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癞子的下場
玉秀醒時,距天亮還早,她已經睡不着了。
昨日受了驚吓,腦中一片混沌,沾了床就沉沉睡去,此時腦內清明,昨天的事歷歷在目,後怕之餘,一些疑問也随之浮現。
此時想來,昨天李月萍顯然是故意将她引到山頂,又勾結了李癞子,兩人欲毀掉她的名聲。
只是不知她為何這樣做。玉秀自問不曾得罪過她,兩家唯一的摩擦,也只是近日拒絕了李海與她的親事,遠不到結仇的地步,應該不至于令她如此。
又或許,是她得了別人的好處,這個人,可能是李癞子,也有可能是別的誰。若要弄清楚,只能從她本人口中得出。
玉秀望着頭頂的帳子,想着如何才能撬開李月萍的嘴,一會兒又想,不知林潛如何處置李癞子。雖然她心裏最想把李癞子送去衙門,讓律法來懲治他,可也清楚,這事若鬧出來,損失最大的會是她自己。因最後到底沒得逞,李癞子最多得一頓板子,她卻有可能因此壞了名聲,找不到婆家,爹娘也要因她被人指指點點。
玉秀越想,心中越是不甘,卻也知道,對于李癞子,最多就如夏知荷所說,以後打他一頓,別無他法。
她胡思亂想着,外頭天色漸明,晨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桌椅床櫃等物慢慢顯現出輪廓來。
玉秀動了動身體,雙腿、腰腹處仍然酸疼,腳踝處已經沒有大礙,身上臉上的幾處刮傷仍有絲絲刺痛。她雙手撐着身體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邊休息了一會兒,動作遲緩地拿起衣物穿上。
等她慢吞吞挪出房門,正巧主屋的房門也開了,夏知荷看見她,忙幾步走過來,扶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眼裏滿是心疼,“這麽早起來做什麽?身上還疼嗎?”
玉秀安撫道:“好多了,只是有些酸痛,不礙事的,昨夜睡得早,早上就躺不住了。”
夏知荷不敢提起昨日的事惹她害怕,只仔細端詳了她的臉,說:“好在傷口不深,今日我和你爹去縣裏,我順道去藥房買些祛疤的藥膏。”
玉秀正攬着她娘的手往廚房去,聞言道:“去縣裏做什麽?”
夏知荷說:“咱們家兩次得了林兄弟的援手,我和你爹商量着,也該有些表示,便打算去縣裏買些年貨,他們山民都是打獵的好手,肉食大概是不缺的,只是山裏土地貧瘠,不适合種植,我就想着,去縣裏買些米面、布匹,等過幾日天好了,讓你爹送上山去。”
玉秀聽了,點點頭,又說:“他昨日送我至小遙山,怕給別人瞧見了,後面才讓我一人走回來。我說過幾天讓爹請他來家裏吃酒,他沒說來,也沒說不來。”
夏知荷道:“到時讓你爹去請,不管來不來,咱們家裏都要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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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又點點頭,在竈腳坐下,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只給她娘打打下手,生個火。
夏知荷手上忙着和面,心裏卻想着玉秀剛才的話,越發覺得林潛人不錯,雖然寡言,心思卻細。她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時李大柱無意間的話,心中越發在意起來。
若能得林潛做女婿,依他的人品實力,誰還敢欺上門來?況且他長得高大精神,雖不是十分英俊,卻端正陽剛,與玉秀倒是說不出的般配。年紀雖大了些,玉秀卻也十八了,又是正好般配。
她越是這麽想,越是覺得這主意不錯,幾乎忍不住要脫口問問玉秀的想法,到底還是按捺住了。
一來,林潛的底細還不清楚,他家裏有幾口人?父母是否健在?平日做什麽營生?更重要的是,他這個年紀了,是否已經成親了?若已經成了家,那她這打算,不是個大笑話?
而且林潛對他們家有恩,他本人看着也是有本事的,總不好開口要人入贅。若不入贅,這事又要開始從長計議。
到底還是太唐突了,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的想法,許多事還得再斟酌一下。夏知荷這麽想着,把這事又往心底壓了壓。只是到底記挂上了,心裏想着,等過兩日李大柱上山,可得讓他好好打聽打聽。
早上吃的是香菇青菜包,配一碗小米粥,一疊炒蛋。
用過早飯,李大柱出門借牛車。夏知荷正收拾東西,突然聽到院子外面鬧騰起來,她打開門一看,見隔壁琴嬸子一家的門也開着,她家人正站在門外,便笑着招呼道:“嫂子從娘家回來了?幾時回的?”
