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殷德吃醋 (1)

守在一旁的東靈猛然瞥見額驸正神色凝重的往這邊走來, 吓得心顫身抖, 生怕他誤會什麽, 趕緊揚聲向他行禮, 希望水榭那邊的公主能聽到這邊的動靜,借此提醒公主注意些, 莫再與那三王子說笑。

姑娘家的聲音一向細柔,今日行禮卻這般大聲, 豐紳殷德見狀更覺有鬼, 為何容悅見那三王子還會将宮女留在此地,不準宮女跟随?且那三王子也沒帶随從,兩人獨處水榭之內有說有笑,這一幕看在他眼裏,難免不是滋味。

東靈的聲音那麽大, 容悅自是聽得到, 回眸便見湖岸邊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仔細一瞧,可不就是豐紳殷德嘛!他似乎正黑着臉望向這邊, 心虛的她暗嘆不妙。

他一到場, 容悅再不敢多待,立馬告辭, 嚴飛一把拉住她胳膊,“慌什麽,你還沒跟我說具體怎麽着,總得讓我心裏有個譜兒吧!”

吓得她趕緊掙脫, 一退三步遙,與他保持距離,“沒瞧見殷德過來了嘛!我那未婚夫婿可不大度,眼裏容不得你,你若是珍惜小命就離我遠點兒。”

嚴飛見狀嗤笑道:“你可是公主,居然還怕他?他還敢訓你不成?”

倒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我不希望他有所誤會,省得你們鬧矛盾,等我想好法子再派人通知你。”

道罷容悅起了身,沒吃着芒果怎會甘心,順手撈了兩個帶走。

回到湖岸邊,容悅沖他甜甜一笑,豐紳殷德卻是沒個笑臉,沉着臉一直注視着她身後之人。

容悅回頭一看,但見嚴飛已然跟了過來,仰着臉目光挑釁的望了豐紳殷德一眼,而後又跟她說着,

“今日與公主相談甚歡,總有種相見恨晚之感,改日若有機會,小王必定再約公主一敘。”

這人故意的吧?咬牙恨瞪着他,容悅真想踹他一腳,但礙于規矩,只能保持公主的風度,露出假笑以示回應,本就心虛的她還想着該怎麽解釋,被他這麽一攪和,殷德怕是誤會更深的吧?

果見豐紳殷德那微眯的雙眸間閃着冰冷的寒光,出言警示道:“我與公主五歲定親,你就算早來十年也還是個晚,既沒那個福氣,切勿生妄念,以免空夢一場,徒做笑柄!”

這人果然急了,究竟是在乎公主,還是覺得男人的尊嚴受到了挑釁?原本就是随口一說,但見豐紳殷德反應如此強烈,嚴飛突然就想再逗逗他,繼續違心的表着态,

“有勞額驸提點,不過我這人吧!不愛想那麽多,遇見鐘意的東西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得到,當然,人……也是一樣。”

鼻間溢出一絲輕蔑的冷哼,毫不怯懦的豐紳殷德反諷道:“險些忘了,安南人慣愛強取豪奪,若非如此,這場仗也打不起來,不過我們清廷将士可不是吃素的,誰若有侵占之心,勢必狠狠反擊!而我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是我的,我不稀罕,是我的,誰也休想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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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毋庸置疑的态度和傲然的氣場徹底震住了容悅,在她的印象中,殷德一直是個溫潤的少年,她不曉得他對旁人如何,但至少在她面前彬彬有禮,說話都不曾大聲過,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強勢冰冷的一面,看這架勢,分明是将嚴飛當成了情敵,這種不肯相讓的态度令她心頭微暖,一絲甜意悄然蔓延開來。

對于戰事,嚴飛不甚了解,也曉得他是在警告,渾不在意的笑笑,“尚未成親,一切皆有可能,咱們拭目以待。”

成功将人惹毛後,嚴飛心情大好,道了聲告辭便悠哉悠哉的轉身離去,徒留容悅在身後将他默罵百八十遍,暗恨此人怎麽就這般不知收斂,偏說些容易讓人誤解之言,實力坑人吶!辯白是不可能辯白的了,先洗脫自己的嫌疑吧!

眼看他拳頭緊攥,似是動了怒,容悅生怕他沖動,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撲閃着一雙大眼,軟聲提議,“你這會兒不忙吧?陪我走走呗!”

