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委屈了

朱盞被社員們推了出來, 跟鄒忠明對決。

社員們給她捏手的捏手,捏腳的捏腳, 加油鼓勁。

“聯賽的時候, 我們社團會不會在全國觀衆面前丢臉,就靠社長你了!”

朱盞心裏頭還是有把握的, 畢竟鄒忠明雖然愛好乒乓, 但也僅僅只是愛好,球技并不怎麽樣, 平時他和社員們有練過手,看上去水平很一般。

打敗他, 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老師, 我們社長要是贏了, 換社團名的事,可不要耍賴哦。”

“我們大家都是見證呢!”

社員們似乎也對朱盞充滿了信心。

鄒忠明不屑一顧:“我這麽大把年紀,難不成還和你們這幫小孩耍賴不成?”

朱盞和鄒忠明來到球臺邊, 社員們也都圍了上來,為朱盞加油鼓勁。

朱盞笑說:“老師, 要不我讓你三顆球,不然大夥兒說我欺負老年人。”

此言一出,同學們吶喊助威的氣勢更盛。

鄒忠明也笑了:“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老師您可穩着點。”同學們繼續善意嘲諷:“別扭傷了腰。”

“放心, 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

朱盞上手就是一個下蹲發球,一般而言下蹲發球可以發出左側旋和右側旋,在對方不适應的情況下,威脅很大, 關鍵是和發出高質量的球,往往能直接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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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鄒忠明卻輕而易舉就接住了朱盞這一決勝性的發球,同時使出了一個反手擡內擰拉,直接解決了反手接下旋球進攻問題,并且成功地讓朱盞失分。

第一輪剛上兩顆,鄒忠明就以極其迅猛且壓倒性優勢贏球。

這是朱盞乃至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而第二輪三輪同樣如此,就算朱盞和沈昂,和陸禮安練球,都沒有遭遇過如此慘敗!

自從她來到B大以後,至少在校園裏面,可以說是沒有敵手的,正因如此,她的心其實有所膨脹。

今天似乎遇到了對手,而對手還是一個年過半百,體力和精力都有不濟的老頭子。

“再來!”在朱盞一連輸了好幾顆球之後,她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

她不甘心:“再來!”

還是不甘心:“再來!”

然而,無論再來多少遍,朱盞都沒有辦法打敗鄒忠明,鄒忠明也絲毫沒有手軟,每一輪都是以無比霸道的姿态贏球,完全不給朱盞留面子!

打臉打得很響亮。

一連十幾輪,直到朱盞精疲力竭,撐着球臺喘息,而鄒忠明依舊像個沒事人似的,就連臉色都沒有半點變化。

朱盞看着他,目光裏透露着屈辱和不甘。

連日來膨脹的驕傲和自尊,一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透心涼。

她還差得遠,根本不算什麽,即使打敗了如喬靖文黃钺之流,那又怎樣。

根本不是因為她強,而是她的對手太弱!

就像坐井觀天的青蛙,把自己劃定在這個小圈子裏稱王稱霸,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她根本不知道,在全國乒聯賽裏,會遇到怎樣的對手!

見朱盞輸成這個樣子,社員們也跟着偃旗息鼓,垂頭喪氣地嘆息。

鄒忠明放下了球拍,環掃了衆人一圈,沉着臉說道:“嫌社團名字丢臉?我告訴你們,在真正的乒乓競技賽裏面,從來沒有一個隊員因為自己的團隊名字而丢臉,只有因為自己技不如人而感覺到丢臉!”

這句話宛如重錘,狠狠地擊打在社員們的心上。

沒有人因為名字丢臉,真正丢臉的...是自己技不如人!

是別人在争分奪秒努力訓練的時候,他們還在因為這名字而鬧脾氣撂拍子。

“不改名字就罷練是吧!行,那就別練了!”

