第40章 ☆、計中計

“夫人,殿下讓人給送來的。”

這日一早,君硯藍正寫手書,聽見這麽一句,擡起頭來,忽然臉色一變,“這是什麽?”

“奴婢不知,似是湯藥。”

她一拂袖,将眼前瓷碗連同茶盤一起打翻在地,“啪嗒”一聲響,驚得侍蘭往後連退三步,“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夫人!”

“不知是什麽,也敢拿來給我喝?”

“可……可這是二殿下……”

“收拾了,下去吧,就說我喝了。”

“是,是,奴婢這就去。”她匆匆忙忙拾起瓷碗的碎片,沾着一手淋漓的血急急跑出門,恰好撞進一人懷裏,擡頭一看,驚得又是連退三步,剛要跪下,被來人扶住了身子。

“瞧你這急急忙忙的,手怎麽了?”

來人語出溫柔,吓得她膽都飛起來,連忙掙脫開,垂下眼道:“奴婢走路不長眼,二殿下恕罪……”

容炀輕笑一聲,“我又沒責怪,你慌張什麽?來,手給我看看。”

她一驚,眼中怯怯,将手背到了身後:“沒,沒有什麽。”

他嘆一聲,将退得老遠的人拉了過來,朝書房走去。

“二殿下,二殿下。”她被容炀拉着,猶自想要掙脫,奈何他力使得大,又礙于身份不敢聲張,只好被拖了一路,邊走邊回頭望君硯藍緊閉的房門。

容炀将她帶進書房,轉頭在櫃子裏翻了翻,找出個瓷瓶,拉過她的手,“我也算是你半個主子,自然見不得你受這委屈。”

小丫頭呆了,看着眼前人動作輕輕,親手給自己上藥,這是旁人一輩子也不可能享得的殊榮。她不掙紮了,也不叫喊了,頰邊飛起一道紅暈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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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擡起頭來一笑,“這藥你拿去,一日用三回,傷很快會好。”

“謝……謝謝二殿下。”她縮回手,怯怯低下頭。

“硯藍可是因了那藥才沖你撒的氣?”

她驀然擡首,趕緊擺手,“不,不是的,夫人……夫人喝了那藥了。”

“你無須瞞我,這府中又不是只你一個丫鬟。”他笑笑,“也罷,這藥你不必送了,手上的傷好生養着,這幾日莫做那些粗活了。”

小丫頭性子單純,此刻被這麽一關懷,一時也忘了身份,脫口而出:“二殿下為何要待我這般好?”

他輕笑出聲,“待你好便是待你好,哪裏來的為何?”

千裏外,谷裏司徒府書房中,也恰有兩人正在談事。闫律衣眉頭一跳,驚得險些要從座上跳起來,“大司徒所言可是屬實?那梁世子當真要出兵北上?”

“自然屬實。容烨此番來到谷裏,便是意圖與老夫合作,一舉拿下前韶。怒華江一戰中,老夫對其假意相救,如今又佯裝合作之态,暫且穩住了他,依将軍看,此事當如何?”

“闫某奉王上之命駐兵谷裏,是為守護前韶之土,如今有人來犯,當誓死捍衛。先前大司徒對那梁世子出手相救,令我損失慘重,我這才對大司徒心生誤會,懷疑您對王上的忠心,此事是闫某之過,還望大司徒海涵。”

“老夫一生侍奉二主,旁人有所疑也是常事,将軍不必介懷。只望日後,你我二人能夠同心抵禦外敵才是。”

闫律衣一抱拳,“那是自然。不過,大司徒怎地也不事先同闫某打個招呼?還教我們的人馬自相殘殺。”

“此局步步是險,老夫擔心事有纰漏,這才未能告知于将軍。”

“大司徒用心良苦,倒是闫某心胸狹窄了!”他笑得豪爽,突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嚴肅起來,“對了,那容烨的女護衛究竟是何方神聖?昨日闫某與其交手,竟是不敵。”

他冷笑一聲,捋着胡子道:“那梁世子素來狡詐多怪,他知此女同前韶公主長得有幾分相像,便來欺瞞老夫,還真當老夫不中用了!”

“所以……大司徒是佯裝被欺?”

“正是。他以公主之名向老夫提出複國之請,表面上說是助老夫複國,實則卻是想掠奪我大綏國土。老夫心向王上,自然不會中了他的詭計!只是……帶兵打仗這種事,老夫不在行,還得有勞将軍。”

“您的意思……?”

“老夫在此地穩住梁世子,拖延其出兵攻綏的計劃,将軍則來個先發制人,揮兵南下,打他個措手不及!”

