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雜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廉慕斯禮貌詢問面前的繩子。

男生的臉明顯呆滞了一順。

等理解了問話背後的含義後,紅着臉:“我不會做那種缺德事!”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完覺得不妥,廉慕斯道歉,“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明白你喜歡我哪一點,所以……”

當然,喜歡上一個人可能并沒有太大的理由——但總得有個引子激活這份喜歡,以至于想要和對方在一起,想要成為對方的唯一。

廉慕斯沉吟了瞬間,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地方。

“我明白。”名為穆良的男生認真說,清秀的面容異常慎重,“你喜歡喝食堂販賣機的牛奶,喜歡幫助別人,喜歡獨來獨往,但閑下來的時候也會抽空去幫助其他人。我覺得這些都……都很好。”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饒是一鼓作氣也感到臉熱。男生下意識抿唇,對上一雙溫和的視線,

“謝謝,我從沒有這麽仔細觀察過自己。”

沐浴在陽光下,女生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不想笑,但最終還是逼迫自身笑出來的笑容。在金色的光下,竟然有些透明。

男生怔怔。

“但是對不起,”空落的長廊中,回蕩着沒有多餘情緒的客氣聲音,“我暫時想以學習為主,對戀愛暫時沒什麽興趣。”

戎予安出現的時候,廉慕斯正在花壇前挖雜草。

因為幹了半天活,臉上和衣服上都沾了點泥,明明應該是窘态畢露的狀況,但細致周到的認真表情——想直接塞懷裏。

他走過去蹲在人身邊,廉慕斯懶洋洋地擰起一根雜草扔進垃圾袋:“這裏都不是放學回家的路,你是怎麽恰好找到這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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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予安收起昂貴的腕表,幫她的細胳膊挽起有些落下的袖子:“事實上我不太放心你的狀态。在等你被表白完以後,看你一副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樣子更擔心了,就随意跟了段路。”

“感冒都沒好,就來做這些……我開玩笑的,別離那麽遠。”

廉慕斯一鏟子連根帶泥把野草挖出來,把泥塊扔回去,頭也不回:“聽你這麽說感覺很可怕。”

“那我下次換個說法——過來,你袖子又落了。”從包裏摸出一枚暗藍色的精致發夾,箍住袖子,“手有沒有劃到什麽地方,這不是環境委員的工作嗎。”

“好像老媽子,你的清冷形象不要了?有雜物間的鑰匙,無聊了過來鏟草。”

低頭瞥了眼發夾:“這個不錯,不過夾壞了你怎麽交代?”

“還要跟你交代?”戎予安摸了摸蒼白的瘦胳膊,垂眸,“要多吃飯,你應該知道不吃飯對身體會造成怎樣的恐怖後果吧?”

“……嗯。”

戎予安了解了,這人完全不知道。

離的很近,廉慕斯抽了抽鼻子,皺眉:“抽煙的人沒資格說我。”

“我沒抽煙。”

“抽了。”

“真沒有。”

“……抽不抽拉倒。”

“好吧,”少年摸出煙,往附近的垃圾桶一投,面不改色又蹲了下來,“抽了。”

這套毀屍滅跡的動作行雲流水,襯得手長腿長。沒了清高的矜貴,慵懶中透着漫不經心的掌控力。當面完成這些步驟後,坦然得仿佛無事發生。

“你好好吃飯了嗎?”

“……沒有。”

“那我們扯平了。”戎予安說,“挖吧,挖完了我送你回去。”

花壇裏的野草不多,但花壇的數量驚人。花和野草都泛着亮晶晶的水光,繁盛地搖曳在花壇裏。

“我以前以為野草是長得像青草的雜草。後來發現只要不是刻意種植的植物都算野草。”草是拔不完了,不過最關鍵的還是發洩情緒,廉慕斯的聲音沒什麽起伏,“為什麽野草在大多數文學中,都是堅韌不拔、謙卑努力的象征?”

“它們悄無聲息蔓延,侵占了不該占的營養,還能獲得好名聲。花又做錯了什麽呢……”

面無表情睨着手中的草,神情陰郁。

“開太慢了,感情慢成這樣就完了。”戎予安瞥了眼,說,“雜草好——瘋竄,适合掠奪。”

“……我在跟你談論哲學。”

“我也在談哲學。”

“……”

指骨突起,随意提醒:“雖然不想提,但等理智回歸後不要變成縮成烏龜殼。”

盡管包裝成黑歷史後可愛度會加劇,但難找到人也很麻煩。

“你聽到表白過程了?”

“怎麽可能,”輕笑了聲,“我又沒在你身上裝竊聽器。”

“……”

無奈:“真沒有,我沒那麽變态。”

“你可是刷新了我對男子高中生認知的人,對自己有點自信。”

“……謝謝?”