忽被她牽手,豐紳殷德身子一僵,看了看四周,當即抽回,默了片刻才沉聲道:“微臣還有要務在身,不便相陪,還請公主見諒。”

手中頓空的容悅有一瞬的尴尬,而他并未察覺,轉身即離,不像之前在路上偶遇那般,還會戀戀不舍的回頭瞧瞧她,這次壓根兒沒回頭,容悅見狀心略慌,喃喃道着,“殷德是不是生氣了呀!”

她看了看東靈,東靈默默點了點頭,“好像是哎!”她又看了看南枝,期待着不同的答案,南枝果然會往好處想,“可能額驸真的有事要忙吧!畢竟他是禦前侍衛,不像公主您這般自由,倘若皇上有要事交代,他肯定得先去辦差,公主應該體諒他才是。”

這麽說也有些道理,可她細細琢磨着他方才的神情,總覺得不大對勁,“若然真的只是有事要處理,為何他的神色那麽冷淡?都不對我笑一笑,該不會真的因為三王子的話而誤會了我,所以才生我的氣吧?”

“應該不至于,公主您也沒說什麽,只是那三王子說話太狂妄,額驸就算生氣也只會惱那三王子,斷不會惱您的。”南枝認為豐紳殷德不是那麽不辨是非之人,東靈卻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

“奴婢有句話不知……”

關鍵時刻她還墨跡,容悅可沒耐心,直接打斷,“講!恕你無罪!”

得公主這句話,東靈可就放心大膽的說了,“方才額驸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公主和旁的男人說笑,即便只是普通的話,但額驸聽不到,也有可能會胡思亂想,需知會吃醋的不止是女人,男人也會的,是以奴婢猜測額驸心裏頭肯定不高興,加之有公務在身,便黑着臉直接走了。”

聽罷東靈的猜測,容悅越發擔憂,再三強調,“可我真的對三王子無意,純粹只是說話而已,并無其他。”

“奴婢當然相信公主,可我信沒用,得讓額驸曉得您的心思才成,不如公主找機會跟額驸解釋一番吧?”

讓她一個姑娘家去讨好男人,對她而言有些困難,“之前都是他來哄我,這還沒成親呢!居然讓我去哄他?他肯定會膨脹的,我不去!”

東靈糾正道:“這也不叫哄,只是跟他講明白,額驸知道真相後自然會好受些,若是為着此事分心,沒辦好差事,再被皇上訓責可就麻煩了。”

容悅嘴上不在乎,實則已将話聽進了心裏去,路上偶遇宜綿,還向他打聽豐紳殷德今日要到何處當差。

“今兒個皇上與安南王在清音閣聽戲,殷德随侍左右,估摸着得到晌午才能換值,公主找他可有事?”

具體因由自不能跟他說,容悅抿唇一笑,“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幾日未見,這才随口問問。”

對此宜綿深表懷疑,“昨兒個皇上召見安南王,你們不是都在殿中嗎?何來幾日未見一說?”

被噎的容悅笑容裏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尴尬,幹脆裝糊塗,“是嗎?我忘記了哎!”

挑了挑眉,壞笑的宜綿表示理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唉!表弟有了思慕他之人,我卻只能思戀着旁人,可憐可悲啊!”

眼瞧着他可憐兮兮的訴着苦,容悅也不好裝聾作啞,順口問了句你思念誰啊!宜綿幽怨的看她一眼,“還能有誰!”

頓悟的容悅“喔”了一聲,語重心長的給了他最中肯的建議,

“不是所有的癡心都能得到回應,琬真與你不适合,你還是趁早放棄,另打旁人的主意吧!”

“感情這種事是能随便轉移目标的嗎?”公主的話令宜綿痛心疾首,再次強調,“我對琬真可是認真的,并不是說說而已。”

不必他細說,容悅也明白他的心态,“不就是看人長得美才生出愛慕之心,一時的好感無法長久,你還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

琬真的确生得似玉般剔透精致,這一點宜綿無可否認,但他時常關注琬真,并不單單只是因為這個,

“說句不中聽的話,我時常去聽曲兒,見過比她還貌美的姑娘,但從未動過心,她是頭一個。”

說話間,他那望向藍天的眼神有些放空,思緒不知飄飛至何處,瞧他容色頗為認真的模樣,容悅不覺好奇,“那你倒是跟我說說,究竟為何愛慕琬真?”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公主若是願意聽,卑職也可同您講講……”原本他這差事也清閑,再說是公主問話在先,他偷個懶也無妨,遂請她到竹林那邊小坐,順便與她講起他與琬真相識的經過,

