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季念看着客廳裏的綠蘿, 水杯, 發財樹, 陽臺上的襯衫毛衣,房間裏飄動的白色紗簾, 還有程航剛剛吃過的大海碗, 這個家裏什麽都有了。
她覺得, 她現在真的什麽都不缺了, 只缺一個程航的孩子, 她的安穩生活就坐穩了。
雖然程航今晚回家了, 但他們剛才也算是甜甜蜜蜜的過了元宵,而且他明天就又回來她身邊了。
她想得窩在沙發裏偷笑, 因為還有些感冒,她再吃了一顆感冒藥就睡了一會, 她是被她媽的電話吵醒的。
李春華在電話裏頭略有些急促的語氣說:“季念,你回來一趟,媽媽有話和你講。”
季念吃了藥迷迷糊糊的說:“不回了,我在睡覺了。”
她挂了電話剛閉上了眼睛, 李春華的電話又來了。
李春華這次是用中氣十足的語氣命令:“你回來, 為了媽媽,你一定要回來, 你繼父說有話要親自對你講。”
季念迷迷糊糊的沒有回應。
李春華開始懇求她:“季念, 媽媽在這個家裏不容易,你為了媽媽,一定要聽話, 回來一趟。”
季念徹底清醒了,她坐了起來,只問她媽一個問題:“秦毅在嗎?”
“他送溫小姐回香港了。”李春華像是知道季念在避諱什麽,補上一句,“他今天都不會回來。”
“那好。”季念說,“我回去一趟。”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心想,反正秦震要見她,她早就知道秦震遲早有一天會見她。只是早見還是晚見的問題。
秦震現在要見她就正好,早見早做個了斷,等她懷了程航的孩子,她才不想和他們秦家再有任何關聯,到時候他要是再敢來找她,她也不見。
現在願意見他,也只是看在了媽媽的份上,她要告訴秦震,她和秦毅之間什麽都沒有,如果真有那一切都是他好兒子作出來的,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他要是敢因為這件事遷怒她的媽媽,她絕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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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計程車上想得特別激動,等坐車到了秦家,進了秦家的門,秦震一臉慈父相的望着她,對她噓寒問暖,還給她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她就對秦震半點怒氣都起不來了。
秦震并沒有做錯什麽,在季念還沒有賺錢能力的時候,他娶了李春華回家,并負責了自己的學費,雖然季念從來沒要過他半分零花錢,但他總想方設法讓她過得和同齡人差不多,但凡他去旅游出差回家,只要他自己兩個女兒有的禮物,他也會給她準備一份,作為一個繼父,他并沒有虧待過自己半分。
吃晚餐的時候,桌上只有三人,秦震待她一如從前,給她夾了她愛吃的炸蝦球,特意沾了橘子油。
季念吃一口,感激中又生出一絲難受,她感激秦震給了自己衣食無憂的生活,在她們母女倆最困難的時候,他的出現就像是一樽從天而降的天神。
其實季念一直不明白秦震當年為什麽會看上李春華,更不知道李春華是通過什麽渠道搭上了這個富豪,但是這些年看他對媽媽這樣尊重,她知道他對媽媽是真心的。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李春華是最沉默的,以往她是話最多的,但是今晚這頓飯,她吃得像是生離死別,季念知道她眼裏有淚,她媽哭的次數不多,這一次當然也不會哭,季念懷疑她那紅眼眶裏的淚也是演出來的。
李春華行走江華靠的一則是她漂亮的身體與臉蛋,二則是她的眼淚,她的眼淚能叫她這個年齡層的男人輕易為她付出。
季念還小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也遺傳了她媽的本領,當初她就是靠從她媽那學來的一招半式,把青春期的程航迷得團團轉,讓程航愛她愛得要死要活。
但是她和她媽不一樣,她媽離開了誰都能繼續活下去,而且能更好的活下去。但季念知道自己不能,她好不容易找到程航了,她不能再輕易放手。
所以她今晚過來,絕對不能任他們擺布。
只是媽媽養她不容易,最困難的時候李春華也沒有抛棄她,她也不能讓媽媽的晚年過得不好。
