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桌上的鬧鐘嘀嗒嘀嗒走個不停，時針指向十二點。
一身睡衣的鹿念念坐在電腦前敲擊鍵盤，WORD文檔上跳出一個個螞蟻般的字。
【
月色似水，藏書閣內靜得靜出了夜的聲音。蓋聶席地而坐，手捧一卷《捭阖策》，聚精會神地讀着。
“啪嗒”一聲，衛莊破窗而入，将木劍抵于後肩上。
蓋聶沒有擡頭，聲音無奈中藏着溫柔：“小莊，把窗戶關上。”
衛莊身輕如燕地往前跳蹿兩步，取下書架上一冊竹簡，笑盈盈地用竹簡一端挑起蓋聶的下巴。
“師哥，書有何好看之處，不看看我麽？”
……
】
鹿國雄推開書房的門，看向黑暗中那一團光亮，沉下聲音：“鹿念念，幾點了還不睡？”
鹿念念如驚弓之鳥，瞬間關閉文檔窗口，“馬上馬上。”
幾分鐘後，受了鹿國雄幾句訓斥的鹿念念回到自己房間。她關了燈，鑽進被子裏劃開手機屏幕。
微信上有陸骁發來的消息：【不是吧，那以後只能周末找你打游戲了？】
【人呢？】
【你以後就一心只讀聖賢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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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逼。】
鹿念念腦海中浮現出胥景然那張清隽英朗的面孔。
他深邃的眉眼，匪氣的笑容。
指骨清瘦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整潔的手。
磁性醇厚的聲線。
鹿念念深吸一口氣，心說：鹿念念，你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還是腦子有坑？他都壓榨你壓榨成這樣了，你還小鹿瞎幾把亂撞？撞死得了！
她粗粗回顧了一下，自從胥景然成為她的同桌後，做下的惡。
逼她做習題！
逼她抄課文！
逼她上晚自習！
越想越激動，越想越憤恨。
鹿念念氣得要死，胸腔劇烈起伏。她顫抖着小手給陸骁回微信消息：【我快要被我同桌搞死了，是不是好兄弟？】
**
次日早上，沈安黎一走進教室就直奔鹿念念座位。
“念念！念念！你有沒有看學校貼吧？”
鹿念念左手托腮，掀起眼皮懶懶道：“那地兒我八百年沒去過了。”學校貼吧都是些幼稚的帖子，哪有哥哥的貼吧好玩？
“大戲，一出大戲啊。卧槽，昨晚你們究竟幹了什麽？”沈安黎翻出收藏的帖子給鹿念念看。
【震驚！高三那個空降的大學神疑似談戀愛了！】
帖子描述了昨晚晚自習教導主任老陶逮住鹿念念、胥景然與齊望三個人，并将他們帶回政教處的事情。添油加醋，描繪出一副不畏強權（老陶）、可歌可泣的三角戀對峙現場。
回帖層數已經超過一百樓。
有人問：【鹿念念不是陸骁的妹子嗎？綠帽骁不得削死他倆？】
另一人回：【小心陸骁先把你削死。】
鹿念念按下鎖屏鍵，将手機遞還給沈安黎。她用八個字言簡意赅地總結了一下：“一群無聊的小學雞。”
齊望挺直腰板，默背英語作文好詞好句。
鹿念念看了看他的後腦勺，“對不起啊齊望，連累你了。”
齊望轉過頭來，不解地望着她：“什麽？”
“沒事，你背你的。”
胥景然單肩背着書包，從後門走進來。
沈安黎立馬跑回自己的座位。
大課間，陸骁來找鹿念念。
“原來你那同桌就是前陣子貼吧上霸占首頁的胥景然啊？”看來他已經看了貼吧上關于昨晚的那條帖子了。
“你不會慫了吧？”
陸骁毫不在意地笑，“我慫什麽？慫我成績沒他好？你不會真對他有點什麽吧？”他将手裏的三瓶哇哈哈AD鈣奶遞給鹿念念，“一人一瓶啊，別吃獨食。”
鹿念念接了奶，“貼吧上都是瞎說的，我要是真跟他有情感糾葛，我還能舍得找你來揍他？”
“按原計劃行事？”
“嗯，原計劃。不……等等。”鹿念念低頭思忖稍許，說：“晚上再跟你說，我先想想其他對策。”
“成。說好了啊，以後組隊不能鴿老子。”
“知道知道。”
鹿念念走回教室，先繞到慕容嫣座位前，放下一瓶AD鈣奶。
“陸骁給的。”
慕容嫣溫柔莞爾，“又托你的福啦。”
