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晟感知一向敏銳，他迅速睜眼下床警惕四周。
床上的葉妩縮在被子裏目光害怕無措，我見猶憐：“你怎麽睡這？”
“不睡這，我睡哪？”男人眸子如星辰浩瀚，忙了一天的他微微倦意掀被上床，“乖，別鬧，明天還要上班。”他合眼招呼葉妩，無故生出老夫老妻的既視感。
葉妩挪到了床邊，慢吞吞落腳實木地板：“我們以前都是這樣睡的？”
孤男寡女，同床共枕。
葉妩高估了黎晟的紳士風度，低估了原身的心大。
黎晟懷疑葉妩迷迷糊糊的還沒酒醒，涵養一向好的他閉着眼耐心解釋：“本家的卧室只有一張床，你嫌地上硬，我習慣睡床。你盡管放心。同以前一樣，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葉妩腳下發冷，望向緊閉的房門：“有沒別的房間？”她動了動發涼的指頭，嘟囔道，“我怕弄假成真。”
“沒有多餘的房間。”黎晟平躺枕着腦袋，他微睜眼看不安的女人，冷淡俊臉上破天荒露出慵懶笑意：“相信我的為人，除非你求我……”
呸！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涼意鑽進葉妩後背，氣悶的她不管不顧爬進溫暖的被窩，在兩人間比劃一道無形的界限：“說好了。正人君子，不準動手動腳。”
“好，”黎晟睜眼含笑看氣呼呼的女人，低沉嗓音有意逗她，“我還怕你對我心懷不軌呢。”
“我才不會！”葉妩磨牙背過身，竭力證明自己的清白：“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才怪類！
葉妩在被窩裏心虛玩手指，她無比可惜：男人外表完全符合心目中的理想型。
但是，她更加清楚：黎晟再迷人，也終究是反派。要不起啊。
“哦，你喜歡什麽樣的？”黎晟的語調很輕，像小心的試探微微勾起。
聲音很近，仿佛在耳邊。
葉妩疑惑回過身，撐起腦袋的黎晟側身垂眸靜靜望住她。
男人漂亮眼眸波光流動，似藏了細微的情緒，溫柔似水。
葉妩瞬間被迷得五迷三道，還好及時清醒了過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美男計？
然而，黎晟自信的光芒，在葉妩眼裏就有點刺眼了。
哼，仗着一張顏值逆天的臉，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葉妩冷靜的坐起身，她盯着黎晟一字一句抑揚頓挫：“我喜歡——矮，矬，窮！”
黎晟完美的笑容一僵。這三個标準，還真有點難住他了。
黎晟垂眸一笑，眼中只裝進了葉妩一人。只聽他俯身低沉輕問：“不考慮提高一下要求嗎？”
小夜燈溫馨的微光灑落，柔和了黎晟略顯淩厲的俊臉。
黎晟一雙如墨眼眸勾人的笑意，深邃魅惑：“恩，好不好？”男人一聲輕笑，似癢到了人心裏。
真符合網上的一句話，“男人撩起來，基本沒女人什麽事兒了。”
不過，葉妩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被套路的。她堅決搖頭：“我就好這一口。只有這樣，才能加倍襯托出我的美貌。”
葉妩煞有其事，伸出手掌擋住黎晟含笑的惑人雙眸，“你看什麽？不準看。”
“襯托？”黎晟笑了笑，輕握葉妩伸出的手腕，引着指腹一點點滑過他飽滿的額頭、高挺鼻梁、幹燥柔軟的薄唇。
“可我覺得，你不用襯托，就已經足夠美貌了。”黎晟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誠，仿若冰封雪山內部滾滾火山熔岩，炙熱翻騰得将人燙傷。
“那…是當然的了，你放開！”一時結巴的葉妩飛快縮回手，她狠狠推了黎晟雙肩一把。可惜，對方穩如泰山，一點也沒推動。
葉妩氣急控訴：“說好不準動手，你是露出真面目了？觊觎我的美色？”
“冤枉啊，”黎晟一臉無辜，眼底縱容的笑意：“你對着我的臉擡手，不是想親自摸摸看麽？”
“才不是，你自作多情。”葉妩立刻捶了一下床頭，理直氣壯反駁。
“原來是這樣啊，我誤會了。”男人恍然大悟點頭，俊顏一副無害的神情，十分有欺騙性，“不過，如果夫人想，我不介意。”
葉妩身子往床邊挪了挪：“我介意！”
天花板上好似有彈珠跳動的響動，葉妩豎起耳朵，張望四周：“有奇怪的聲音？”
“細鋼筋在管道中彈動的聲音，不用在意。”黎晟望向葉妩笑了笑：“我剛才聽見你的心跳聲。”他微微勾唇，真誠疑惑：“是為了我才跳得那麽快？”
“不可能。”葉妩心如擂鼓，舉起拳頭示威，“我是吓的，你太自戀了。不準動手動腳，否則我就揍你。”
若是別人敢揚言挑釁，黎晟定會讓他明白謹言慎行的道理。
可葉妩兇巴巴的威脅沒有絲毫氣勢，黎晟一反常态的低頭服軟：“夫人手下留情啊。”