吃了晚飯,秦震把季念叫進了書房,說有話要和她單獨談談。李春華見了,也想跟着進去,但是秦震叫她去榨個玉米汁,那意思是希望她不要跟進來了。
季念進了秦震的書房,坐在他書桌前面的紅木椅上,這是她頭一回和繼父面對面的談判。以往秦震只留給她慈父的一面,從來不曾與她講道理,因為他清楚季念不是自己血親的女兒,他會和秦汝大聲小叫的講道理,卻從不與季念講。
有時候季念特別羨慕秦汝,因為秦汝有真正在乎她的父親,而她沒有,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騙人的。手指輕輕一碰這個幻境就破了。
就好像現在,當自己的存在對他的家庭存在了威脅,他第一個會舍棄的棋子就是她季念。
秦震推了一個信封給她,“季念,這裏是一筆錢和一個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你選你喜歡的專業去讀,進修一段時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給你挑的大學環境非常好,我也會負責你在國外學習的一切生活費與學費,你讀完了學位繼續待在國外工作就可以。”
季念聽着秦震的話,覺得他真是秦毅的好爸爸,他的下一句話應該是——你最好一輩子待在國外,一輩子都別回來。
季念心想,還好自己從來沒有把他當成真正的爸爸,否則這一刻她一定是要傷透心的。
傷心肯定是會傷心的,但是秦震的處理方式很客氣,季念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季念盯着他推過來的信封,垂着眼睛說:“謝謝爸爸,但是這錢和通知書我不能拿,我清楚自己的水平,還沒能到去國外讀書的地步。去了也是跟不上進度的。”
秦震委婉的說:“季念,你別怪爸爸,一家之主也有一家之主的難處。秦毅前些天找我說,要和溫小姐解除婚約,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他喜歡上別人,我問他是不是你,他不肯說實話,可我知道就是你。他是我兒子,他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他在想什麽,我以前以為他是鬧着玩,就算不是玩也至少知道應該克制。過年的時候我們計劃得好好的,他卻非要推遲出國,他擔心你一個人在這邊過年,非要叫人給你煮年夜飯,我故意提醒他,他卻什麽都不想聽,我多麽擔心他啊。他的愛意表現的太明顯了,連我都看見了,可晴怎麽會看不見?”
季念說:“對不起,爸爸,我不該總是回來的,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的。”
“我知道錯的不是你,可是除了你,沒有人能挽回這個局面。”秦震說,“你就當做是我對不起你,我們秦家都對不起你,不管秦毅對你做過什麽,就讓它随風去吧。我秦家需要溫可晴這個媳婦,秦毅也需要她的幫助,她是溫家的獨生女,以後會讓秦毅的生意與事業如虎添翼。你去了國外,他見不到你了,感覺漸漸也就淡了,等年底他老實和溫小姐結婚了,再生個孩子,他做了孩子的爸爸,就會有一家之主的考慮,到那時他也沒那精力再去糾纏你。爸爸是過來人,說的都是經驗之談,他是我的兒子,我了解他的。”
秦震一口一句都是兒子兒子,季念覺得他真的很愛這個兒子,當然了,誰不愛自己的兒子。可為什麽犧牲的必須是她季念?
“爸爸,其實我談戀愛了,我和他現在同居了。”季念直視着秦震的眼睛,“我很愛他,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去影響秦毅和溫小姐的婚姻,我說到做到。”
秦震深深的看了季念一眼,一瞬間他也有些動搖,微皺了眉頭思索一番後,他又再次搖了搖頭,“你不去影響他,也難保他不去找你。季念,你還年輕,先去國外一段時間吧,你才幾歲,怎麽可以現在就和別人同居?你連外面的世界都沒仔細看過。”他終于拿出一個父親的樣子教育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他問她:“你男朋友,有答應娶你嗎?”
季念呼出口氣,說:“還沒有,但他以後會說的。”
“沒有答應娶你就和他同居?你今年才二十三!”秦震就愈發恨鐵不成鋼了,她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她,像是在說“你怎麽把自己糟蹋成這樣”?
