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周湘湘從家裏跑出來, 不停地給傅峥打電話。
電話通了, 卻始終沒有接。
周湘湘急得直哭，坐車去他家裏。
剛跑到他家, 就見容姨哭着從家裏出來。
周湘湘急忙上前，“容姨，傅峥呢？”
容姨也是剛看新聞才發現家裏出事了，見周湘湘，急忙擡手擦了下眼淚, 搖頭道：“我也在找他, 他電話一直打不通。”
“可他能去哪裏啊？”周湘湘想起剛在電視裏看見的畫面，心髒痛得緊緊揪着, 腦海裏不停地想，他能去哪裏？他現在會去哪裏？
容姨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剛給表少爺打了電話，表少爺那邊也沒有人。”
周湘湘咬着唇，幾秒後, 腦海裏突然想到地方, 她眼睛一亮, 猛然轉過頭, 快速地往回跑。
周湘湘從傅峥家小區跑出來，打車去了學校。
還沒正式放暑假, 除了高三的, 其他年級的學生都還在上課。
周湘湘跑進學校的時候, 正是上課時間, 學生們都在教室，整個學校靜悄悄的。
她徑直往高三的教學樓跑，一口氣直接跑上天臺。
直覺告訴她，傅峥就在這裏。
跑上頂樓的時候，她站在門口，手放在門上，準備推門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
心髒噗通噗通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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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安慰都無法緩解他心裏的傷心吧？
傅叔叔那麽好的人……
周湘湘在門口站了将近有一分鐘，才終于擡起手，輕輕推開了門。
推門的瞬間，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傅峥躺在天臺中間那張椅子上。
周湘湘看着他，仿佛回到了當初備戰高考的時候。
傅峥每次累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來天臺，躺在那張椅子上睡一覺。
周湘湘慢慢走過去，腳步比任何時候都沉重。
走到傅峥面前，蹲下身，輕輕抱住了他的頭。
他眼角的血已經凝固了，周湘湘低下頭，輕輕吻他眼睛，輕聲說：“傅峥，我來了。”
傅峥眼皮顫了顫，睜開眼睛，眼裏蓄滿了水霧，一雙眼猩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他看着周湘湘，嘴唇微微張了一下，想喊聲‘湘湘’，可喉嚨像被濕水的棉花堵着，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周湘湘看着心疼，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落在傅峥的臉上。
滾燙的眼淚，燙得傅峥心裏驀地顫了一下。
他擡起手，下意識地握住周湘湘抱着他頭的手，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良久，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湘湘……你說我爸爸怎麽會做那種事呢？我一直……一直覺得他是好人啊，我以他為榮，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呢……”
說到後面，傅峥聲音越來越小，幾乎都聽不見了。
周湘湘看着他，滿眼的心疼。
她輕聲道：“你別想太多了，也許跟傅叔叔沒有關系呢？傅峥，我帶你去醫院吧，你臉上的傷需要處理。”
周湘湘一邊說，一邊将傅峥從椅子上扶起來。
然而傅峥卻不動，仍在坐在那裏，像是傾訴，又像是自語，“昨天出了成績，我一直在等他回來，親口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爸那人，從小就喜歡損我，我長這麽大，他就沒誇過我一句。當然，我也沒做過什麽值得被誇獎的事情……我昨天等到半夜三點多，想等他回來，把我高考的分告訴他，想聽他誇我兩句，想和一起慶祝……湘湘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都沒有像昨天那麽為自己驕傲過……”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湘湘雙手緊緊握着傅峥的手，不停地點頭。
她完全能理解他那種想和家人分享喜悅的心情，也完全能理解他從雲端瞬間跌落地獄的感覺。
“可是今天……”傅峥想到剛剛在公司門口發生的事情，想到那些被拉出的橫幅，那些憤怒的謾罵，波濤湧洶地在他腦海裏翻滾。
感覺腦袋快要炸開了。
他垂着腦袋，緊緊地抱着頭，手指死死地拽着頭發，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周湘湘看着他這樣，眼睛突然酸脹得受不了，拼命想忍着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滾而出。