“還記得上元節那日,宮中有宮宴,我身為侍衛,當然也在場,那日巡查之際,瞧見姑娘們都圍在河畔放蓮燈,将心願寫于紙條之上,夾在蓮燈之內,再放于河水中,承載着衆人的心願,随波漂流,

這本是姑娘家最美好的祈願,然而有兩個孩子居然頑皮到拿彈弓去打那些蓮燈,将它們一一打翻在河中,兩人還比賽,看誰打得多,我瞧見便制止了他們,将其訓了一頓,還将他們的彈弓都給沒收了。兩個熊孩子倒是跑了,我可就倒了大黴,那些個姑娘們瞧見蓮燈皆未飄遠就滅了,都慌着上橋到斜對岸找人。”

聽到這兒,容悅忍俊不禁,“她們不會以為是你打的吧?”

但見宜綿哭喪着臉,“可不就該我倒黴嘛!當晚夜色朦胧,斜對岸隔得又遠,她們瞧不真切,過來一見我拿着彈弓,便都以為是我幹的好事,皆來指責我,無論我怎麽解釋她們都不信,其中一個離得特別近,一直數落我,他娘的吐沫星子都能噴到我臉上,氣得我攥拳想揍人!

當時琬真也在其中,所有人都在質問我,獨她沒有上前,還跟她們說,我一個人不應該拿着兩個彈弓,應該是沒收旁人的,所以她選擇相信我的話,至此那些個姑娘才各自散去,沒再攔着我。”憶起舊事,他一臉幸福,笑得像個孩子一般燦爛,

“公主大概不會明白那種感覺,百口莫辯的時候突然有人站出來為你說話,那一刻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黯淡,唯她是光!”

這故事着實出乎她的意料,“原來竟是美人救英雄,就因為琬真替你解了圍,你就喜歡上了她?”

點了點頭,宜綿至今難忘當晚的情形,每每回想起來都覺被蜜水滿灌一般,甜到心坎兒裏去,“那是我頭一回見她,細密睫毛下,她的眸子似星辰一般閃耀,比當晚的月色還要魅惑,只那一眼,我便被她吸了魂魄……”

明明是誇人的話,被他這麽一修飾,竟有種女鬼吸人陽氣的感覺,打了個冷顫,容悅好意提醒道:“不會誇人就甭整那些個華而不實的辭藻,通俗易懂即可。”

又被人嫌棄的宜綿很受傷,“我是不懂詩詞歌賦,不似那彥成那般會作詩讨她歡心,可我喜歡她的心是真的,奈何她始終不肯多看我一眼,也不愛搭理我,唉!”

說起這個他就無比惆悵,這事兒容悅亦聽琬真提過,“還不是因為那個惠萱,她看你對琬真格外關注便時常找琬真的麻煩,琬真多冤枉啊!被人這麽鬧騰,自然也就下意識的對你避而遠之,很難生出什麽好感。”

“可我不喜歡惠萱啊!即便她是三公主的孫女又如何?那姑娘性子嬌縱,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再說她欺負琬真那事兒我已經警告過她,該做的我都做了,可就是博不到琬真的青睐,我心甚痛!公主教教我該怎麽辦呗!”

看他如此情真意切,她倒是頗為感動,奈何她不是琬真啊!“感情這種事強求不來,琬真性子溫婉,不大愛說笑,我感覺她應該會喜歡沉穩的男子,不太喜歡你這樣的。”

此話一出,宜綿的情緒頗為激動,“我這樣的怎麽了?太過英俊潇灑所以看起來像個纨绔子弟嗎?長得俊又不是我的錯,爹娘生的沒得選啊!”

得!他這自以為是的臭毛病跟嚴飛有一拼,容悅義正言辭的糾正道:“誰說你長得像纨绔子弟?你根本就是好吧!”

“……”宜綿突然在想,公主嘴這麽毒,堂弟他知道嗎?心疼他,往後他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略過這個問題,他最想知道的是如何讨琬真歡心,然而容悅對此并無妙招,

“這種事我真的不好插手,不然琬真會怪我的。”

有人相助自是事半功倍,“綿标若是不插手,殷德他能知道你喜歡匕首,哄你開心嗎?有人指點走捷徑,我才好快速通往她心扉啊!公主就行行好,幫我一把,成與不成我都銘記你的恩德!”