這愈發加深了秦震要把她送到國外讀書的念頭:“你今晚和你媽媽好好聊聊!”這是命令的語氣。
說完秦震走到外頭去,和李春華談了一會,半個小時後,李春華身負重任進了書房。
李春華一進門就戳了季念的腦袋教訓她:“我的臉都被你丢光了!你怎麽什麽話都和你繼父說?我早和你說過,你和男人睡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還指望着秦家人給你介紹個金龜婿呢,你就這樣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還是自己主動掀,你要不要臉?小賤蹄子!”
“對,我不要臉!我是小賤蹄子!”季念破罐子破摔了,她現在什麽都不怕了,反正他們就是想逼她走,她不管怎麽說怎麽做,他們都會逼她走的,現在連李春華也被洗腦了,“行啊,随便你怎麽罵我,我是小賤人,你就是大賤人!你生出我這麽不要臉,那你就更不要臉!”
李春華狠狠打了她臉頰一下。她已經多年沒打過季念,這個巴掌下去她就後悔了。
季念捂着臉忍住淚說:“媽,連你也要逼死我嗎?我說了我不會去破壞秦毅和溫小姐的婚姻,你們怎麽就不能給我一條生路,我只是想留在這個城市裏,我最多就隐姓埋名,我以後再也不回這個家裏來了,你們不能讓我留下嗎?我不想出國,我知道我出了國你們就不會再讓我回來,到時候我連你也見不到了!你忍心看我一個人流落在外嗎?”
李春華的眼淚比她先一步滑落下來,在季念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
她是很少去國外,但也跟着秦震去過幾次,她不懂英文,她知道假如自己一個人去,自己可能真的再也回不來,可是她的女兒不一樣啊,她的女兒是有讀書的,她懂英文,怎麽會回不來呢?
剛才秦震和她說了,叫她說服季念去國外待幾年,還給她下命令,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叫季念答應。
她當時傻傻的就答應了,她想着橫豎就是去幾年而已,現在飛機這麽方便,她要是想季念了,她就叫人給她定機票,她不會看英文可以找個導游跟着她去的嘛,只要去了第一次,以後她認了路,她就可以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等過了這風頭,她就給她的女兒找個有錢人嫁了,幸福的過下半生,多麽完美的計劃。
“別胡說,媽媽會去看你的,你老實待在那裏,我每個月都去看你!”李春華拍着胸脯保證。
“連你都能找到我,你覺得秦震會冒這個險?他絕不會讓秦毅有機會找到我!他只是要把我放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季念知道,秦震不是送她去讀書,他只是找個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叫她待着,畫地為牢,蹲到秦毅娶妻生子安穩生活,他才會考慮把她放出來。
李春華聽到這裏,恍然大悟的一睜眼,天啊,她怎麽那麽糊塗?
竟然真的以為秦震真的是想從送她女兒去國外享福?
享福倒是享福,他斷然不會虧待她衣食,但他會叫她困守一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到那時候女兒就是在那邊死了她都不知道,她千辛萬苦才把她養大,以前她總嫌棄她累贅,但累贅也是她掉下來的一塊肉,要死也得死在她眼皮底下,她決不能叫她永遠離開自己,這是永別。
鬼才要和人永別,她女兒現在是個人!活生生的人!她不能看着她明明是個人,卻過着鬼的日子。她不能!
李春華意識到了事态嚴重性,伸手捂住了季念的嘴,叫她不要說話。
她把季念帶到了三樓的房間,秦震今晚在書房工作,李春華告訴他,自己要和季念做思想工作,他相信了。
李春華讓季念先在房間裏等她,她先回自己卧室,趁着秦震沒回來前,把自己的幾張銀行卡忍痛拿出來,再把自己留給季念的嫁妝拿出來,包在一個黑塑料袋裏,來到了三樓的房間。
李春華把東西全塞她手裏,“媽這裏只有這些,你好好拿着,省着點花知道嗎?等會我就去和你繼父說你答應了去國外讀書,咱們先拖着他,你明天就走,不要坐飛機,去坐大巴,出了省,你去鄉下找外婆,那地方媽從沒和別人說過,沒有人會找得到你,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人找到了,你就去找你以前學校的老師,你以前學校的英語女老師很照顧你的,你在她那裏躲着,給她這些錢和首飾,叫她讓你躲着,絕對不要叫秦家的人找到了。知道嗎?”