之後，鹿念念又将手裏另一瓶拿給沈安黎，再插上吸管一邊喝自己那瓶一邊回到座位上。
胥景然照舊冷淡地催她：“《天利38套》拿出來做。”
鹿念念磨磨蹭蹭地從桌洞裏翻出習題卷，心想，最多兩天，這苦終于要熬到頭了！
午飯後鹿念念再一次直奔化學辦公室，這次朱蓉在辦公室裏。
鹿念念站在門口，“朱老師。”
“進來。”
鹿念念走到朱蓉辦公桌前站定，“朱老師，我想換座位。”
朱蓉并沒有問她緣由，只是說：“哦，那你和林涵瑤坐？”
鹿念念一驚，急急問道：“是不是胥景然說過什麽？”
“嗯。”朱蓉沒有否認，耐心說：“那以後你和林涵瑤坐，胥景然坐你後面。你後面現在是陸行川是吧？你讓他把位置空出來，坐林涵瑤那裏去。”
鹿念念忙道：“老師，我不想換座位了。”她和陸行川好歹能時常聊聊游戲，用胥景然換林涵瑤，陸行川換胥景然……這筆賬太不劃算了！
朱蓉和善地笑着，“那你回教室吧，什麽時候想換了再來找我。”
鹿念念垂頭喪氣地回到教室，一坐下就趴課桌上。
胥景然：“我抽背幾條必修一的生物知識點，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鹿念念不吭聲。
胥景然：“細胞膜的功能。”
鹿念念趴在課桌上，兀自生悶氣，将腦袋埋進臂彎裏。
胥景然嗓音冷下兩分：“鹿念念，細胞膜的功能。”
鹿念念不情不願地開口答道：“控制物質進出細胞。”調子拖得長長的。
不知為何，她時不時有些懼怕這個胥景然，就跟偶爾懼怕鹿國雄那樣。難道真的是因為人和人之間的氣場反應？
胥景然：“還有呢？”
鹿念念：“将細胞與外界環境分隔開。”
胥景然：“鹿念念，一次說完。”
鹿念念：“進行細胞間信息交流。”
胥景然繼續：“真核細胞分裂方式。”
……
他提問的這些都是鹿念念昨天背過很多遍的，她基本都答了上來。
胥景然放下知識點彙總表，“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先做篇閱讀。”
“喔。”
**
轉眼就到了次日下午。
鹿念念盡量不露端倪，神色如常地問胥景然：“我今天放學後想去趟新華書店，你和我一起去嗎？”
今天是周五，周五晚上向來都不需要參加晚自習；哪怕是住校生也不會參加，要麽去學校圖書館自習，要麽回寝室待着。
胥景然問道：“買什麽？”
鹿念念早已想好說辭，“随便看看呀，我聽嫣嫣說，書店經常進新出的教輔書啊練習卷啊之類的。”
“嗯，一起去。”
鹿念念轉回頭，鎮定自若地把沒整理完的物理錯題抄到錯題集上。
解放的曙光已經隐隐發亮。
莫慌，穩住。
不能被他看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下午最後一節課打鈴前，胥景然批改完鹿念念的英語閱讀，側頭看着她：“你有心事？”
鹿念念否認三連：“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心事。”
他微微蹙眉，“那怎麽錯了一半？”
鹿念念低眉順目：“我知道錯了，我馬上重新做一遍。”
鈴響了，語文老師走進教室，“同學們把古詩詞鑒賞手冊拿出來。”
胥景然淡聲道：“先聽課，放學後重新做完這篇再走。”
鹿念念從善如流地應下，眉眼低垂，乖巧又聽話。
放學後，高三汪收拾書包，魚貫而出。
沈安黎和慕容嫣知道鹿念念今天要去新華書店，就沒等她一起走。慕容嫣本來想和她一起去，被她一臉諱莫如深地拒絕了。
鹿念念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将那三篇ABC英語閱讀重新做了一遍。
胥景然拿過來一看，原先做錯的六題中，這次只選對了兩道。他拿起紅色簽字筆，身體往她那側微微靠近一點，“我們先來看第一篇……”
他的聲音明明清冷低沉，卻如微風拂葉，溫潤柔軟。
鹿念念心中驀地騰起深深的愧疚感。
雖然胥景然這個人又狗又卑鄙，特別愛管她的閑事……
但是，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
胥景然屈指敲了敲她的課桌，“專心點。”
鹿念念收回思緒，“對，對不起。”
為即将到來的事情。
