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鹿念念被她氣笑了,“何語琪,我沒有欠你什麽,不需要你擺出這種寬宏大量的姿态來找我和解。”
何語琪抿了抿唇角,忍耐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們和解吧。”
“我并沒有義務原諒你。”鹿念念淡淡道:“我們不可能和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胥景然的事情你還說嗎?不說我就走了。”
慕容嫣勸了鹿念念兩句,然後溫溫柔柔地開口問道:“何語琪,胥景然什麽事?”
何語琪一手拉着一個小朋友,走到鹿念念面前,緩緩道:“我有個堂弟是我們的學弟,在高一一班,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鹿念念蹙眉:“難道我還要說一句久仰大名?”
何語琪也皺了下眉頭,“你別那麽沖,鹿念念,你脾氣實在太差了。”
鹿念念差點暴走,要不是慕容嫣輕撫她的後背一邊安撫一邊順毛,她能讓何語琪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脾氣差。
何語琪自覺失言,嘆道:“對不起,我沒有跟你吵架的意思。我就直說吧,我表弟是三中貼吧的小吧主,你還記得你和胥景然一開始在貼吧鬧過緋聞,但後來再有帖子提到你們的時候,下面絕大多數的人都說你們像父女嗎?”
慕容嫣也看不下去了,無奈道:“你說重點吧,別賣關子了。”
何語琪笑了下,“不好意思,忍不住就想……我本以為我可以和鹿念念和解。”
她繼續說:“是胥景然,胥景然提前找了經常在貼吧冒泡的一些人,請他們幫忙——以後再有關于你和他的帖子,一概往沒有暧昧的方向上引,父女情這一出也是他提出來的,讓包括我弟在內的那十幾個人把你們往父女情上引。我弟得到的酬勞是一臺PSP,他同學得到了周傑倫演唱會的門票。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
鹿念念忍不住冷笑,眼角微圓的杏眼睇着她:“你的意思是胥景然故意撇清我和他的關系?你不用告訴我這些,我對他從來就沒有多餘的想法。”
有的,全是不多餘的想法。
喜歡一個人,怎麽會是多餘的想法呢?
多餘的,只有自己,而不是單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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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念念轉過身,剛要走就聽何語琪不慌不忙地說:“不是兩件事嗎?還有一件沒說,我是真的知道胥景然喜歡誰。”
何語琪:“告白是假的,我怎麽會一而再地受人折辱?但我問了他,他是不是喜歡你所以才對你這麽好。”
鹿念念停住腳步。
何語琪的聲音在她身後繼續:“他對我說,不是。”
鹿念念眉眼低垂,看着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倒影,眼睫毛輕輕顫動。
然而,她的難過還未來得及蔓延開來,就聽見何語琪說:“他說,他喜歡你和他對你好是兩件相互獨立的事情,雖然這兩件事情都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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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
胥景然握緊鋼筆,在股權轉讓書上一筆一劃簽下自己的名字。他“啪”一聲丢開鋼筆,阖上眼眸靠在沙發靠背上,腦袋往後仰。
“可以了嗎?”他低啞嗓音,滿是疲憊地問。
胥聞深微微勾唇,“可以,清華招生組的電話過會兒就會接進來。”
胥景然沒什麽語氣地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等你母親的忌日過後。”
“我媽可不是死在這兒,你在這裏演什麽深情的戲碼?”
胥聞深呷了一口清茶,慢條斯理地說:“景然,我以為時至如今你理當學會乖覺。記住了,我對你母親的感情并不會轉移到你身上,你對于我來說,只有一個繼承人的作用。我對血緣沒有太大的感覺,若不是老爺子護着你,我胥家并不需要你這樣的一個孩子。”
胥景然緊抿唇角,與胥聞深如出一轍的側臉英隽立體,線條泛出疏離與冷傲。
胥聞深露出溫和儒雅的笑容,“如果你早點給我生個孫子,或許我能允許你讀完PhD。要是我心情好了,準你做幾年博後研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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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景然回國是在七月的第一天,雲城暑氣正盛,地面被烤得仿佛能冒出熱氣來。他從胥聞深的首席特助手中取回自己的手機,按開機鍵卻沒反應。
徐特助提醒:“手機可能沒電了。”
胥景然有些煩躁,蹙眉道:“徐叔,你就不能幫我充個電嗎?”
胥聞深瞧了他一眼,笑道:“人都回來了,何必急這一會兒?”言語間,如同來自慈愛長輩的寬慰。
胥景然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緊抓手機的手指微微泛白。
上了車,徐特助本想給胥景然拿充電寶,胥聞深淡淡道:“回家再充,小孩子心性太急,這二十分鐘的時間都忍不得?”
胥景然面色清寒,冷冷道:“停車。”
司機當然不會聽他的話,一路平穩向前。副駕駛座上的徐特助轉過頭來,笑着說:“景然,我們開快一點,不用太久的。”
**
盛夏七月,總是會給予人一種充滿半個西瓜裏裝載的清甜汁水的感覺。這裏頭蘊藏着青春的氣息,也孕育着朦胧的情愫,一如少男少女心間的憧憬與幻夢。
胥景然從高速下來,開了半小時才抵達商晏的賽車俱樂部。
簡嘉成站在門口等他,一邊抽煙一邊跟旁邊的小弟吹牛逼。
呲——
綠色的蘭博基尼飛速由遠及近,穩穩停下。
胥景然下了車,将車鑰匙丢給迎賓。簡嘉成吹了聲口哨,咬着煙笑道:“然爺開超跑一路開高速過來的?牛逼,不嫌累?”
