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SR——日出救援隊

鐘屏力氣大,體型卻不大,這一撞,撞得陸适紋絲不動,她的鼻子卻中招,疼得大腦有短暫的空白。

陸适下意識的要把人推開,胸口上方突然被粒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半舉雙臂後退一步,一副自證清白的樣子。

鐘屏捂着鼻子,看清來人,氣得不輕:“你幹什麽……”

“我沒碰你,”雙臂又舉了一下,陸适聲音還有點沙啞,他強調,“本來想跟你打個招呼,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鐘屏眼裏泡着淚,“你離我這麽近幹嘛,咝——”腰側好疼,塑料瓶裏的滾水灑在了她腰上。

陸适此刻才注意到她衣服背後似乎濕透,黃色的褲子也遭了秧。衣服還好,黑色背心濕了不透明,褲子卻變得又透又貼身,大腿的顏色隐約可見。

“是你突然轉身——”說着,見鐘屏扯着背心腰側皺眉抽氣的樣子,陸适的眼神落到地上那只還在極慢滾動的塑料瓶上,跟着它滾啊滾,滾到池子下的水管那裏——卡住。

鐘屏被他推卸責任的話氣得胸口一悶,不想再跟他發生争執,自認倒黴:“好好好。”抓起臉盆就走。

“喂——”

又叫,鐘屏理都不理。

“喂喂——你站住!”

鐘屏加快腳步,走廊裏的風吹在濕漉漉的身上,一陣陣陰涼。

“叫你呢——咳咳,你屁股!”

鐘屏腳步一頓,行如風,眨眼就轉進了某間病房,陸适都沒看清具體位置。

陸适“啧”了聲,餘光再次掃見卡在水管邊的塑料瓶。瓶身變形,水位淺淺的一層,瓶口還有熱氣冒出,他想了想,扶着水池吃力地彎下腰,邊撿邊嗤了聲,“不識好人心。”

鐘屏風風火火沖進病房,一腳把門踢上,走到病床邊翻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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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屁股——”

鐘屏一僵,确認自己沒聽錯,莫名所以地摸了下屁股。

“——尿褲子了?小屁股挺翹啊,內褲什麽顏色,過來讓我瞅瞅。”

鐘屏從包裏抓出衣服褲子,疾步跑進洗手間,身後大笑不斷:“哈哈哈哈,你剛才幹嘛去了呀?”

洗手間的鏡子只能照到人的胸口,鐘屏脫下背心,撈着冷水往腰側沖,背後看不見,只能多沖幾遍。沖了許久,仍舊稍稍辣疼,腰側皮膚微紅。

她再一次自認倒黴,用冷毛巾擦了一遍身子,換上僅有的運動裝走了出去。

邁邁半殘疾地躺在床上,見人出來,問:“快說呀,怎麽洗把臉結果濕身了?”

鐘屏把濕衣服扔床上,将陸适其人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插着腰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怎麽到哪都能碰見他。”

陸适回病房的時候,高南也才回來。空床上堆着臉盆毛巾,牙刷牙膏,礦泉水面包,還有熱水壺和一次性杯子。

陸适問:“怎麽這麽久?”

“順便去沈輝那兒看了看,”高南問,“你幹嘛去了?”

“口渴,去接了點熱水。”

“我給你買了碗皮蛋瘦肉粥,先吃點清淡的,明天再吃好的。”

陸适皺眉躺下,扶了扶枕頭,靠舒服了,他才松開眉頭。喝下一大碗粥,他的腸胃舒适不少,又把面包吃了,才問高南外面的情況,問完第一句,他側過頭,眼睛對着那兩個又在看電視的病友,聲音稍輕,繼續問。

天色漸暗,直到拉黑,醫院外亮起路燈。

病房裏安靜下來,陸适靠着枕頭,用手機發了幾封郵件,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他蹙了蹙眉。想了想,他打開網頁,搜索關鍵字,果然,滿屏都是“21名驢友被困行峰山,直升機緊急救援”、“行峰山21名驢友登山被困,羅元公安14小時緊急救援”、“登山驢友迷路山間,其中一名已懷孕5月”,等等等等,沒有他和陸學兒的姓名照片,也沒有“SR”。

過了會兒,陸适又輸入“SR”,以為同樣會有滿屏的信息,結果只有一串“陰陽師手游SR式神排名……”

他退出網頁。

吃得少,他肚子又餓了,隔壁病床上的高南已經入睡,陸适躺了片刻,起床穿鞋。

身體還是被重物碾壓過的酸疼,一路慢吞吞地走到電梯處,只見到一個值班護士,走廊上靜的落針可聞。

電梯到達一樓,住院部大廳空曠寂寥,光線昏昏沉沉,只有轉交處的一家小超市有幾分人氣的樣子,對面還有一家藥房。

陸适走進超市裏面,粗略一掃,一個值班收營員,數張貨架,上面最多的貨物是臉盆毛巾熱水瓶一類,還有探病禮盒,冰櫃,微波爐……

陸适買了一盒老壇酸菜牛肉面,加水,在微波爐裏叮了一下,香味濃烈,肚子更餓了。他捧着泡面邊走邊吃,剛走到超市門口,就見大廳開闊的大門牆邊倚着道人影,一邊揉着腰側,一邊打電話。