胥景然語氣極淡，不冷不熱地說：“不用說對不起，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起輔助作用。你沒有什麽對不對得起我的，剛剛聽到哪裏？”
鹿念念回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咬緊下唇。
胥景然看了她一眼，“好好聽。”
他從頭開始，耐心細致地又講了一遍。
時間已經接近五點半。
收拾書包的時候，鹿念念褲兜裏的手機振動起來。
胥景然聽到嗡嗡聲，提醒她：“你有電話。”
“沒事，應該是小夥伴找我打游戲。”鹿念念良心不安地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與胥景然一起走出教室。
落日的餘晖灑在并肩而行的少男少女身上，暖色微黃。天邊霞光燦爛，燒灼出五彩斑斓的雲朵。
鹿念念掏出手機，看着屏幕上的未接來電。
陸骁。
除了未接來電以外，陸骁還發了一條短信來：【姑奶奶，你們還過不過來？我只請了半小時的假，得趕回去訓練。】
鹿念念回：【這不符合你的校霸人設。】
陸骁：【在這等着呢，咱倆這關系，骁哥絕對不鴿你。】
鹿念念緩下腳步，指尖飛快打了幾行字：【待會兒你下手輕一點，盡量不要揍太狠。人家是好學生，我們以吓唬為主就行了，不然我跟你沒完。】
胥景然回過頭，停下了腳步等她。
鹿念念按下手機屏幕上的“發送”鍵，唇畔揚笑的同時擡起頭，正好撞入胥景然靜默的目光中。
須臾，他說：“走吧。”
少年身形修長挺拔，膚色冷白，一雙慵懶的桃花眼中毫無散漫的感覺。臉部輪廓被夕陽餘晖勾勒得線條流暢，看上去既驕矜又随性。
他穿校服是真的好看，普普通通的黑白色校服套在他的身軀上，仿佛經由頂尖裁縫師修剪過得一般，出挑惹眼得緊。
幹淨利落，恰到好處。
鹿念念走上前，一言不發地垂着眼眸，跟着他往校外走。
她輕輕道：“胥景然，我們不坐車了，走中山路過去吧。不遠，十五分鐘就能走得到。我想順路買欣盛小區門口的雞蛋糕吃。”
鹿念念聽到他說：“好。”
欣盛小區位于天橋底下，是九零年代的老住宅區。小區內小路綿延，通往不同的方向。
鹿念念在小區門口的阿婆那裏，買了兩個豆沙餡兒雞蛋糕。她将其中一個遞給胥景然，“你可能沒有吃過，有點像車輪餅，但比車輪餅好吃。”
胥景然接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她白嫩的肌膚，“謝謝。”
一路上，鹿念念幾乎不敢看他，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中的雞蛋糕吃完了。
這時，胥景然将他手中那個遞了回來：“我不愛吃甜食。”
“這樣啊。”鹿念念心緒不安地接了回來。
她剛擡起頭就看到了陸骁。
他就站在前邊那家棺材鋪的門口。
棺材鋪平時不開張，只在卷簾門上留下店主手機號。
陸骁也看到了他們。
總算來了，這姑奶奶。
他心想。
相比于校服規規矩矩穿好的胥景然，陸骁則是終年不穿校服的那挂。他穿着黑色三葉草衛衣，雙手插兜，提步慢悠悠地朝胥景然與鹿念念走來的方向晃蕩過去。
哪怕被教導主任老陶收拾了一次又一次，陸骁就是堅決不穿校服——
哪有一校扛把子穿校服的？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鹿念念看着迎面而來的陸骁，驟然抓緊手中的雞蛋糕包裝紙。
胥景然覺察出小家夥的異樣，垂眸掃了眼她緊張兮兮的臉，然後順着她的目光望向五六米外的陸骁。他重新低眸看着鹿念念，盡量放柔聲音，問道：“他欺負你？”
鹿念念停住腳步，沒有看他，輕輕搖了搖頭。
陸骁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念念，過來。”
胥景然微微蹙眉，緊接着他就看到小家夥兩步并作一步，急不可耐地躲到陸骁身後去了。
陸骁歪着唇角，“小子，你很拽啊，不知道鹿念念是我罩的？”
胥景然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着對面這兩人。
