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偏執
莫昶延語氣客氣得很，可被他冷不丁這麽一問，于鐵軍也有些緊張了，他連忙擺手道，“莫總，您多慮了，沒有沒有。”
可是整個劇組不是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的，雖然他覺得喬清菀的演技比陸薇薇強很多，但實在扛不住兩面夾擊。
這兩天，組裏的馮監制和另外一個副導演都不同意讓喬清菀來做這個女一號。
他們說喬清菀本來就是三四線的小演員，而陸薇薇可是陸氏集團的千金，背後是有經紀公司和財團力捧的，她的商業價值比喬清菀高了不知多少倍。
電影現在不只是藝術品，只有具備商業價值的演員，後期他們的團隊才有可能拉來更多的投資。
于鐵軍不是不信任莫昶延的財力，但多一手準備就多一份安穩，他做了幾十年的導演，并非不明白這個道理。
莫昶延的聲音帶着刺骨的寒意，“我說過，女一號是喬清菀的，于導，你臨時變卦，就不怕我撤資？”
一聽撤資，于鐵軍心裏頓時發了慌，但又不能表現在明面上，“莫總，可這是劇組工作人員商讨之後的結果，您看……”
這小子的行事風格他早就有所耳聞，說到就能做到。
坐在一旁的副導演聽到這兩個字，瞬間皺起了眉，可這是陸薇薇交給他辦的事情，他若是辦不妥，說不定連這個副導演都做不下去了。
今天馮監制根本就沒來，他心裏現在是七上八下的。
昨晚陸小姐又給自己賬戶上打了一筆巨款過來，拿錢不辦事他怎麽好意思。
關于理由，莫昶延其實也猜到了一二。
他唇角勾勒出淡漠的弧度，低聲道，“于導，你知道馮監制今天為什麽沒來嗎？”
于鐵軍實話實說，“不清楚。”
男人語調沉靜，仿佛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他已經被公司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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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鐵軍還沒說話，臺下的副導演就坐不住了，他起身問道，“為什麽？”
男人低笑，“原因我想大家心知肚明。”
副導演依舊不依不饒，“還請莫總直說。”
男人一派優雅從容的模樣，淡淡開口，“《冬年》劇組不需要品行惡劣的工作人員。”
副導演心口砰砰直跳，悻悻坐下。
莫昶延雙腿依舊交疊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陸薇薇想做女一號，那直接讓陸氏集團給她投資一部電影多好，何必來他的《冬年》劇組？
臺上，于鐵軍皺起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宣傳部部長起身，揚唇笑道，“莫總，您看，陸小姐是您的未婚妻，這一層關系完全可以作為電影宣傳的噱頭，從而提高我們這部電影的商業價值，不是嗎？”
莫昶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劉部長，一部電影最重要的是質量，質量從演員身上體現，如果你執意要用陸薇薇做女主角，那我奉勸你，自己投拍一部。”
陸薇薇還真是會收買人心啊，劇組的宣傳部部長都被她納入麾下了？
“莫總，您這是……什麽意思？”部長說話斷斷續續的，顯然是有些忐忑。
他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偷雞不成蝕把米，怕什麽來什麽。
“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劉部長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現在，請你收拾東西，離開公司。”莫昶延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深靜無瀾。
“莫總，如果我同意讓喬小姐來出演女一號，您能不能考慮一下讓我留在劇組？”劉部長戰戰兢兢道。
為了一個人情和十幾萬丢掉工作，真是不值當的。
劉部長默默在內心嘆了口氣。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莫昶延這個男人對他的未婚妻陸薇薇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呢？