“怎麽了?”戎予安擡眼,“還在回味表白過程?”

“沒有。在想這麽嚴肅的事情,為什麽有人會不當一回事。”想得入神,忽然想起了身旁人的标簽,“對了,你以前女友很多吧,知道原因嗎?”

“我沒表白過。”都是被人表白,“不當回事的只是人渣而已。”

廉慕斯低頭看了眼覆在手背上的大手,問:“戎予安,你喜歡我?”

“……”

“算了,我連你是不是認真的也不知道。”

她自嘲一笑:“被當成蠢貨的感覺太差了。”

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基本就明白過來。

人生唯二的兩次被表白經歷都假得可笑,也十分索然無味。明明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為什麽要浪費在她這種人身上?

“喜歡。”

忽如其來的詞彙,廉慕斯愣了下。

“喜歡什麽?”

“不知道,只是喜歡。”戎予安垂着眸子,反握住小手,“看着人就高興。”

廉慕斯扯了扯嘴角:“別人告白的時候,可是連我喜歡喝的東西在哪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牛奶?”

“背板的功力沒有封淮好,”功夫差了,“大概是以為弱雞不挑食。當年封淮可是直接背下了我最喜歡的那本書在圖書館的位置,還有我看書的方位。”

感人肺腑,這麽好看的男生又這麽用心,瞬間抓住了自卑的少女心。

後來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敢答應,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壞了,沒想到一開始就是張篩子。

愛情果然只存在于小說中。

“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單純惡心人。”崔靜晗最喜歡這麽玩,反正多得是義憤填膺的傻子。

“你确定要在我懷裏分析其他男生的內心活動?”

“……”

無奈的聲音落下尾音才恍然驚覺,不知什麽時候處在了包圍圈內。距離近到只需要一拉,就會跌入懷中。

想離開,卻被長長的胳膊輕輕摟着。

“戎安……”

“噓——”男生笑,“不是問我喜歡你哪?”

他慢悠悠,像數數一樣。

“我只是跟着欲望走。比如說……”

“想見你。”“想和你說話。”“想與你分享。”“想知道你在做什麽。”“想單獨和你在一起”“想擁抱”“想親吻”“想占……”

一句句下來,眼睛緩緩睜大。

小手捂住了剩下的話,柔軟的唇畔燙在手心,沿着之間綿延至心髒。

戎予安低笑了聲。

“木木,你的臉有點紅。”

“……煩死了。”廉慕斯糾結松手。

對上戎予安的臉,忽然一怔,笑出了聲。

“雖然你正在一本正經耍帥,但是我還是想說……抱歉,嘴上沾了泥。”

不怒反笑:“哪裏?”

“……”

察覺到了危險,寒毛聳立,警覺與其對視。

“我看不見,”男生攥住小巧的手腕,拉到臉頰上。墨一般的眸子緊緊盯着不言不語的人,目光灼熱,壓低了聲音。

溫熱的吐息,面前是游刃有餘的惡魔。

“誰覆上去的,誰負責清理幹淨。”

這當然不現實。回去的車上,沒能得逞的戎予安好笑看着對坐的人。

“真的生氣了?”

“……”

“不是有得寸進尺,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存在嗎,我就是那類人。”把發卡別在側發上,這回倒是控制了距離,“真是麻煩親愛的木木包容原諒。”

“這是賠禮。”

車窗外汽車飛馳,遠處天幕黯沉。

車廂內隔絕了外界的引擎、喧嘩和各種聲響,他們也許是相同的,但明顯是不同的。各種微妙的情緒堵在了一個點,廉慕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了。

手撫上發卡,垂下眼簾:“戎安,你喜歡的不一定是我。你在圈內,我在圈外。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有共同點。”

就好像我知道你并不沉迷游戲,我不喜歡運動和人群。

我捉摸不透你,你也不一定真正了解我。或許先開始會對對方懷有興趣,但很快,興趣或許會轉為厭煩和不耐。

這才是真正的真實。

戎予安凝視着。

她安然垂眸,像在闡述一件理所當然的現實。到底哪一張才是真實的,哪一副是虛假的。既然開心沒有溫度,為什麽還在顧忌別人的心情?

但不應該如此。

有時候,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真實的情感。

“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地方……”

微不可聞。

“什麽?”

“你的臉還紅着。”

“跑步跑紅的。”

笑出了聲:“真是好理由。”

直到回到家,劉姨納悶問:“慕慕,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跑了會兒步。”

“……”

蒸汽彌漫,浴池的水溫度适宜。泡在水中的人撫上額頭,疲憊嘆了口氣。

這确實是極爛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的文,親媽蓋章認證

慕斯很努力了,半年恢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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