琴嬸子走過來,說:“昨晚到家,本打算上門和你說一聲,見你們家燈都熄了,就沒過來。我從娘家帶了些花生回來,一會兒給你送來。”
“那我就不和嫂子客氣了,”夏知荷說着,對着村口吵鬧處示意道:“嫂子可知道前頭出了什麽事?怎麽突然鬧起來了?”
琴嬸子面色古怪起來,看看左右,見沒人,才湊近了低聲道:“是那個李癞子。”
夏知荷心頭一跳,忙道:“他怎麽了?”
“他出了點事。”
夏知荷怕和玉秀有關,心驚肉跳地追問道:“什麽事?”
琴嬸子吞吞吐吐的,夏知荷心裏着急,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急得額頭上都要冒出汗來,才聽琴嬸子神神秘秘道:“早上我出門打水,就看見了,那癟三躺在村口,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像是被什麽野獸撕咬過了,身上都是血。他家裏人也發現了,忙叫人擡去家裏,剛才鄰村大夫來看過,說、說……”
“大夫說了什麽,嫂子倒是說呀。”夏知荷急道。
“嗨!”琴嬸子豁出去一般,道:“大夫說那癟三的鳥讓人割了,他讓人給廢了,以後做不成男人了!”
夏知荷驚得張大了嘴,半天才緩過來,用帕子掩着口道:“當真?”
“千真萬确!”剛才那關鍵一句話說出口,琴嬸子說話頓時就流暢了,道:“而且大夫說了,李癞子受了驚吓,怕是一輩子都要瘋瘋癫癫的了。我看這都是報應,那癟三平時在村裏橫行霸道,慣會欺軟怕硬,這一次不知得罪了誰,讓人給收拾了,又給廢了命根子,又給吓成個瘋子,以後再沒命出來作妖。”
她說着,見夏知荷臉色不對,關心道:“妹子你怎麽了?身上不舒服?”
夏知荷忙收斂了表情,按下心中的喜悅,輕輕按了按額頭,順着她的話道:“早上起得猛了,是有些不舒服。嫂子可知,這事,是……誰幹的?”
琴嬸子擺擺手道:“誰知道呢,早上一起來就見他躺村口了,他家裏人鬧了這半上午,也沒鬧出個一二三來,李癞子自己又瘋了,更說不出個所以然,我看吶,沒別人什麽事,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是老天給的報應!”
夏知荷心下稍安,也跟着應和了兩句,借口身體不舒服,轉身進了院子。一關上院門,她便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讓那畜生得了報應,菩薩保佑……”
玉秀聽見動靜,從窗戶裏探出頭來,道:“娘,怎麽了?”
夏知荷快步走過去,進了她的屋子,兩人面對面坐着,把剛才的事說了。
玉秀之前想着這事還覺得不甘,只是到底豁不出去,才得咬牙忍了,此時聽見這消息,只覺得天都亮了一半,心頭沉甸甸的石塊落地了,心下滿是暢快。
夏知荷也高興得很,只是心裏還隐隐有些不安,道:“林兄弟這做法真是大快人心,不過我擔心,會不會讓人察覺出什麽?”
玉秀想了想,搖頭道:“昨日除了李癞子,沒有別人見到恩人的面,李癞子現在又說不出話,沒人會懷疑到他身上。至于我,那李癞子為了堵我,必定是瞞着衆人,偷偷摸摸上山的,唯一知曉我與他有接觸的人,也就李月萍。”
說到這個名字,玉秀冷笑一聲,繼續道:“而她做了這虧心事,怎麽敢跟別人說?就算說了,只要我不承認,別人也不會信她,畢竟昨日我一路下山,遇見那麽多人,大夥都知道,我是為了尋她,才摔了一跤,把自己搞得滿身狼狽,而不是遇見了李癞子。”
夏知荷聽了,安下心來,想起李月萍,也咬牙厭惡道:“真不知她是什麽蒙了心,做出這種事來。”
玉秀怕她擔心,沒把自己懷疑李月萍身後有人的事說出來。
沒一會兒,李大柱回來了,牛車沒借到。原來李癞子家人不信那大夫的話,去村長家裏借了牛車,要把人送去縣裏看更高明的大夫。
李大柱方才趁亂也去看了李癞子,知道他是真廢了,高興得差點當場笑出來。
夏知荷知道今日去不成縣裏,便正好在家陪陪玉秀,免得她想起昨日後怕。
午後,李月梅來找玉秀,進門就說:“李月萍這門親事,說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