看來他這次是真的賭錯了。
莫昶延斂着眉眼，語調如常，“晚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其實他并非不知道這群人的小心思，劇組裏有被陸薇薇收買了的人，也是時候清理一下了。
如果有人想打亂他的計劃，那他只會讓對方離開。
“唉，老劉，我跟你一起走，道不同不相為謀，看來我們倆是真的不适合《冬年》劇組啊！”
剛才那位副導演裝模作樣地站了起來，他就不信，劇組一下走兩個人，莫昶延這個投資人還能坐得住？
莫昶延看着這兩個人，唇角勾出淡得幾乎沒有的弧度，沉聲道，“好，我讓司機送你們。”
明明是和往常并無不同的表情，他們倆卻硬生生地從莫昶延臉上讀出了某種深刻卻無形的譏诮與諷刺。
于鐵軍站在臺上，冷眼旁觀。
他知道自己壓根兒就勸不住這小子，所以也就沒說話。
就在劉部長和那位副導演衆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正準備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卻被接下來的聲音吸引住了。
莫昶延長指輕撚，眸中帶着一股子睥睨萬物的味道。
他唇齒翕動，聲音淡然，“電影的女一號是喬清菀，不得讓陸薇薇出演《冬年》中的任何一個角色，于導，您接着往下念。”
如果昨晚陸薇薇沒有給他下藥，他興許還會考慮考慮要不要給她個配角讓她試試水，但是現在，不可能了。
莫昶延這幾句話，劉部長和副導演那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現在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陸家有錢是沒錯，可是在這江城，卻遠遠比不得莫家，他們倆怎麽就那麽糊塗呢？
劉部長和那位副導演眉頭緊緊皺着，只恨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
他們倆離開鼎盛傳媒之後，就直接把情況給陸薇薇彙報過去了。
陸薇薇盯着最新的那條手機短信，氣得不行。
她心裏其實也清楚，這事兒她再去找莫昶延鬧也沒用。
看來只能讓爺爺單獨跟他談了。
喬清菀那個女人，她哪裏能比得上自己？
她憑什麽就能演女一號？
陸薇薇越想越氣，換好衣服離開自己的公寓，直奔陸家老宅。
另一邊，喬清菀刷微博無果，正想着該如何聯系章晨。
溫晴已經出去跟組了，依舊是那部劇。
經過上次那麽一鬧，她的新劇本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賣出去。
喬清菀心裏也清楚，她現在自身都難保了，根本幫不到晴晴什麽。
溫晴作為編劇，已經和她的老東家遠歌娛樂簽了約，經紀人自然也得去那裏找。
想到這裏，喬清菀那張小臉瞬間皺成一團。
她實在不想再往遠歌娛樂跑一趟了。
謝申宇可是遠歌的總裁，如果在那裏碰到了他，她會覺得很惡心。
她雙腿彎起，把臉埋在膝蓋上，沉思了幾分鐘，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要先去找章晨問問情況，興許能有什麽線索。
喬清菀懷疑，短信這事跟陸薇薇有關，可她又不能确定。
如果章晨真的是陸薇薇的人，那她一定要讓溫晴提防着點，等自己有能力了，再想辦法讓晴晴和遠歌娛樂解約。
喬清菀簡單收拾了一下，化了個淡妝，離開了綠苑小區。
昨晚，她把莫昶延送回去明月山溪之後，自己又開車回到了晴晴的出租房。
她的氣還未全消，跟他在同一屋檐下多待一秒鐘她都覺得不舒服。
上午十一點，遠歌娛樂。
喬清菀直接乘坐電梯來到了經紀人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有幾個工作人員認出了她，圍在一起議論。
“喬清菀？她不是已經跟公司解約了嗎？還來這裏幹什麽？”
“誰知道呢，喬氏集團破産，可她身後卻多了莫昶延這個靠山，還真是夠幸運的。”
“她前幾天還去參加《冬年》的女一號的試鏡了呢，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
“雖然上次莫總在發布會上否認她被自己包養了，但我總覺得确有其事，喬清菀參加試鏡也就是走走過場罷了，就算拿到了女一號又有什麽可得意的？”
“就是，要是她真的有演技，怎麽會一直在三四線徘徊啊！”
那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酸味。
喬清菀并未在意她們異樣的目光，直接來到了經紀人辦公室門前。