胥景然用拳頭捶了下他的肩膀,“東西準備得怎麽樣了?”
“空運的厄爾朵玫瑰大清早就到了,花藝師忙活了一上午。音響、燈控是我親自把控的,你要的沉浸式體驗也都調試好了。場景絕對夠浪漫,女娃娃只要對你有幾分好感,這表白準能成!”
俱樂部的VR系統本來是用來模拟賽車的,重新建模搞一套系統肯定不現實,一則花銷過于龐大,二來時間上也來不及,因此胥景然只打算用它來營造兜風的氛圍。
胥景然親自上樓檢查了一遍,确保無誤後,他才問起:“商晏呢?”
簡嘉成咧嘴一笑:“宴哥中午有個飯局,不過他說了,一定要趕回來看你的騷包現場。如果能看到你被拒絕,那就更好了。”
胥景然擡眸,目光冰寒地掃過去。
“宴哥原話啊!我沒加油添醋兒。”簡嘉成見胥景然朝外面走,揚聲道:“哎,然爺,這都快十二點了,不一塊兒吃個午飯?這就找女娃娃去了?別啊,老子等着你吃午飯,你他媽河還沒過就拆橋?”
胥景然舉起右手揮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簡嘉成看着他的背影,跟旁邊的小弟笑說:“咱然爺不聲不響消失個把月,擱你身上,要你是那女娃娃,你會和他鬧不?”
小弟撓了撓頭,嘿嘿笑:“錢到位,一切好說。”
簡嘉成伸手就往他腦袋上招呼,“出息!”
小弟忙不疊改口:“禮物到位,禮物到位,不不,心意到位,是心意到位,我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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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的正午時分,公交上除了胥景然與司機外空無一人。
胥景然坐在靠欄杆的座位上,與陸骁發着微信消息。
陸骁:【本來游戲打得好好的,鹿念念突然跟我說她家冰淇淋吃完了,她要出去買個雪糕。】
高二已經考完期末考,小學雞陸骁還沒放暑假,學校給準高三生安排了暑期集體補習。今天雖然不是周末,但學校給額外放了一天休息假,他早早就找鹿念念約好打一天游戲,誰鴿誰是狗。
陸骁又發了一條過來:【我幫你看着人了,但我真的沒想到她買個雪糕大半個小時都沒回來,QQ、微信、漂流瓶都找不人。】
胥景然按了按額角,回:【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在哪兒。】
陸骁發了條語音,“不是我說,你幹嘛不直接聯系她?難道還怕嘴巴一個不牢,不小心洩露你的居心叵測?”
胥景然:【我有詹姆斯的簽名,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問她了嗎?】
陸骁:【大哥您稍等。】
右前方的窗戶投進一段熾白的陽光,将空氣中紛揚起伏的塵埃暴露得清晰分明。
胥景然垂下眼睫,修長的五指微微蜷起。
須臾,手機屏幕上跳出新消息。
陸骁:【跑小超市喂流浪貓去了,你動作快點說不定就能在小區門口遇上。】
公交恰好到站,胥景然起身按下stop鍵。
空曠的公交站臺,灼灼日光。
公交絕塵而去。
胥景然在站臺上站了兩三分鐘,很快就看到鹿念念拿着一個蛋筒從斜對面的私人小超市出來。她紮着丸子頭,穿一條淺色吊帶裙,外邊罩了件白色小短衫。
胥景然擡起腳步,正準備與她來場不算久別重逢的僞裝性偶遇,就見小家夥驟然如疾風般沖進了小區裏。
他無奈地揉了揉眉骨,穿過斑馬線走進鹿念念剛剛出來的那家小超市。
擁擠的兩排貨架,門口就是冰櫃。頭發花白的老妪坐在收銀臺後面,笑眯眯地用帶着濃重當地口音的普通話問道:“小夥子要什麽?”
胥景然看到了趴在板凳下頭的橘貓,胖嘟嘟的,正慵懶地舔着爪子。不知為何,他感覺這只貓的神韻與小家夥有幾分相像,明明氣質迥異,卻莫名相似得緊。
他腦海中浮現出鹿念念握着甜筒飛奔進小區的畫面,下意識問:“請問什麽蛋筒比較好吃?”
“那個可愛多巧克力的,老好銷了,剛剛……”
“胥景然?”小姑娘軟糯的嗓音響起,仿若森林深處細遠淌洩的泉溪流。
胥景然呼吸停滞了兩秒鐘,轉過頭。
盛夏烈日陽光下,鹿念念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明眸皓齒,顴骨處的蘋果肌飽滿可愛。瓷白的肌膚在日光中被照得剔透,好似落在人心頭的那一抹月色。
“你是來找我的嗎?”她唇角恣意上翹,澄澈的烏眸漾滿笑容,幹淨而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