季念抓着那黑袋子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
李春華摸着季念的臉,說:“我不知道你繼父存着這樣的心思,不是親生的終究不是親生的,誰擋了他兒子的路那都是一個死。媽對不起你,我想過要給你好日子,沒想到越過越糟糕,現在還要逃亡。”
季念抱着李春華的手臂,不相信這是唯一的路,“媽,我也不一定要走,我有男朋友了。”
“你必須先走。”李春華說,“你如果真心愛他,也不是這段時間都不能分開,他有秦家這樣的勢力嗎?沒有的話怎麽和秦震鬥?你鬥不過他的,你只能先走,等秦毅安定了我自然會通知你,到時候你再回來。”
“萬一還是回不來呢?”
“怎麽可能?”李春華說:“等秦毅連孩子都有了,我不信秦震還想着把你押到國外去,到時候哪怕沒有你,秦毅也該有小老婆,有其父必有其子,秦震當年和我搞上的時候,她的妻子不也還沒死?只要不威脅到溫小姐的地位就可以。”
季念摸了摸肚子,“媽,如果我懷了我男朋友的孩子了呢?可以不走嗎?”
“你有了嗎?”
她皺了皺眉,“我月經沒來。”
“懷了也得走,先躲一躲,就去鄉下躲。”李春華說。
可是季念想,就算躲,也不是躲到外婆家裏去,她有一種預感,秦毅知道外婆的住處了,他也必定知道自己和媽媽的過去。
秦毅都知道,秦震不可能不知道。指不定她們母女倆現在在房間裏商量的這些事情,秦震全都一清二楚。
她想得頭疼,來的時候以為是一場信心十足的談判,來了之後才發現情況遠比自己想得要糟糕。
秦震遠不是一個慈父的形象,他還是一個殘忍的劊子手,她擋了他兒子的路,沒将她斬草除根的除掉,他不會放心的。
季念又開始劇烈咳嗽,她的感冒好像又嚴重了,額頭又滾燙起來,李春華像小時候她生病哄她一樣的拍她心口,這是她對這個女兒唯有幾次的溫柔,季念卻都清楚的記在心裏。
她抓了李春華的手,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說:“媽,我舍不得你,我……我想和你一起回……”外婆家。
李春華知道季念想說什麽,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去了,那個地方對季念來說是童年的美好記憶,對自己卻是噩夢!
但她為了哄女兒就像小時候一樣的哄騙她:“念念乖,等你病好了,媽媽就給你買糖,帶你回外婆家。”
她哼起了不成調的搖籃曲,她也愛過這個女兒,狠狠的愛過,女兒出生的時候小小的,她每天都抱她,哄着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寶貝,如果不是因為養不起她,她真想一直哄着她,哄一輩子她也願意,把她當成小公主一樣的哄,可惜她沒這個命,她女兒也沒這個當小公主的命。
她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卻從來沒有給過她一天好日子。別人該有的她全都沒有,別人不該受的罪她全受一遍。
她現在也開始分不清遇上秦震是福還是禍了,可他也畢竟給過她們幾年好日子過。
季念一大早就被李春華叫醒了。
她昨晚給季念吃了退燒藥,眼看季念燒退了一些,面色還是蒼白,她有些不放心。
她要季念今天先去醫院看病,再想辦法盡快走。趁着秦震還在卧室裏休息,她把季念拉起來,給女兒穿好衣服,披上外套,讓女兒趕緊回去收拾逃路。
李春華原本想陪着季念去看醫生的,但是又想起季念本來就是個護士,自己去了也不能幫上什麽,而且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必須盯着秦震,以免他有什麽行動,她要第一時間通知季念逃走。
季念知道媽媽的意思,拿着她非要塞給她的黑袋子,早晨七點多的時候,她就從秦家的別墅門裏走出來。
過了元宵天氣反而更冷了,她早餐都沒吃,愈發覺得蕭瑟寒凍刺骨的冷,天完全亮起來了,太陽卻遲遲不出來,漫長的街道,沒有行人,一片灰蒙蒙。
有輛車從別墅裏頭很急速的開了出來,季念聽到劇烈的汽車摩擦聲,往回頭一看,一眼就認出是秦毅的車子。
她立刻掉頭,抱緊了媽媽給的黑袋子,往路旁的小路跑。
她以為跑小路他肯定就不會追上來,她剛一停下腳步往回頭一看,秦毅一身西服一臉疲憊的站她身後,手扣在她肩上,緊緊的力度。
他很快看到她臉色蒼白問她:“跑什麽?昨晚我爸和你說什麽了?”