斜陽漸矮，餘晖單薄，弄堂風一陣一陣地吹拂而過。
鹿念念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
不能心軟，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心軟，難道你要一直受他的欺壓嗎？
一天到晚寫題，做不完的練習，連上完廁所後在教室外多聊兩句話，都會被他逮回座位做題！她真的是忍受不下去了！
再者，說不定哪天零花錢真的就被他給說沒了！！
那她還哪來的錢支持哥哥事業？？
想到這裏，鹿念念探出半個小腦袋，雄赳赳氣昂昂地看着對面的男生，威脅道：“胥景然，你以後不能再管我的事情，不能再逼迫我學習。不然，我就讓陸骁把你門牙打掉。”
聞言，胥景然面色清峻，一雙深邃的眼裏寒意迫人，直勾勾盯着鹿念念。他微擡下巴，流暢的下颌線條淩厲傲岸，“所以這人，是你找來撐腰的？”
鹿念念伸手搭上陸骁肩膀，毫不畏懼地對上胥景然的目光，說：“這是陸骁，我們三中打架最厲害的校霸，手下小弟無數。胥景然，今天只要你保證以後絕對不再管我的事情，我們就不為難你。”
陸骁活動了下手腕，鷹眸勾着，擺出一臉痞氣與一副不好惹的架勢，“聽見了沒，新同學？”
胥景然從容不迫地放下書包，長指摸上校服拉鏈，往下一拉，脫下校服随手蓋在書包上。他的棱角透着沉着而嚴肅的冷峻，鼻梁英挺，薄唇不愉快地抿着。
胥景然擡眸，淡淡地看向陸骁，音低而不濁：“來吧，速戰速決。”
陸骁唇角一歪，笑了。
“可以啊小子，那骁哥就讓你開開眼。”說罷，陸骁微微側頭，信心滿滿地說：“念念，一邊呆着去。放心，今天我一定讓你這新同桌好好見識見識。”
鹿念念點點頭，退開前不忘小聲叮囑他：“別忘了我短信上跟你說的話。”言下之意就是，下手輕點，別把人打得鼻青臉腫的。
“知道了，一邊去。”
鹿念念快步走到三米外，默默圍觀。
只見陸骁悠哉悠哉地跨上前一大步，與胥景然幾乎貼面而立。
四目相對，一觸即發。
陸骁一米八七的個子，跟胥景然看上去差不多高。不過由于陸骁剪的板寸，因此鹿念念覺得他實際上應該比胥景然要高一點。
嗯，首先，氣勢上就已經贏了。
這其實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幹架。
随着一陣微風吹過，陸骁後退半步的同時，揚起一個左勾拳朝胥景然揮舞而去。胥景然一個閃身，舉重若輕地避開了這一拳。
陸骁笑了一聲，動了動脖子，“可以啊小子。”
胥景然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雙眸漆黑沉靜，猶如劃破黃昏的壁壘後側身而出的黑暗。他的脊背筆直挺拔，手臂白皙又緊實，看得出來是個長期保持健身的人。
陸骁不再客氣，拳頭又快又狠，幹淨利落地朝胥景然招呼過去。胥景然這次沒有躲，直接劈手迎上他的拳頭，見招拆招。
陸骁從小就是個校園一霸，打起架來動作利落、拳腳出彩，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後來他開始打籃球，為了訓練體力，專門去軍營歷練過兩個寒暑假。摸爬滾打、百煉成鋼，他的招式雖毫無章法，但力氣足夠對付絕大多數的同齡人與成年男人。
因此，當陸骁被揪住衣領狠狠甩在水泥地上時，鹿念念不由吓得手裏的雞蛋糕都拿不穩。啪嗒，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胥景然擡腿，膝蓋直接往陸骁腹部狠撞一記。陸骁疼得龇牙咧嘴，喉頭的悶哼聲壓都壓抑不住。
鹿念念睜大眼眶，在胥景然即将一拳揮舞下去之時，本能地驚呼：“不要！”
半空中，他的拳頭停住了。
他側頭看向鹿念念，清高的眉棱骨下雙眸沉靜如深潭，眉宇間隐着淺薄戾氣。
鹿念念呼吸一滞，小臉頓時煞白，“對不……對不起。”
以為是個青銅，沒想到惹上了個王者。
胥景然轉回頭，安靜地看了會兒陸骁龇牙咧嘴的臉，接着就站了起來。他走回自己剛剛站的那塊地方，彎腰拎起校服外套，輕輕拍打上面的塵埃。
鹿念念飛快地奔到陸骁身邊，将人扶起來。