辦公室門沒關。
她擡手敲了敲門，唇角輕扯，溫聲道，“您好，請問章晨章老師在嗎？”
“我就是，你有事嗎？”章晨聞言，從文件中擡起頭，看到是喬清菀，他眉頭稍稍皺了皺。
他們向來沒什麽交集，她來找自己幹什麽？
喬清菀唇角勾了勾，眼波流轉：“想跟您談個合作，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要不，我們出去聊？”
章晨整理了一下文件，起身道：“好啊。”
這小丫頭還挺會找理由，可她既然敢找自己，那就陪她出去聊聊，反正他也不會損失什麽。
兩個人來到一家高檔西餐廳，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了。
喬清菀開門見山道：“如果我能給您介紹一位新藝人，那您能不能考慮一下跟溫晴解約？”
章晨擡頭看了她一眼，道，“喬小姐是想以人換人？不過可惜了，我并不打算和溫編劇解約，如果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找我的，還請回。”
她并未打退堂鼓，舉例試圖說服章晨，“帶編劇哪有帶藝人賺錢，您說是吧，章老師？”
章晨雙手交叉而握，手肘抵在桌子上，“這倒也是。”
他沒有多高尚的情操，入行做經紀人就是為了賺錢。
喬清菀抿唇思考了幾秒，最終打開手機，找出喬詩雅的照片遞過去，“真的不考慮一下？”
章晨身子前傾，低頭往手機屏幕上看了看，笑着道：“怪不得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喬小姐認識的人果然是漂亮。”
“不漂亮您也看不上不是？”喬清菀勾起唇角，輕笑着。
她确實搜索了一下章晨的資料，但網上為數不多的訊息基本都是負面的。
章晨擺擺手道，“我看上沒用，得觀衆看上。”
“您說得對。”喬清菀面上笑容不減。
她想起來翻過的那些資料裏面，曾有藝人爆料章晨逼她們去陪制片人和導演喝酒，說如果不這樣就沒有戲演。
沒想到他連溫晴這個編劇也不放過……
喬清菀當然不會讓喬詩雅真的和遠歌娛樂簽約，成為章晨手底下的藝人。
“章老師，冒昧問一句，你手底下那些藝人，是不是大部分都被那些導演潛規則過了？”喬清菀壓低聲音道。
“喬小姐，無憑無據的，你可不能這麽說。”章晨臉色微變，可他到底是在娛樂圈混跡多年的人，這點兒小場面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喬清菀不急不躁，反問道，“您是聰明人，我既然敢這麽說，那肯定就是有證據的，用我手裏的證據換一個真相，您看這個交易劃算嗎？”
“喬小姐今天是來替溫晴打抱不平的吧？”章晨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眼中含着輕蔑。
喬清菀和溫晴的關系不錯，他是知道的。
不過，這小丫頭可能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既然章老師那麽沒有誠意，我還是直接把消息賣給記者好了，他們可巴不得鬧出點爆炸新聞呢，到時候如果遠歌因為這個把您辭退，那……”
喬清菀側眸，偷偷觀察着他的表情。
她這一句話讓章晨心裏沒了底，畢竟，他不确定喬清菀手裏到底握着他的什麽把柄。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裏面，幾乎都超出了網友們的忍耐度。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被媒體爆了出來，估計陸薇薇也不會保他，他們充其量只不過是合作對象罷了。
“你想知道什麽？”章晨刻意把聲音往下壓了壓。
“不好意思，現在我對所謂的真相沒有興趣了。”喬清菀勾起唇角，淺淺笑着。
就算她就短信的事情問章晨，也不會得出什麽結果來的，但現在她至少可以确定章晨的軟肋是什麽了。
知道這個，起碼可以保證晴晴不再受他的欺負。
章晨在娛樂圈混跡多年，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多，而且他口風一向嚴密，她實在沒把握從他那裏獲取真相。
章晨看到她這副樣子，心底積攢了許久的怒意終于沖破了牢籠，他拔高聲音道，“喬清菀，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聽到這話，喬清菀不禁皺起了眉。
這男人倒是真有可能被陸薇薇給收買了，連威脅她的話都差不多。
喬清菀瞪着面前的男人，道：“請章老師搞清楚，交易還沒開始，我說了算。”