搖了搖頭,容悅不甚贊同,“咱們情況不同,我與殷德有婚約在身,不管怎麽鬧騰都有情可原,可你們又沒婚約,我幫你名不正言不順,我可不希望琬真因此而記恨于我。”

“非得有婚約是嗎?”她和殷德都這麽說,更加堅定了宜綿請求賜婚的信念,“好,反正我阿瑪也回來了,我要想法子向皇上請求賜婚!”

“啊?”容悅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還給了他靈感,她不由開始擔憂,他若真的求來了賜婚聖旨,那琬真豈不是真得嫁給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畢竟他只是和琳的兒子,即便往後和琳會步步升遷,可此時的他只是個侍郎,琬真可是怡親王府的格格,雙方的家世頗有懸殊,皇上應該不會應承的吧?

如此想着,她才稍稍安心,閑聊了這麽久,她才想起他正當值,不好再耽擱,“你去忙吧!我自個兒待着便是。”

宜綿卻道他不忙,“守護公主也是卑職份內之事,卑職自當盡忠職守。”

“何必把偷懶說得那麽冠冕堂皇,”看透他的心思,容悅才不如他的意,“本公主不需要你保護,你去當你的差,我在這兒坐會兒。”

公主既發話,他莫敢不從,起身向她告了辭,懷揣着希望離開。

再往前就是侍衛交班處,豐紳殷德若是換班必定會打這條路走,她便坐在這竹林中的石桌畔等着,待會兒也好吓他一吓,給他個驚喜。

如此想着,以手支着下巴的容悅歪着小腦袋嘻嘻傻笑,東靈見狀也掩唇輕笑,自打公主與額驸和好之後,公主便像是整日的泡在蜜罐子裏一般,不禁瞧見額驸時笑容甜膩,一個人待着的時候也時常會笑,卻不知公主到底在想些什麽好事,這般開懷。

山莊雖比紫禁城涼快些,可七月到底是大暑天,在殿中歇着好歹有冰塊降暑,坐在外頭這麽久,東靈擔心公主受不住,兩刻鐘之後,她請示道:

“不如公主先回松鶴齋,奴婢在此候着,等額驸過來,奴婢再請他去找您。”

容悅偏要自己等,“萬一他又借口有事要忙呢?我還是親自守着,直接跟他說清楚比較好。”

畢竟是她做的事令他誤會,她既理虧,便該将姿态放低一些,她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不要求回回都讓男方來哄,姑娘家偶爾撒嬌低頭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是以她選擇繼續頂着烈日等下去,幸得這片竹林還算茂盛,遮擋了日光,尚有蔭可避,勉強能承受。

公主執意如此,東靈也不再勸阻,兩名宮女立在一旁為公主扇着風,绛紫色的酸梅湯盛放在青釉小碗中,碗中冰塊已然融化,容悅端起抿了一口,入喉酸甜且,清涼透心,解暑甚佳,放下時,那湯汁自碗口傾斜緩緩滑至中央,色澤瑩潤,單是瞧着便賞心悅目,再賞賞周圍的風景,倒也不覺得這等待有多漫長。

又等了将近半個時辰,忽聞東靈輕呼,“公主,那不是額驸嘛!”

聞聲,她立馬坐直了身子,順着東靈指的方向擡眸一看,容悅眼前一亮,果然是他,還真被她給等着了。

但見身着青色侍衛服的他腰懸佩劍,緊束的腰封越顯挺拔幹練,他只顧昂首闊步的向前走着,并未察覺到竹林中所坐之人是誰,容悅也沒急着上前,直等他走過去之後才提着裙子追了過去。

本想悄悄過去吓他一吓,然而手剛碰到他肩膀就被他一把握住,容悅暗嘆要遭殃,還以為他會和之前那樣,又來扭她手臂,豈料他并未拉拽她,只是緊握住她的手,平靜回眸,再緩緩放下。

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容悅頓覺挫敗,“怎麽你一點兒都不驚詫?”