她俯下身，從背後摟着傅峥的腰，臉貼在他的半弓着的背上，聲音柔柔的，帶着幾分哽咽，“傅峥，你哭吧，難受就哭出來，我會陪着你，永遠陪着你……你別害怕，無論你發生什麽事情，我都在你身邊，你要撐不住了，就靠着我，我給你依靠。”
周湘湘緊緊地抱着傅峥，她知道現在說什麽也無法安慰他，換做是她，也同樣無法承受。
所以，她只能這樣靜靜陪着他，讓他沒那麽孤獨沒那麽無助。
傅峥什麽話也沒說，就那樣垂着頭，強忍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掉在地上。
水泥地上，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像天上下的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黑下來。
傅峥終于從膝蓋上擡起頭來。
周湘湘擔心地看着他，“傅峥……”
傅峥眼睛還很紅，但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周湘湘，輕輕摸了下她的臉，“湘湘，謝謝你啊。”
周湘湘咬着唇，不停搖頭。
她不要謝謝，她怎麽會需要傅峥的謝謝。
兩個人離開學校，周湘湘想帶傅峥去醫院包一下傷口，傅峥不肯去。
傅峥不怎麽說話，就只是緊緊牽着周湘湘的手。
周湘湘拗不過他，帶傅峥去吃東西。
點了很多菜，可他幾乎沒動下筷子。
周湘湘心疼得想哭，“傅峥，你多少吃點吧，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傅峥喉嚨脹痛，嗓音沙啞得厲害，“吃不下啊，真的吃不下。”
話音剛落，突然傅峥的電話響了起來。
傅峥電話放在餐桌上，他看了一眼，卻沒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周湘湘探頭去看，擡頭看向傅峥，“我可以幫你接嗎？”
傅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周湘湘遲疑了兩秒，直接幫他拿過來接了。
電話是陸暮沉打來的，問傅峥在哪裏，周湘湘把餐廳的名字報給了他，然後将電話挂斷。
她真的很理解傅峥現在的心情，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自己都沒有緩過勁來，大概真的不想聽太多人說話。
即便她待在他身邊，也不會和他多說話的。
靜靜的陪伴，比說很多勸他放寬心的話，更有用。
挂了電話，不過十來分鐘，陸暮沉便過來了。
周湘湘看見他，忙站起來對他招手。
陸暮沉點頭，走了過來。
傅峥坐在沙發椅上，垂着頭，整個人看上去狼狽又頹廢。
陸暮沉看了他一眼，在他對面坐下。
剛坐下，便開門見山地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你別這樣。”
傅峥聽見這句話，渾身僵了下，随即終于稍微回過神。
他擡起頭，看向陸暮沉。
陸暮沉看着他道：“牛奶是有問題，很多人喝了上吐下瀉，有些小孩兒抵抗力弱，稍微嚴重點，但我白天已經去各大醫院了解過情況了，大家經過及時治療，都已經完全康複了。”
“那又怎麽樣？有問題就是有問題，難道要出了人命，才覺得是真的嚴重嗎？”傅峥難受的是，他最敬愛的父親，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有問題的東西，為什麽要上市？
陸暮沉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說得沒錯，無論大問題還是小問題，有問題就是問題，沒有人想過要推卸責任，你爸爸也沒有想過。”
他說着，停了兩秒，又繼續道：“我剛剛通過我爸的關系，去局裏看過姨父，這件事情跟你爸爸沒關系。”
“你說什麽？”傅峥猛然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陸暮沉。
陸暮沉道：“好像這批貨是你大伯負責的，你父親也不知情。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問過我爸，出了這種事情，具體責罰會落在具體的責任人頭上，姨父最多是監管不嚴的罪，不會太嚴重。”
傅峥聽言，突然猛地從沙發椅上站起來，“表哥，我想去看看我爸，你能不能跟姨父說一聲？”
陸暮沉擡眸看他，“你急什麽？先把飯吃了，再去醫院把傷口處理下，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帶你過去。”
“表哥……”
“讓你坐下。”陸暮沉表情嚴肅，傅峥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坐下了。
周湘湘悄悄握緊了他的手，看着他，打商量的語氣，“吃點吧，好嗎？”
傅峥終于點了下頭。
周湘湘見傅峥同意了，忙給他重新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給他夾了些菜在碗裏，“快吃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陸暮沉看了眼周湘湘，又擡着傅峥，“你爸爸的事情不必擔心，有我爸在，局裏的人不會為難他，等事情查清楚了，就會放出來的。”
傅峥沉默了會兒，終于‘嗯’了一聲，“我知道了，謝謝表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