“鄒老師...”衆人說不出話來。

“我當初的确是被你們堅持不懈的精神感動,同意成立社團,擔任你們的指導老師,帶你們打比賽。”鄒忠明搖了搖頭,橫觑了朱盞一眼:“現在看來,是我看走眼了。”

他說完,轉身要走。

“梅花香自苦寒來。”身後朱盞聲音低醇。

他回頭,只見她緩緩擡頭,一雙幽深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一字一頓,沉聲道:“我一定會打敗你!”

社員們紛紛散去,沒人再提換名字的事。

江達看着食堂裏正埋頭吃飯的朱盞,問:“社長,晚上還訓練吧?”

朱盞臉色沉了下去,目光凜冽:“為什麽不訓練?”

江達立刻噤聲,知道朱盞這幾天脾氣不大好,不敢再招惹她,跟風杏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們知道,朱盞還在為被鄒忠明擊敗的事情,耿耿于懷。

輸掉比賽沒什麽,但是那次,真的是輸得太慘了,自從江達他們認識朱盞以來,就沒見她輸成這樣,他們一共打了有二十幾輪,每一輪絕不超過四顆球就被虐翻,生生打出了23:0的比分!

完全沒想到,鄒忠明居然這麽厲害!

晚上,訓練室。

沈昂難得過來,陪朱盞練上幾拍子,兩人拉練了幾輪,朱盞突然放下了球拍。

沈昂不明所以,又發了一顆球,不過朱盞并沒有接。

“怎麽了?”

朱盞斂着眸子,看向沈昂:“你是不是讓我了?”

“哈?”

“你是不是讓我了。”她拉長了臉,不依不饒。

“我沒...讓你。”

她看着自己手裏的球拍,低聲說道:“如果你用這種技術去打正式比賽,恐怕連入圍都成問題。”

“呃。”沈昂想了想,道:“主要你不是專業隊員,我要是跟你來真的,就沒意思了對不對。”

“就沒意思了。”朱盞失神地重複着他的話:“跟我打球,很沒意思嗎?”

“不是,哎,你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我跟你來真的,沒幾輪你就...”

“我就會輸。”朱盞接過了他的話。

沈昂不接看着她:“你今天怎麽了?”

“沒什麽,你好好跟我打,不準讓我。”

既然女友發話了,沈昂當然也就不跟朱盞客氣,結果自然可想而知,每一輪都被完虐,朱盞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和他對抗的機會,她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朱盞靠着球臺平複呼吸,沈昂正要過來給她擦把汗,她卻一言不發轉身朝着洗手間走去。

待她離開之後,阮殷告訴沈昂,朱盞跟鄒忠明比賽的事情。

“你們這個老師,什麽來頭,這麽厲害還能吊打我盞妹。”沈昂表示很難相信。

阮殷不知道,鄒忠明看起來應該就是普通的團委老師而已。

“不過我看他的打法,還挺專業的,應該打過很多年了。”

沈昂眉頭皺了起來,朱盞遇上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手,受點挫折應該也在情理之中。

她對自己要求太高,其實打業餘的話,她的水平已經相當高了。

朱盞去衛生間好久都沒有回來,沈昂心裏放不下,走出訓練室,去找她。

她的手撐着衛生間門口的水臺邊,背影顫顫發抖,看上去很蕭索。

沈昂正要走近,卻恍然聽到一聲抽泣,不過立刻就止住了。

她手捂着嘴,竭力壓抑着什麽,隐忍着什麽,不讓自己弄出聲音。

水龍頭擰到最大,水流沖擊着水槽,發出清脆的聲響,嘩嘩啦啦。

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環抱住了她,溫暖的懷抱有無比熟悉的堅實感,有讓人安心的力量。

其實挺矯情的,一個人默默地跑出去哭,哭有什麽用,本來就技不如人。

之前幾天,雖然心裏面難受,壓抑,可是她沒想哭,就是今天見到沈昂,就是莫名地覺得委屈了。

沈昂越是緊緊地抱着她,她心裏就越是難過,想窩進他的懷裏向他訴苦,想告訴他自己的不甘和憤懑,想讓他心疼。

可是終究她什麽也沒做,只是握緊了他從後面環過來的手,低聲對他說:“沒什麽。”