季念拍開他的手,出一口心中惡氣,她罵他:“你這個王八蛋!你有本事叫你爸別來找我!你讓我一個人過日子!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為什麽還總是來纏着我?”
秦毅眉眼皺了一下,他眼底是紅血絲,胡子都沒刮,從未有過的憔悴,忽略了她說的男朋友,他看着她,“他是不是叫你走?”
“是!”季念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她和程航可以一直在一起。“他要把我送到國外去,我告訴你秦毅,你就是個烏龜孫子,你特別沒種你知道嗎?你既然答應了溫小姐,你就好好和她在一起,你連碰都不要來碰我!”她用力把他搭上來的手揮開,卻發現自己怎麽用力都揮不開。
季念眼圈紅了,她整張臉都是蒼白,唯獨眼圈紅,看得秦毅心裏動蕩了一下。
他懷疑她是病了,他很擔心她,外頭很冷,他想讓她暖和一點,趁她不注意他很輕易就把她抱了起來,走出了巷子口,放進了車子裏,季念第一時間要推門下車,秦毅用眼睛警告她,“你敢下車我就把你送回秦家。”
他當然是吓唬她,但是季念怕了,她默默的收回了手,她想在秦毅車裏比回秦震眼皮底下要安全。
秦毅開了車上路,他很快就瞧見後面跟着輛車,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
他見過這輛車好幾次,第一次是在家裏吃早餐,季念在車裏吻了那個男人的臉,第二次他送她去她租的公寓,同樣是這輛雷克薩斯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他從來就沒把他放眼裏,今天也是。
秦毅看季念蒼白的臉一眼,問她:“病了嗎?”
“不關你的事!”季念說,“你在前面路口停車,我要自己坐車回去。”
“去哪裏?”秦毅側臉僵硬,語氣也僵。
“和你有關系嗎?”季念斜了他一眼。
“怎麽沒關系,你是我的人。”秦毅指尖在方向盤上一搭一搭的扣着,“你再給我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好了,我爸不會再找你,任何人都不能再找你麻煩。你相信我。”
“我等不了了。”季念看着他的眼睛,冷冷說:“不是因為我不相信你,是我不喜歡你。我想到你就覺得惡心,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和我要你有什麽關系嗎?”秦毅眼底暗沉沉的光一閃而過,他翻出一個磁卡給她,“我給你買了套金蟬島的房子,你暫時去那裏住,你住在那裏誰都不能接近你,我爸也不會把你弄國外去。”秦毅認真的說,“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把你接出來,你相信我,我保證叫你過得名正言順。”
季念把他的卡丢車裏,“你省一點。好好和溫小姐過生活結婚生子,你不來找我對我就是最大的幫助。”
秦毅扯了扯襯衫領,他有些克制自己激怒的語氣,努力壓抑着說:“你非得這樣對我嗎?我是和她好過,好到要結婚了,可我不能反悔嗎?你沒和別人好過嗎?不能反悔嗎?”
“不能。”季念說,“你既然答應了溫小姐,就好好和她在一起,我已經答應了別人,我一輩子就只愛他。”
秦毅冷嗤一聲,“你才認識他多久,一輩子?他知道我們的事嗎?需不需要我親口告訴他?”他帶着威脅的語氣。
季念手指握緊了一下,她有些害怕,心虛,卻不會讓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她眼神躲閃着,回避着,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包裏翻出來看,來電顯示是程航。
她突然有些茫然的往左右看了一眼。
秦毅看她一眼,收回了目光,他單手伸出去,想拿走季念的手機,他仿佛猜到了是誰打給她,他不要她接這個電話。
可是季念反應比他快,她推開他的手,側身在車角落接起程航的電話,“喂。”
程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接着他有些劇烈的喘息,像是憋着口氣說不出話。
季念聽到了,很擔心的問:“程航?”