她看着胥景然清瘦挺拔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說：“打，打擾了。”
陸骁單手撐住額頭，有一種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的挫敗感。鹿念念扶着他的胳膊，小聲道：“我們快走！”
“站住。”
鹿念念腳下一軟，差點栽下去。
胥景然慢條斯理地穿好校服外套，嗓音清冷：“別忘了做完今天給你的數學卷子，明早檢查。”
**
鹿念念扶着陸骁一路小跑，終于在岔道口鑽入另一條小巷中。
陸骁靠在烏黑凹凸的水泥牆壁上，堪堪緩過來點勁兒。
“兒砸，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死不了。”陸骁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眉頭依舊擰着，“你這同桌什麽來路？”
“遵紀守法、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陸骁一臉質疑地盯着她：“現在好學生都會打架了？”
鹿念念想了想，說：“他這個叫自衛。”
陸骁：“……”
鹿念念生無可戀地仰頭望着天空，“我是不是只能繼續受他的壓迫了？他會不會變本加厲地蹂.躏我……”
“這次是我沒做好準備，輕敵了。”陸骁倏然想起什麽，問道：“現在幾點？”
鹿念念掏出手機屏幕看了一眼，“五點四十七。”
陸骁得回學校參加校隊訓練，下周就是市高中籃球賽的決賽了。他特意請了半小時的假出來幫鹿念念解決她的同桌問題，沒料到……就這麽徹底翻了車。
“我先走了，你一個人回家小心。”
“你能走嗎？我看你好像被打得很……”痛苦的樣子。
後面五個字消失在陸骁噴火的眼刀裏。
陸骁勉強站直，清了清嗓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了，我還得回更衣室換籃球服。”
鹿念念跟上去，“要不你今天請假吧，我看他那一膝蓋下去，你整張臉都扭曲了。”
“鹿念念你他媽能不能給老子閉嘴？”
“喔。”
最後，陸骁依舊堅持去訓練，鹿念念則搭公交回家，敬小慎微、一絲不茍地做他新出的那張數學卷子。
另一邊，胥景然冷着一張臉回到住處。他吃完家政阿姨做好的晚飯，洗了個澡，出門前往Feeling酒吧。
晚上八點半，簡嘉成敲開他那間實驗室的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怎麽了然爺，聽竹子他們幾個說，你一來就黑着張臉？”
胥景然刷刷地寫着公式，筆鋒淩厲。
簡嘉成走過去，笑着說起自己的事：“我讓新來那妞給我調了杯Old Fashioned，手藝不行，糖明顯加太多了。”
胥景然筆下未停，“你沒有明确配方用料？”
簡嘉成啜飲一口，“這哪能？小妹妹調什麽我就喝什麽咯。”
站在白色寫字板前的胥景然擱下筆，看着眼前的一衆物理公式，淡聲道：“鹿念念，她找了人想打我。”
簡嘉成驚訝得差點把酒晃出來，“打你？你那小姑娘？”他一時被這遽然轉變的話題駭得差點反應不過來。
“嗯。”
簡嘉成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姓鹿那小姑娘找人打你？”
胥景然：“嗯。”
“為什麽？”
“不想寫作業。”
簡嘉成：“……”
作為一個社會人，簡嘉成實在無法理解這個中委曲，問道：“她不想寫作業，為什麽要找人打你？”
胥景然的語氣很淡：“我逼她寫。”
簡嘉成：“……”
作業這個範疇，聊不下去。簡嘉成決定還是跟胥景然聊一些他熟知的領域，比如，打架。
“她找了幾個人？你們學校的混子嗎？看你這副樣子，不像打輸了。”
“一個，她發小，據說是三中校霸。”稍頓之後，胥景然補充了四個字：“弱得一批。”
簡嘉成笑了下，“所以你把小姑娘找來那人打成什麽樣兒了？”
“沒下狠手。”他那一拳本來是要重重砸下去的，她一喊，他看到她那副驚懼凄慘的神情，頓時就卸了力道。
簡嘉成在腦海中串聯起幾個關鍵點，接着笑眯眯地猜測：“她找來那扛把子，她那發小，是不是就是你的情敵？”