“手機沒電了,我剛開機。”

“我跟孫佳栩在一起呢。”

“她跟她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

“對對對,還是上次那個男朋友,沒有換。”

“我還要安慰她呢,你不要老提我的事嘛。”

“嗯嗯,知道了,那我今晚不回來睡了,明天還要上班呢,你跟爸早點睡,我有時間就回去。”

電話挂斷,又打一個。

“是我,我跟我媽說你跟你男朋友吵架,我今晚要安慰你,萬一我媽電話問你,你別說漏嘴。”

滿嘴謊話……陸适吃着泡面,往電梯口走。走了幾步,他頓了下,又折回去,進了那間藥房,出來的時候那人電話已經打完,坐在臺階上,低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陸适走過去,“喂,鐘小姐——”

“吸溜”一聲,鐘屏回頭,滿腮脹鼓鼓的,一股紅燒牛肉面的味道撲鼻而來,一臉的詫異警惕。

陸适頓了下,不爽地拿藥膏敲了下她的肩膀:“燙傷膏,別好心當成驢肝肺,你這什麽表情。”

鐘屏咽下泡面,對這種理直氣壯的大少爺無話可說,“我不需要。”又轉回去繼續吃。

邊上突然坐下個人,鐘屏眉頭微蹙,繼續吸溜泡面。一支膏藥被放到她邊上,“行了救命恩人,膏藥待會兒回去塗,一天三次,過幾天就好了。”

頓了下,“謝了。”

道謝,卻不道歉。鐘屏嚼着面條,瞥了他一眼,問:“你妹妹怎麽樣了?”

陸适嗤聲:“你沒聽到閑話?”

鐘屏搖頭。

陸适愣了下。

鐘屏說:“我一來醫院就睡覺,剛醒過來就被你……”頓了下,想起“屁股”,她略過這句,“孩子怎麽樣?”

“沒掉,不過也快掉了,還在安排轉院。”

鐘屏點點頭:“還好沒真出事。”

陸适懶得提陸學兒,吃了口面條問:“你不是驗DNA的?這是兼職?”

“……你可以理解為兼職。”

陸适翹着一條腿,“啧啧,兼職都兼到直升飛機上了,牛逼啊你,還真看不出來。”

鐘屏又歪頭瞥了他一眼,很快轉回去。

這人剛從生死線上被救下來,被發現的時候躺在一個洞底,高處望去奄奄一息,破爛不堪。擔架無法将他從洞底運送上來,救護車也只能遠遠地停在進山的土路口,所以救援指揮部只能安排索降直升機救援。

她在空中索降時,真擔心他是一個死人。

結果不但活着,過了幾個小時,講話又恢複成了“牛逼哄哄”的調調。

鐘屏眼神一瞥,不着痕跡,但陸适仍舊注意到了。

有點打量和奇怪的意味。

陸适繃緊臉,也瞥了她一下,沒看出什麽,倒見到她眼底的青黑。光線太暗,看得并不真切,她的頭發垂落下來,手指一挽,露出一只耳朵,上面有個耳洞,沒戴東西。

橙色和綠色的燈光穿透高高聳立的大樹,雨絲在映照下像密布的琴弦,樹葉彈在其間。

住院大樓的臺階上,樹影旁,老壇酸菜牛肉面和紅燒牛肉面,香味蔓延的格外悠遠。

第二天還在下雨,陸适終于睡了一個好覺。身體仍然不适,精神卻好了許多。

高南說:“我現在下樓辦出院手續?”

“去吧。”陸适喝完一杯溫水,下床穿鞋,伸懶腰,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

突然想起救命恩人,他要回去,是不是該捎上救命恩人一程?做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知恩圖報。陸适放下胳膊,走出病房,左右張望,朝着打開水那頭走去。

長長的一條走廊,不知道有多少間病房,陸适走到一間病房門口,就在外面張望,八人間大老爺們,六人間女士,八人間男女混合,四人間男士,亂七八糟。

陸适一間一間找過去,最後停在四人間病房門口。裏面一張床上躺着一個正在抽煙的……大氣、壯實的長發女人,另一張床上蓋着一件黃色制服。他敲了敲門,“鐘屏在不在?”

裏面的女人望向他:“鐘屏?她一大早就走了。”

陸适可惜地“啧”了聲,站了兩秒,一聲不響地轉身回去,走了幾步,又退回來,問:“你們這個SR……是什麽?”

“嗯?”

裏面的女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才笑着說:“SR呀,一個民間救援組織——”

“Sunrise Rescue,日出救援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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