程航在極度的沉默後,用近乎暴怒的語氣說出兩個字:“……下車!”
季念條件反射的往車後看,她很快看到了程航的雷克薩斯跟在車後,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喊他的名字。“程航。”
程航愈發暴戾的口吻:“下車!我叫你現在就下車!”
他在後面盯着她,眼睛血紅,他等了她一晚上,他就讓她看到她和他哥哥一起從房子裏出來,還被抱上了車裏,季念昨晚趁他不在做了什麽?他現在殺人的心都起了!
季念緊張的解釋:“好,你聽我說……”
“我不聽你說!”程航警告她,“你現在就下車!立刻!馬上!”
季念沒挂電話,轉向了秦毅,“你停車,我現在要下車!”
“我為什麽要停車?”秦毅冷笑,看着後視鏡裏那輛緊追不舍的雷克薩斯,輕蔑的說:“因為後面那小子我就要停車?你上來了就別想下去!”他不信後頭那小子能從他車裏搶到人,他現在被激發了鬥志,本來他可以放她下車的,現在誰來都不可以。
秦毅話音落下,車後蓋被狠狠的一撞,好家夥,他竟然敢撞上來!發出劇烈的聲響,“砰!”
秦毅難以置信的望了身後一眼,他的車被他這狠狠一撞,稍稍偏了道,汽車直接剎停了,後車蓋在冒煙,可他坐在車裏,把中控鎖鎖了,他沒想過要下車,更沒想這樣放季念下車。
季念被這一撞身體往前傾,她反應過來後,意識到是程航的車撞上來了,秦毅的車被迫剎停了,而程航車子在倒退,看樣子他是還要再撞一次。她伸手去開車門,她必須阻止他這麽做。
可是手一伸她發現車門被秦毅鎖了,她扭頭看他,語氣緊張:“開門!他會再撞上來!”
秦毅抿着唇不說話,眼神是可怖的,他想他要撞就撞,撞翻了他也不會放人。
他盯着她,幽冷的眼底是一觸即發的火焰,“他是誰啊?我問你他是誰?敢撞我的車?”
季念不開口,她伸手在他車裏找中控鎖,每一次都被他把手抓在手裏,她每一次都無法成功。最後一次,他用力扣着她的手在掌心裏,另一只手扳着她腦袋,瘋了似的吻她的唇!
季念劇烈掙紮,怎麽都掙脫不開他的手,他像是要故意吻給後面的人看。
程航是看見了,他不僅看見了,他還看得很清楚,他一下一下的踩油門,把他後車蓋撞變形了,冒煙了,也沒能叫前面的人停止那個吻!
他覺得要瘋了,他的心口有團火焰在燒,快要把他燒斷氣了,像困獸一般的從車裏出來,他幾乎是沖到前面那輛車去,他站在季念車位的窗口邊,用力拉車門,拉不開,他一腳一腳的踹。
季念這個時候早就從秦毅手裏掙脫,她給了他一巴掌。
秦毅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被打了,猩紅的眼睛看她,他昨晚一晚沒睡,他現在一頭混亂,撕扯着她衣服說:“你打我?不許我親?這麽矜持做什麽?我們什麽沒做過?”他看一眼外頭的程航,冷笑,“你好像很在意他?要不要我告訴他我們做過什麽?”
季念怒目瞪他,從未有過的仇恨怨毒目光,看得秦毅手松了一下。
她此刻的目光像是猝了毒,咬牙切齒,“你敢和他說半個字,我不會放過你!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我死之前也不會放過你!”
季念趁着他失神的瞬間順利開了鎖,下了車,立即被程航拖着藏身後。
程航踹一腳他的車門,拉開車門俯下頭和車裏的秦毅對峙:“你搞我的女人?”