低眸瞄了她的裙子一眼,他奉上一句忠告,“下次想吓人先換雙平底鞋。”實則他方才走路之際便聽到了花盆鞋的聲音,一想到曾經她也這麽悄咪咪的接近過他,便能猜出是誰,但并未回首,假裝不知,就是想看看她會如何,

看了看自己的花盆鞋,容悅嘿嘿一笑,她自認步伐夠輕,沒想到還是被他聽到,可他并未回首,全憑猜測,“你就那麽篤定是我?穿花盆鞋的也有可能是旁的姑娘,萬一不是我呢?別人的手你也随便握嗎?”

女人的側重點往往都出乎男人的意料,“若是宮女見着我必然行禮,敢悄然接近的只有你,再者說,拂面的風間夾雜着你慣用的桂香,自是有把握才會去拉你,若換成旁人,便是将手遞給我我也不碰。”

這話她是愛聽的,低眉抿唇笑着,再不怪他。

瞧她額間滲着細密的汗珠,豐紳殷德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兒,“你一直都沒回松鶴齋?此處也沒什麽好景致,你怎會出現在這兒?”

“還不是等你咯!”容悅委屈撇嘴,“才剛你一聲不吭就離開,我不是怕你生氣嘛!甭聽那三王子瞎扯,我沒有與他相談甚歡,純粹只是對他帶來的芒果感興趣而已,你可不要誤會!”

原來公主這麽在乎他的感受嗎?“就為解釋這個,你在這兒等了這麽久?大熱天的在外頭曬一個時辰,你就不怕中暑?”

一想到她等了那麽久,而他渾然不覺,他這心裏就微微發緊,仿佛被人揪扯一般,甚是心疼,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表述此刻的震驚之情,但聽她嬌聲道:

“當然熱啊!但我也沒那麽矜貴,不至于曬一會兒就中暑,主要是想跟你解釋清楚嘛!怕你胡思亂想,未能專心當差。”

羞怯而認真的模樣直戳他心窩,難得有人如此細心的為他着想,豐紳殷德怎能不動容?心間似有暖流淌過一般,欣慰的他忙向她澄清道:

“我是看不慣三王子,但也不至于不分青紅皂白的誤會你,咱們已有婚約,我相信你不會再對外人生出什麽好感來。”

真的沒有誤會嗎?“那我拉你手腕那會兒你為何掙開我?還走得那麽着急。”

瞧她委屈巴巴的模樣,豐紳殷德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無意的一個舉動竟傷了她的心,懊悔不跌的他趕緊解釋,

“當時有宮女和侍衛在場,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有損你的清譽,自當避嫌。走得急是因為有皇命在身,實在不敢耽擱,并不是借口推诿。”

原是為這個啊!瞧他義正言辭的模樣,容悅一時間無言以對,她都沒在乎的事,他反倒上心,算來兩人和好之後,除卻方才拍他肩膀時他握了她的手,瞬間又松開之外,幾乎從未正兒八經的拉過小手,更別提什麽你侬我侬親親熱熱了,

古人一向守規矩她可以理解,但像豐紳殷德這般守規矩的也着實少見,就不提親吻了,最起碼拉個手讓她感受一下戀愛的酸腐氣息也好啊!

什麽都沒有,一點兒都不甜蜜!按理來說,男人若是喜歡一個姑娘,應該會想方設法與她親近才對,可他并沒有,也許對她還不是很喜歡的那種吧?

明明是他說要培養感情,她倒是當了真,誠心待他,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意,他卻表現得頗為平淡,越想越悲傷,容悅的小嘴兒嘟得都能挂油瓶了,偏他不知她心中所想,還在奇怪自個兒做錯了什麽還是說錯了什麽才惹她不悅,

“我說的都是實話,絕無欺瞞。”

失望的喔了一聲,她沒再糾結此事,容色淡淡地應承道:“明白了,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雖說誤會已然解除,可她卻不像來時那般開懷,反倒悶悶不樂,卻不知是為何。

就在她轉身之際,忽聞他“哎”了一聲,容悅滿懷期待的回首,等着他說點兒什麽甜言蜜語,然而他竟只是道了句,

“天氣燥熱,你回去休息也好,記得喝些綠豆湯,降火消暑。”

這些話不必他交代,宮女們日日挂在嘴邊,她想聽的可不是這些,忍不住問了句,“只有這些?沒有旁的?”