距離喬清菀兩米遠的隔壁餐桌上，陳銳澤和紀子杭兩個人聽到聲音，紛紛擡起了頭。
“老陳，你看那個女人，像不像我們在長安公館見到的那位？”紀子杭手指蜷起，敲了敲桌子。
陳銳澤朝他的視線方向望去，看了兩秒，才道，“本來就是，不過你可別打她的主意，阿延好像很緊張那女人。”
“你想多了，我紀子杭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關鍵在于我想不想找。”
陳銳澤手臂微彎，長指捏着金屬叉柄，取笑他，“我看紀大律師是離婚官司打太多，對女人都沒興趣了吧？”
“別說，還真有這方面的因素在。”
紀子杭和陳銳澤兩個人剛聊到興起處，卻聽到隔壁餐桌上傳來“哐”的一聲悶響。
這是陶瓷杯撞擊桌面發出的聲音。
下一秒，他們就看到那女人拿起包，怒氣沖沖的離開了餐廳。
喬清菀踩着高跟鞋，臉上的怒意根本遮掩不住。
章晨的話不斷在她耳邊回響，“我看你是有了莫昶延這個靠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不也是被潛了才能拿到女一號的嗎？你到底有什麽可得意的！”
“如果你把溫晴當朋友，就應該聽我的，她只有順着這條路走下去，才能賣出自己的作品。”
“你親身實踐過，應該比誰都明白吧，喬清菀。”
章晨這個渣滓，可真是會拿言語侮辱人。
她當時實在是氣極了，直接把面前那杯咖啡全都潑在了他身上，污漬順着他的臉順流而下，印在了他的襯衫和西裝上。
解氣倒是解氣，不過她跟章晨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走出餐廳的那一刻，喬清菀突然有些後悔。
晴晴和公司還沒解約呢，她現在還是章晨手底下的人，萬一他以後刁難她，那可怎麽辦？
陳銳澤朝章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擰起眉道，“阿延看上的女人脾氣怎麽那麽壞？”
紀子杭斂眸思考了一會兒，低低淡淡道，“一個女人就算脾氣再壞，也不可能平白無故潑人咖啡，我估計是事出有因。”
“要不我打個電話跟阿延說一聲？”
紀子杭挑眉一笑，“行，你們兩個病友比較聊得來。”
陳銳澤瞪了他一眼，“紀子杭，不提病你能死是不是？”
莫昶延剛從會議室出來，就接到了陳銳澤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對方把在餐廳內見到的場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我知道了。”莫昶延說完這四個字，就挂斷了電話。
他眸色沉了沉，這女人最近的确是脾氣見長。
不過也沒什麽所謂，她盡管發，他寵着就是。
莫昶延沒說什麽，徑直去了地下停車場取車。
下午一點鐘，喬清菀正準備休息時，卻接到了莫昶延的電話。
她直接挂斷了。
他繼續打，她就繼續挂。
兩秒鐘後，她手機上多出一條短信：下樓，我在小區門口。
喬清菀掙紮猶豫了半分鐘，咬咬牙，還是出去了。
說實話，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莫昶延。
但……
萬一他帶來的是關于角色的消息，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小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熟悉的車型，熟悉的號牌。
喬清菀走過去，站在車門前，并不準備上去，而是直接道：“有什麽事，請莫總直說。”
“先上車。”莫昶延聲音沉冷，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不想。”
男人唇角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你是想讓我抱你上來？”
“……”更不想。
喬清菀皺起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他嫌棄晴晴那輛小Q.Q，她還不喜歡他這輛豪車呢。
又長又寬，太過紮眼。
“可以說了嗎？”
“明天，導演會以郵件形式向大家公布試鏡結果。”莫昶延語調淡的很，仿佛在闡述一件跟自己并無任何關系的事情。。
“嗯，我知道。”她的語調比他還冷。
莫昶延端正坐着，餘光悄悄打量她一眼，低聲問，“如果女一號不是你，你會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