“出去。”
“哈，被我說中了，你不會是……”
胥景然“啪”一聲将筆丢上桌面，擡眸冷冷道：“出去。”
簡嘉成信步踱出胥景然的實驗室，等在門邊的小弟十分有眼力見地帶上門。
簡嘉成笑嘻嘻地喝了一口酒，嘆道：“現在的高中小男生啊，真是好玩兒，然爺這是吃起醋來了啊。還說什麽妹妹不妹妹的，嘴硬。”
小弟谄媚地應和着，然後順口問：“簡哥，您高中那會兒打架嗎？”
簡嘉成睇了他一眼，“老子初二就出來混社會了，哪來的高中讀。”
“是是，”小弟點頭哈腰，“高中有什麽好讀的，都是一群書呆子。”
簡嘉成揮手拍他腦袋，“要死是吧？你說咱然爺書呆子？”
“不不不，我，我書呆子。”
簡嘉成繼續打他腦袋，“你能嗎你，還書呆子？”
小弟一邊躲一邊連聲道：“是是是，我不是不是不是……”
學校集體補課的周六，鹿念念一早就來到學校，乖乖地背誦胥景然要求他背的新概念課文。齊望見她來得如此早，微微詫異，又發現她在背誦英語，不由笑道：“鹿念念，看來胥神的鞭策對你來說卓有成效。”
高二的時候，齊望也曾經試圖“解救”學渣少女鹿念念，但徒勞無功。倒不是真因為他的輔助方法不起作用，而是鹿念念是一枚無比跳脫的元氣少女，讓她長時間乖乖坐在座位上寫作業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鹿念念擡起眼眸，小聲咕哝：“我怕被他揍。”
男生一般不會那麽沒品地揍女生，但是她找了人來堵他欺負他……這就另當別論了。想到這裏，鹿念念趕緊垂下眼簾，繼續張嘴背課文。
希望大魔王看在她這麽聽話的份上，不會揍她。當然，更重要的是不會把這件事情捅出去。不然的話要是老師家長都知道了，那她真的就完蛋了。
二十分鐘後，胥景然來了。他尚未開口，鹿念念就趕緊雙手遞上自己的數學卷子：“我做完後就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兩遍，但有幾題真的不會做。”
胥景然左手接過，垂眸掃視小家夥一臉真摯的表情，淡聲問：“有題不會做，怎麽不微信找我？”
“怕打擾您休息。”
“下次直接微信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
胥景然批改了她的卷子，留下幾個紅叉叉。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忐忑不安的小家夥，“還算可以，上網搜了？”
鹿念念搖頭如撥浪鼓：“沒有沒有，我保證。”
“嗯，大課間再訂正，你這篇課文背得怎麽樣了？”
鹿念念立馬磕磕巴巴地背一遍，雖然極其不流利，但勉強算是背下來了。
胥景然沒說什麽。
鹿念念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如履薄冰地開口：“對，對不起。我以後會好好學習，不會再動別的念頭。”
胥景然唇角微勾，“怕我揭發你？”
“對不起。”
小家夥纖長濃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語氣既誠懇又帶着些許懼怕。
胥景然自然知道她在怕些什麽，輕描淡寫地說：“下周就期中考了，如果你不能考出一個令我滿意的成績，我依舊會建議令尊縮減你的零花錢。”
鹿念念心髒咯噔了一下，整個人處于深淵邊緣一般：“你滿意的成績是？”
“年級前五十。”
鹿念念：“……”
齊望全程聽到了他倆的對話，雖然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什麽糾葛，但胥景然那句年級前五十确實令他無了一個大語。他轉過頭來，笑道：“胥神，鹿念念一下子考進年級前五十還是比較困難的，這次期中考能考進前兩百就算很不錯了。”
鹿念念趕忙糾正他：“三百，能考進前三百就很不錯了。”
胥景然指間轉着的筆驟然停下來，淡淡道：“我知道她考不進前五十，但是我的要求就是這樣，沒得談。”
鹿念念：“……”
齊望不解地問道：“談什麽？”他的目光在胥景然與鹿念念兩人之間逡巡，仿佛意圖從他倆臉上瞧出點秘密來。
鹿念念被他看得心裏發虛，匆匆道：“你看什麽看，都快早讀了，轉過去吧。”