想了想,他又交代道:“阮光紹居心叵測,你若再遇見他,還是盡量回避,莫與他接觸,我擔心他打你的主意。”

失望的容悅再不對他抱什麽希望,指望從他口中說出什麽甜蜜的話來怕是比登天還難,對待感情他就是塊榆木,氣煞她也!這人一不高興,說話也會不自覺的使氣,

“只要我對他沒心思就好,你管人家怎麽想,好歹是安南過來的貴客,我總不能給人甩臉子吧?”

道罷容悅再不理他,轉身便走,徒留豐紳殷德一臉懵然,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她在生氣,但卻猜不出因由,難道是覺得他管得太多,對她不夠信任?可他也只是好意提醒而已,并無懷疑之意。

上一刻還在對着他嬌笑,下一瞬就冷臉以待,唉!姑娘家的心思總是善變,實在難以捉摸。

不禁豐紳殷德不明白,連東靈也悟不透公主的心思,“此事已然解釋清楚,額驸也沒生氣,公主為何還是悶悶不樂?”

往回走的容悅步伐加快,繡花鞋前的流蘇來回擺動,一如她此刻即将爆炸的情緒一般狂躁,“他沒生氣,我可是火冒三丈!”

東靈看了南枝一眼,南枝搖頭表示茫然,兩人都沒明白公主到底在惱什麽,容悅也不曉得該怎麽表述心裏的不平衡,變着法兒的問,“你們說,我對他是不是太過在乎,姑娘家應該矜持一些的對不對?”

東靈卻覺沒必要,“他是您的額驸,您對他好也是人之常情,不算過分。”

“可你看他對我那态度……唉!”說來她就心碎。

南枝沒理解公主的意思,“額驸也很關心公主啊!才剛還擔心您中暑呢!”

“這話皇阿瑪和額娘都會說,他說并不稀奇,就不能說點兒旁的嗎?”她都追問了,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難免令她懷疑,他對她的感情興許沒那麽深刻。

南枝再問時,容悅已不肯再細說,省得被人笑話,“說了你們也聽不懂,不提也罷。”

當着公主的面兒,南枝也沒多問,待回去後伺候公主用罷午膳,等她午歇之後,南枝才悄聲問東靈,“你明白公主的意思了嗎?”

東靈原本也沒理解,但看公主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猜了個大概,“我猜公主是想聽額驸說些甜蜜的悄悄話吧!姑娘家誰不喜歡聽情話呢?畢竟公主頂着大日頭等了他那麽久,可額驸也沒表現出感動的模樣,公主才會覺得失望吧!”

同為內向之人,南枝對此深有體會,“可能有些人不太擅于表達自己的想法,比如我也很感激公主對我的搭救之恩,但也只是藏在心裏,默默銘記,甚少表達出來。額驸大約也是這種心态吧!”

道理誰都懂,輪到自己身上,感受就大不一樣,“咱們懂得無用,得公主懂得才成,再者說,公主都為這事兒生氣了,那就證明她很在意,該改變的不是公主的想法,而是額驸的态度才對。

說句不當說的話,打從兩人和好之後,我也沒感受到額驸有多麽在乎公主,喜歡就該表達出來,不說旁人怎會知曉呢?尤其是男子更應該主動嘛!公主都放下身段主動與他解釋了,曬了半晌只為等他,額驸也沒說一句心疼的話,換成誰都會心涼。”

原本只是小事一樁,可躺在帳中午歇的容悅越想越不是滋味,暗暗告誡自己,從今日開始得改變态度,不能對他太熱情,實該晾他一陣子才對,否則會讓他生出吃定她的感覺,自然也就不太在乎她。

決定之後,她再也不為這個煩惱,翻身時瞧見粉色繡枕畔的那把匕首,她才猛然想起今日走得太急,竟忘了将匕首帶過去給嚴飛瞧一瞧。不過如今已經确認他的身份,她也不必着急,嚴飛肯定比她更急,定會想法子來見她的吧?

果如她所料,次日嚴飛親自過來松鶴齋拜訪她,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很懂規矩的,客氣行禮,給足了她顏面,

“聽聞公主喜歡吃芒果,奈何芒果不宜保存,長途跋涉帶來極易腐壞,是以小王帶的很少,不過倒是帶了許多芒果脯,可以保存數月,特地贈與公主,還望公主喜歡。”

她是喜歡吃芒果,可芒果幹這種東西味道大不相同,她還真沒什麽興致,心知這是借口,容悅欣然收下,待宮人備茶之後便讓她們到外間伺候,她才好拿出匕首給他瞧。

起先她說有好東西給他看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以往都是我在你面前炫寶,現在風水輪流轉,你成了公主,寶貝古董堆成山,終于可以在我跟前炫富咯!”