朱盞并沒有一蹶不振,而是更加努力地訓練,課餘時間,在她的室友們都窩在溫暖的寝室,追劇,追韓流,她一個人頂着寒風去訓練館。

俱樂部的社員們在朱盞的帶領下,也都鬥志昂揚,每天更加刻苦地練習,他們每一個人對乒乓都是出于真愛,懷揣着一個競技的夢想,哪怕水平很差的江達,也忍不住會幻想自己的在全國乒聯賽奪冠的場景。

不過真的要做起來,談何容易。

大學生乒聯賽,雖然是業餘水平的比賽,但是全國各高校人才輩出,其中也絕對不乏專業隊員,B大的乒乓社團,最優秀的隊友每次也只能止步于前二十強,可見這種比賽的水準之高。

十二月底,朱盞去了一趟團委辦公室,找指導老師鄒忠明簽字,報名參加比賽。

自從上次跟鄒忠明比賽慘敗之後,朱盞一直沒有找過他,一來心裏憋着一股子氣性,二來,也沒這個臉。

“鄒老師,請您簽字。”朱盞将報名表遞交上去。

鄒忠明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疏慢模樣,放下茶杯,接過報名表看了看。

“全社都要參加比賽?”他看着報名表上的十幾個名字問。

朱盞點頭:“大家想要在聯賽中拿到屬于自己的成績。”

鄒忠明笑了笑,迅速在簽字區寫下自己的大名:“那可不容易,你們社團現在的水平,比乒乓社團可還差上一大截。”

“我們會努力的。”

鄒忠明擡頭看了朱盞一眼,問道:“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

“我讓你這堂堂的乒乓俱樂部社長,在那麽多社員面前丢了面子,能不生氣?”

“面子是我自己丢的,跟老師沒有關系,是我技不如人。”

“看上去,還是在生氣。”

朱盞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不發一言。

“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比你心氣還高。”鄒忠明似乎還挺理解她,他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遞到朱盞面前。

朱盞好奇地看過去,只見黑色盒子裏,裝着一枚金光閃閃的獎牌,獎牌的正面,雕着一朵臘梅花。

這是...

朱盞突然驚呼出聲:“MC聯賽!”

全世界最頂尖的乒乓職業聯賽,MC,前陣子沈昂剛剛拿下冠軍,朱盞是見過這枚金牌的,上面的臘梅花讓她格外印象深刻。

“這是鄒老師您...您的...”朱盞呼吸都有些不通暢。

“怎麽,覺得我沒這本事打下那種級別的職業賽?”

“不...不是。”

只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老師您是專業的乒乓選手?”

鄒忠明搖了搖頭:“這塊獎牌,不是我的,是劉知浩的。”

劉知浩,這個名字朱盞是熟悉的,十年前的巴黎世乒賽最年輕單打選手,一戰成名,舉世矚目,是能夠再入乒乓史冊的世界冠軍。

“這是劉知浩拿下的第一塊金牌,當時他還不過十六歲。”鄒忠明說這句話的時候,滿眼都是驕傲和自豪。

“我沒有進入過國家隊,後來即使是在省隊,也沒能呆得太長久。之後年齡大了,就改了專業,成了乒乓教練,即使我沒有拿過世界比賽的獎牌,可是我卻培養出了兩位世界級冠軍,一個是劉知浩,另一個就是簡容。”

這兩位乒乓選手現在已經退役,但都是戰績卓越的世界級優秀乒乓選手。

“可是,為什麽您不在國家隊繼續擔任教練呢?”

鄒忠明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身體原因,教不了學生了。”

雖然鄒忠明說得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可是朱盞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一段無比艱難的歷程,他沒有提。

沒什麽人能随便打打就可以拿到冠軍,尤其是這種高端的職業聯賽。

鄒忠明将獎牌小心翼翼地裝好,拿起那張報名表,說道:“如果大家覺得不好意思,那社團就改名字吧,你們好好想想一個,今明兩天之內報給我。”

朱盞沉吟了片刻,擡眸:“不改了。”

“不改了?”

“嗯。”她無比堅定地說:“梅花香自苦寒來,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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