闫律衣聽見這話眼睛一亮,卻又迅速黯然,“計策雖好,可以闫某手中所握兵權,恐怕……”

“将軍不必憂心,老夫的話在王上心中還算有些分量,請兵之事便交予老夫吧。先前與祁國一戰中,這梁世子欺人太甚,如今也該輪到将軍為我大綏出頭了!一旦立功,這給出的兵權王上自然不會收回,到時将軍定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如此甚好!”

闫律衣從大司徒書房中出來後,心中困惑,便暗地裏召見了孤刃。

“将軍,您找我。”

他背靠座椅沉吟半晌,問:“你跟着大司徒也有些年月了,依你所見,這老狐貍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回将軍,依屬下所見,他雖非善類,卻是懂得明哲保身之人。”

“你的意思是,他不會反?”

“是。他若想反,這些年有很多機會,不必等到今天。”

“那他何故突然要給本将軍立功的機會?”

“是為時勢所迫。梁世子欲揮兵北上,若事成,他這大司徒自然當不成,以容烨那多疑的性子,怎可能用他?定是要過了他這河,拆了他這橋的。他如今一邊佯裝同容烨合作,一邊又與将軍您串通,不正是一如既往地風吹兩邊倒?”

闫律衣沉默半晌,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這老狐貍還想利用本将軍保身?呵,待本将軍立了功回來呼風喚雨之時,定要除了這礙眼的老頭!”他眼中兇狠神色一閃而過,“我南下這段時日,你便繼續留在這兒看着他,有什麽動靜立馬傳信給我。”

“是!”

這夜,長寧城容二殿下府中暗生旖旎。燭影輕搖,隐約照出銀絲帳中男女纏綿身影。

“我的小蘭兒,你真美……”

“殿……殿下。”

“莫再喊我殿下。”

身下人臉頰緋紅,迷離中喊出一聲:“炀……炀哥哥。”

“小嘴兒真甜……來,給哥哥香一個……”

同是一張銀絲帳,另一邊卻有不同光景。床上男女和衣而眠,各有所思。君初瑤翻來覆去半晌,愣是睡不着,最後反倒是容烨開了口:“想問什麽就問吧,我既答應了你,便不會瞞着你。”

她猛一翻身紮到容烨跟前,似是等這一句等了很久,“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你昨夜何時走的?”她摸摸鼻子,“我醒來就見你不在了……”

容烨側過身來面對她,雙手仍是抱在胸前,“天亮前走的,闫律衣尚在司徒府,我不便久留,尤其是白日。”

君初瑤沉吟半刻,托着腮喃喃自語道:“這家夥什麽時候能走啊……”随即像是想起什麽,“不對,我什麽時候能出司徒府啊?”

“不出十日。你若覺得煩悶,讓大司徒陪着你去城裏轉轉吧。切記,這府中只有兩個人能信,一個是大司徒,一個是孤刃。”

“我知道。”她猶自托着腮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那跟我說說你的計劃吧,如今已經騙了闫律衣出兵南下,下一步要做什麽?”

“我會趁這幾日暗中籠絡些綏國朝中權貴,到時會派上用場,還有君将軍那邊,大概也快有動作了。”

“哥哥?哥哥也參與此事嗎?”

他點點頭,“闫律衣出兵南下,勢必有人要前去阻攔,以争取時間。另外……”他頓了頓,沒有往下說。

“什麽?”

“我不在長寧,可能會出些亂子,到時也得君将軍幫忙收拾。”

“亂子?”君初瑤一愣,随即似是明白過來什麽,“是容炀。”她神色一黯,“先前哥哥昏迷時……那張藥方子,也是出自他手吧?”

“嗯,不必擔心,君将軍能應付得來。”

她輕嘆一聲,問完該問的,隐隐有些困意,揉了揉眼睛,“但願如此吧。”

“不早了,安心睡吧,我天亮才走。”

她點點頭,剛準備翻身換個姿勢睡覺,忽然覺得哪裏不對,看了看容烨。

奇怪,他今夜怎的一直雙手抱着胸?

“你很冷嗎?”她說着支起身子去拿床尾的被子,“冷就蓋上吧。”

容烨看着她給自己蓋被子的動作愣了愣,随即臉色一沉,字正腔圓道:“君初瑤。”

“嗯?”她也一愣,不明白他此刻話中惱意從何而來。

他卻咬咬牙只說了兩個字:“睡覺。”然後閉上了眼睛,過了會兒又睜開,果然見她還盯着自己,只好鄭重其事道,“你覺得,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睡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邊卻什麽也不能做,他應該有什麽想法?”

君初瑤扯被子的手一滞,幹笑幾聲,“還是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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