黎晟态度端正，葉妩不好意思繼續發火。
“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她氣哼哼的嘟囔：“你別裝可憐，我才不會心軟。”
“謝謝贊許。”黎晟低沉的笑酥軟了葉妩的耳，溫柔的過分。
葉妩腦海一片空白，黎晟以為她困了，摸摸她的頭，哄道：“不逗你了，睡吧。”
“不是在誇你啊！”葉妩才想起反駁，男人已經安靜合上眼。
葉妩正大光明看觸手可及的男人，他長而密的睫毛根根可見，棱角分明的側顏輪廓線條完美。
葉妩舌尖甜蜜泛酸，真希望一覺醒來，仍然躺在宿舍熟悉的床上，她還能同舍友分享神奇的穿書經歷。
一定會被當做美夢吧。
多想無益，葉妩安慰自己。她嘗試清空大腦，再次進入夢鄉。
閉上眼的那一刻，一股熟悉記憶湧入葉妩腦海。
午後的公交站臺，跑出馬路的小孩，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最後倒在血泊的自己……
葉妩難以置信的捂住嘴，她終于想起來……
她已經死了。
過完二十歲生日的隔天，她為了救一個小女孩出了車禍。
葉妩看到的最後一幕，小女孩在年輕女人的身旁哇哇大哭，臉色蒼白的女人握住她的手流淚：“謝謝你救了我的寶貝。小姑娘堅持住啊，救護車馬上就來。”
沒有等到救援，葉妩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真切疼痛的回憶在葉妩腦海中無限拉長，敲打着她努力否認的心弦。
葉妩不願相信的搖頭：“我怎麽會死了呢？”大滴大滴淚珠從臉上滑落，她蜷起身體抱住了自己，“不可能，這只是一個夢。”
真實疼痛從手上傳來，葉妩無法自欺欺人下去。
葉妩泡着眼淚，頭埋進被窩裏一動不動。她揪着胸口的衣襟只覺得一陣難受。好像全世界都抛棄了自己。
長大以後，葉妩很少在人前哭。她覺得哭泣，只會讓關心自己的人着急。奶奶去世的那段時間，她外表裝作堅強，夜裏總是躲在被窩裏偷偷的哭。
葉妩也曾想過，如果自己離開人世，會不會有人難過？她想不到，有一天為自己突然的死亡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不應該，她還是忍不住。好似二十歲的人生被抹得一幹二淨，在乎的朋友、熟悉的面孔再也見不到了。
這一刻，她宣洩般放任心中的無措，委屈。仿佛只要痛快哭過，雨過天晴，一切都會好起來。
“做噩夢了？”黎晟嘆氣的低喃，他起身下床來到葉妩這頭，微微拉起被角。
女人小臉哭的通紅，黎晟拿紙輕柔擦去她淚水，隔着被子拍她的後背：“不哭了，只是夢，醒來就好。”
葉妩睜開模糊的淚眼，她止不住的委屈，揉眼沙啞的哽咽：“別管我。”她起身下床，只想找個地方永遠躲起來。
“我怎麽能不管你？別哭，我會心疼。”黎晟目光溫柔拉葉妩坐回床上，他倒了一杯溫水：“嗓子都哭啞了。來，喝一點，一口也行。”
葉妩拒絕不了別人的好意，入口的溫水潤澤了喉嚨。她心情欠佳，偏過了頭。
黎晟眼眸盛着似水的柔光，他輕笑着為葉妩擦臉：“都哭成小花貓了。”
葉妩下意識躲開黎晟的靠近，眼角可憐兮兮挂着淚：“不準笑。”她雙手捂住眼，抹去淚水低頭不語。
“我只是見不得你難過。”黎晟掩下眼底的疼惜，鄭重道：“受了委屈和我說，老公給你出氣。”
葉妩的難過讓黎晟攪和亂了，她搖搖頭：“不需要，沒有人欺負我。”
葉妩只是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現實世界了。
黎晟嘆氣揉揉葉妩的腦袋：“想睡麽？不想睡，我陪你說說話。”
“不用了，讓我一個人呆着就好。”葉妩睡不着，眼神空洞得讓人心疼。
黎晟沉默上了床，看着葉妩背對他又蜷起身子。他微凝劍眉，大手強勢攬過女人到身邊，對着驚訝的她道：“害怕的話，我的胸膛可以借你躲一躲。”
葉妩臉上還挂着淚，她的心随呼吸重重跳動，目光呆呆落在男人的眼中。
“謝謝。”葉妩只聽自己輕而又輕的聲音。
下一刻，葉妩落進了一個溫暖而有安全感的懷抱，耳邊是黎晟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他下颌抵着葉妩的發頂，修長的手輕拍葉妩的後背：“我不會唱歌哄人，不過會哼調子。你想聽嗎？”
枕着黎晟的手肘，葉妩貪戀這份溫暖，卻無法習慣：“夠了。”她緩緩退出黎晟的懷抱，由衷道，“謝謝你，黎晟。”
以後絕對不能再這樣依賴了，葉妩握拳告誡自己：珍愛生命，遠離劇情相關人物，包括身邊的男人。
從現在起，她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鈕祜祿·葉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