秦毅側臉對着他,不發一語。
程航眉峰壓得極低,兇狠霸道要上去把他拉下車狠揍,“你搞完了不敢開口?”
季念伸手去把他扯回來,他暴怒的把季念推開,季念往後摔了一下,手撐了地板,劃出了血。
程航抓到了秦毅的衣服,回頭看到她摔地上了,漸漸的松開了,他退出車裏把季念抓起來,丢她進車裏,急速的把車開走,繞過了秦毅的車子。
季念手臂在流血,疼得皺眉,她嘗試和程航解釋今天的事情:“程航,我不知道會這樣。”
程航不聽她,“你最好現在就閉嘴,我什麽都不信你,我只信我看到的,我一天晚上沒回來,你就回來找他?季念,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我知道你以前做慣了賤人,但你就這麽空虛?你一天晚上都不能離開男人?一天沒被草你就過不下去?”
“不是的,昨晚我和我媽媽在一起。”
“你竟然在我面前讓他親你?你知不知道我要惡心吐了!”程航暴戾的拍了方向盤。“你他媽一腳踏兩船已經足夠你死一百次,你還叫我看到他吻你!”
季念靠在車裏,解釋着,不停解釋着:“我昨晚去找我媽媽了,我感冒加重了,和我媽媽睡了一個晚上,你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叫我媽媽給你解釋。”
程航一句解釋都不停,他把車停在了公寓樓下,把她拉進了出租屋裏,不開燈,不關門。
他直接把她拖到了洗手間裏,開着冷水,注滿了一整個洗手盆,他手插.進她頭發裏,扯住一把,叫她埋頭進那盆冷水裏,按着她埋低腦袋在水池裏,不許她擡頭。
季念反應不及被嗆了幾下,她想擡頭,他用手摁住她後腦勺,撕扯着她頭發,她動不了,感覺要窒息了他又把她從水裏抓起來,與他對視。
他看着她:“我給你一個機會,賤貨,他操過你是不是,怎麽操的,昨晚,趁我不在?你說說看他是怎麽操的,我就放過你。”
她搖頭,猛烈搖頭,“昨晚和我媽媽在一起。”
“你騙誰?”他魔怔的扯痛她頭皮,“沒有操?那親過了?上面,下面都親過了?”
季念呆呆的看他,這一次她沒有搖頭。
他像是看穿了什麽,再次把她的臉壓在水裏,“你要臉嗎?”
她在水裏劇烈掙紮。
他把她抓起來,讓她松口氣,“你用你媽發毒誓說從來沒有過我就信你!”
她發不出來,腦袋是一團糊漿。
“那就是親過了?下面的?”他把她揪出去,抓着她長頭發,她的頭發濕了,全垂在臉頰上,“我叫你讓他親你!”他扯下了她全身,手進去,“這樣啊?”
他手進半截,她手機就響了。
他現在就是一個魔鬼,誰來惹了他,他就把它分成兩段。
他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是手機信息,可他看不到是誰發來的,直覺告訴他是秦毅發的。
程航不知道季念的手機密碼,也從沒問過她,他以前最讨厭看人信息的人,但是他今天瘋了,他一定要看,手機拿過去逼她解鎖。“開鎖。”
季念看一眼上面的手機號碼,是秦毅的號碼發來的,她不願意解鎖,不停搖頭。
程航愈發覺得她心裏有鬼,抓着她的手指,用力一摁就開了鎖,信息來了。
他第一次看她的手機,沒想到看到的是男人給她發來了房門單元號和密碼鎖。【金蟬島三單元】後面是一串密碼,他一看還是季念的生日。
程航看一眼就氣紅了眼,手掐着她脖子,“你能耐啊,一次讓兩個男人操,你不怕撐死嗎?”程航一下一下用力拍她的臉,“他連房子都給你找好了,比我大方,金蟬島啊!有錢人住的!拿來包養你嗎?他知道你一腳踏兩船嗎?知道你多賤嗎?”
程航把她的手機拆了,手機卡□□了,用力扔外頭去。手機四分五裂的被他丢地板上。
劇烈的幾聲碰碰撞撞後,全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季念全身濕漉漉的躺在沙發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