她轉開視線，不期然撞上胥景然的目光。他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眼神也淡淡的，但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強勢的、不容置喙的氣場。
鹿念念趕緊捧起課本。
中午吃飯，慕容嫣笑吟吟地問：“念念，你怎麽又垂頭喪氣了呀？”
沈安黎探着腦袋湊到鹿念念臉前，像一顆歪頭的永琪。鹿念念被她吓了一大跳，伸手撥開她的臉：“你吓死我了。”
“你這兩天不是神采奕奕嗎？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你同桌的摧殘了，怎麽今天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鹿念念推開餐盤，生無可戀地趴桌上。
“快起來，你也不嫌髒？”
“不髒，昨天上頭檢查食堂衛生，桌椅什麽的都消毒劑擦過。”
“念念，你到底怎麽了？胥景然又欺負你了？”
鹿念念撐起腦袋，嘆道：“昨天我找了陸骁幫我撐腰，想好好警告警告胥景然。但是……胥景然反而把陸骁給打了，太可怕了。”
“這，這……”
“真的？”
鹿念念鄭重地點了下頭。
隔壁桌一男生耳朵尖，頓時大聲吼道：“什麽？骁哥被人打了？！”
嘈雜喧鬧的食堂裏頓時安靜了一秒，兩秒，三秒……
四秒鐘後重新恢複熱鬧忙亂的聲音，其中夾雜幾句讨論——
“陸骁被人打了，真的嗎？”
“誰打的？我們學校還有人敢惹他的？”
“校外的吧？”
“他那麽厲害，竟然還會被人打？別是謠言吧？”
……
午休課前，陸骁氣沖沖地趕來高三年級三班教室門口。彼時鹿念念正待在胥景然眼皮子底下，乖巧懂事地做化學題。
陸骁怒喊：“鹿念念，你給我出來！”
班裏頓時小聲議論。
“陸骁怎麽突然來了？”
“小情侶吵架了？”
“不是，我漏看了哪個章節嗎？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誰來給我補補課？”
“沒一起吧，鹿念念說過不接受姐弟戀。”
“那陸骁是真喜歡她咯？”
“你問他去，我怎麽知道？”
鹿念念扯了扯胥景然的校服袖子，一雙烏眸怯生生的，“有人找我，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胥景然翻了一頁論文，那張英隽的冰山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別聊太久，題都沒做完。”
“好的好的。”
鹿念念從後門跑出去，喊道：“陸骁，這裏。”說着，她就走到欄杆前，背靠欄杆。
陸骁黑着一張臉，走到她面前。
鹿念念一點不怕他：“幹嘛，找爸爸什麽事？”她和陸骁從小一塊兒長大，上小學那會兒，兩人經常打架。後果往往是，陸骁他媽知道以後，不管他打沒打贏，都要将他狠狠抽一頓。于是，“不能欺負女孩子，特別是鹿念念”就成為了小陸骁心裏不可磨滅的陰影。
陸骁先是回頭掃了一眼企圖圍觀的三班群衆，高三汪們被他這一眼所震懾，紛紛四散。
他轉回頭，咬牙切齒道：“鹿念念，是你說我被人揍了的？”這事兒沒人知道，不是鹿念念傳播出去的，就是那個胥景然。但是他不覺得胥景然會把這事傳出去，雖然他才見過胥景然一次而已，但他瞧得出來這不是個會到處嚷嚷的人。
鹿念念非常抱歉地說：“我中午就悄悄地跟嫣嫣和梨子講了下昨天的事情，沒想到被人聽去了。”
“什麽？！”陸骁頓時暴跳如雷，額角青筋都凸顯出來了，“鹿念念，信不信老子特麽的把你從五樓踹下去！”
鹿念念剛要開口安慰他，就見胥景然從後門口出來。他身上帶着如影随形的壓迫感，黑眸深邃。
鹿念念呼吸莫名一滞，不自覺地蜷緊指尖。
作者有話要說： 然爺：今天也是受氣的一天：）
然爺：我什麽時候可以看到老婆的小黃文：）
然爺：老婆什麽時候可以寫我倆的小黃文：）
念念寫的同人全文應該就只有今天的這一百多字，畢竟小黃文大JJ是不給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