“你以為誰都像你那般庸俗。”說話間,她已将匕首拿來,擺于他面前的桌上。

正吊兒郎當的吃着蜂蜜花生豆的嚴飛灑了那物什一眼,登時愣住,抛起的花生他也忘了用嘴去接,任由它掉落在地,只因他的目光已被那把匕首吸引,顫顫伸手去撫摸,觸摸着它的紋路,繁複而細膩,那一刻,嚴飛只覺太奇妙,

“這便是我家後來收藏的那把匕首三百年前的模樣!”輕輕轉動間,那顆歐泊變幻出五彩斑斓的輝光,收藏者對于寶石的欣賞大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對于他們而言,這些東西不僅僅是值錢那麽簡單,當中承載的歷史厚重感才是最珍貴的。

容悅體會不到他這種激動的心情,她在乎的是匕首的秘密,“确定這是你家的那把嗎?我只看過一眼,記不大清,你可是經常看的,應該很清楚。”

嚴飛點頭連連,十分确認,“就是這把,寶石的大小,色澤都一模一樣!”

“可這并不是容妃的那把匕首,而是豐紳殷德根據繪圖複刻出來的,所以三百年後你家收藏的那把匕首到底是容妃的,還是豐紳殷德家的?”

“……”這話成功的把他給問住了,原本十分篤定的他也開始生了疑心,“我們家老爺子說那是容妃之物,不過話說回來,究竟是誰的還真不好确定,畢竟和珅後來被抄家,遺臭萬年,這寶貝跟他沾上邊兒也不大好聽,縱然真是他家的,也有可能被人傳成是容妃的。”

這話倒是在理,三百年前的事,已然無從探知真相,她若沒有穿越,沒有同豐紳殷德置氣,興許這把匕首就不會被造出來,世事有太多的可能性,誰也不敢保證,連嚴飛也無法給句準話,

“不管究竟是誰的,眼前的這把跟我家後來收藏的那把幾乎是一模一樣,反正我是沒瞧出什麽差別來。”

權當它是吧!這是唯一的希望,她不能放棄,急不可待的追問,“那你知道歐泊的秘密嗎?當時它為何會發光?僅僅只是因為它發光才導致咱們穿越,還是因為旁的原因?”

翻看着匕首,恕他無從解答,“我只知道它貴重,且一直在庫房收藏着,老爺子也沒有要把它賣掉的意思,這歐泊是珍貴,但我去過庫房那麽多次,也沒見過它發光啊!怎麽你一摸它就亮呢?”

嚴飛不禁懷疑,“難道是你的問題?你再摸下試試。”

“到手之後我就天天拿着它,并未發覺任何異樣。”說着容悅随手接住讓他瞧,的确是沒什麽變化,不禁失望哀嘆,“還以為你曉得竅門,咱們還能穿回去,沒想到你也不懂,空歡喜一場。”

被人低看的感覺很不好,為了挽回顏面,嚴飛決定将匕首帶回去,“讓我仔細研究一番,指不定能發現什麽機關。”

她倒是沒什麽異議,反正她研究這麽些天都沒個頭緒,讓他拿去瞧瞧也好。未免被人懷疑,容悅沒敢留他太久,下了逐客令。

嚴飛識趣告辭,臨走前還不忘交代她,“我的事兒你可千萬放在心上,萬一真得留在古代,我也要待在北京城,堅決不去安南!”

“知道了,少啰嗦!”終于送走這位祖宗,頭疼的容悅揉了揉太陽穴,打算到榻上歇一歇,吃塊瓜果,尚不知自個兒這随便的決定會傷了旁人的心。

且說嚴飛拿了匕首便走,藏于袖中,并未交給下人保管,偏偏走在路上遇見了豐紳殷德。

昨日公主不悅離去,他回頭細想,總覺得公主似乎有心事,今日便抽空來一趟松鶴齋,打算哄一哄她,哪料半路又撞見阮光紹。

雖讨厭此人,但他的身份畢竟是侍衛,且三王子是客,他不得怠慢,未免被人诟病,他終是忍着嫌棄向阮光紹行了禮,颔首之際,豐紳殷德的目光無意中落在阮光紹的袖口,眼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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