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陸唯桉看着溫錦的視線一直固定在兩個人雙手接觸的地方出神,臉上一直挂着的淺淺笑容在慢慢凝結消失,他嘴角輕輕上揚,呼出的氣息輕輕加重,對于她他需要的是耐心,畢竟他已經不是毛毛躁躁的大學生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是什麽,也知道這種感覺絕不是相親宴上再見到她之後突然産生的,是一點一點的積攢着,在重新遇到她之後猶如火山噴發一發不可收拾,這些或許在七年前醫院幾秒短短的對視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在那個霧氣缭繞的早上第二次相遇的驚鴻一瞥就萌芽了……他心裏明白她在害怕什麽,七年前醫院的一幕一直深深烙刻在他腦中——

七年前十月,醫院

陸唯桉剛剛結束長達五個多小時的手術,有些疲憊,淩晨四點多的時候突然被醫院的急救電話吵醒,他就匆匆趕到醫院進了手術室一直待到現在。

他剛剛結束在國外的學業,回國之後來這個醫院還不到三個月,剛進醫院的時候很多醫生護士病人都質疑他的能力,因為他剛大學畢業就空降到了a市最好的醫院當心血管治療中心的主治醫生,沒有經過層層篩選,沒有經過醫院的正規流程,就輕而易舉的得到了很多碩士甚至博士畢業生想要的職位。

對于這些他并不想解釋也懶得解釋,職位并不能代表什麽,他只希望可以憑借他的醫學知識能力讓每一個病人都能恢複健康,僅此而已。

走出手術室,他摘掉口罩,告知病人的家屬手術很成功,然後站在那擡手捏了捏已經有些發麻的肩膀,微微側過腦袋擡眼就注意到了一個綁着馬尾辮,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的女孩子,安靜地站在手術室外,低垂着腦袋,看不清她的長相,旁邊的座椅上坐着的應該是她母親,在低聲啜泣。

這種場景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也不好奇,但是在他準備轉身的瞬間,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他看着她緩緩擡起了腦袋,視線定格在他身上,那一瞬間他竟忘了該作何反應,只安靜地保持着那個姿勢,看到她還有點嬰兒肥的小臉,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眼睛紅彤彤的,噙着淚,但是卻掩不住原本的幹淨透亮,直擊人心,這一瞬間太過安靜,他聽到心髒“嘭”的一聲,伴随着手術室的門被打開。

他沒有細想這個變化是因為什麽,就看到和他穿着一樣手術服的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步伐有些沉重,他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結果,依舊安靜地站在那,看着她和她母親一臉的焦急詢問醫生結果,但是站在她們對面的醫生并沒有開口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一個小護士沉聲開口:“對不起,醫生們都盡力了。”

幾乎是護士說完的瞬間,他就看到她眼中的閃過的震驚然後是愧疚悲傷,“噗通~”一聲沉悶的響聲響起,她跪在了她母親面前,低垂着頭,抽噎着,開口時聲音哽咽,說出口的字斷斷續續的,但他還是聽清楚了,她說——

媽媽……都是……都是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爸爸,才會……

他有片刻的微怔,感覺到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然後看到她母親伸出手将她扶起來,抱着她,雙手在後背輕輕撫慰,聲音輕輕地很溫和,“囡囡,不是你的錯,不怪你,媽媽都知道,這都是意外,不要怪自己。”

……

病人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她和她母親緩步走在後面,她依舊小聲抽泣着,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看到了她校服上的名牌——溫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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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陸唯桉緩緩松開了手,在這之前他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摩擦一下她的,看着她視線緩緩定格在他臉上,他緩緩開口,聲音溫潤低沉,“溫錦,我是醫生。”

陸唯桉松開手的瞬間碰觸很輕柔,幾乎察覺不到,但溫錦還是感受到了,真得很輕,像似在撫慰,她的視線定格在他帶着淺淺笑意的臉上,溫潤如玉,聽到他的話,她怔楞了一會兒,然後彎唇笑了笑,“我知道,但是這點小傷我可以自己處理的,陸醫生,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沒有意外她的回答,陸唯桉微微點了下頭,聲音依舊溫和,“好。”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鬧鈴一起響起的是手機的短信提示聲,溫錦意識還有些迷糊,從被窩裏伸出手摸索着床頭櫃上的手機,睡眼惺忪的打開手機,發件人——陸唯桉,看到名字的時候她的意識瞬間就清醒了,想起了他之前說這幾天都會送她上班,她立馬擁着被子坐了起來,然後打開短信——

導師夫人去世,去美國一星期。

“去世”,似乎很久沒有觸碰到這個詞了,她心裏突然就有些傷感,立刻給他回了信息——恩,路上小心,節哀順變。

放下手機,室內還是漆黑一片,厚重的窗簾遮擋了窗外的一切,她設的鬧鈴是早上六點,昨天遇到陸唯桉是八點多。

昨天晚上的決定一直刻印在她腦子裏,睡覺之前她就想發短信告訴他不用送她上班,但是短信編輯了一遍又一遍怎麽也發不出去,她只好決定早上早點起床早點出門然後發條歉意短信,就說她公司臨時有事。

但是他剛剛的短信,明明他們之間的關系只需要兩個字“有事”就可以解決了,他卻把他的行程報告的這麽詳盡,她突然就覺得她自己真的有點矯情還有點卑鄙,心裏一直告誡着她要離他遠一點,但又控制不住因為他的貼心而産生動搖。

陸唯桉收到短信的時候,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早上還不到四點的時候接到了遠在美國的朋友的電話,告知他Harrison教授的夫人去世了。

Harrison教授是他在美國上大學時候的導師,也是心血管疾病方面的專家,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或許是因為國家環境的不同,教授的心态依舊很年輕,而且和學生的相處模式更像是朋友,課堂教學也很活躍。

大一的基礎學科結束之後要确認之後的主攻方向,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急症急救,因為他明白第一時間的應急搶救是最有效的,但是沒過多久,教授就找他單獨談了話,希望他能改變志願,選擇心血管疾病,他仍記得當初教授是怎麽“說服”他的——

Michael,我明白你為什麽會選急症急救,我承認這個很重要,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你在心血管疾病方面的天賦很高,當初我也和你一樣,在選擇了另一個主攻方向之後,我的教授跟我談了一次話,就和現在一樣,我想我當時會選擇聽他的意見是因為他對我的表揚和肯定,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感謝他,在醫院工作了這麽多年,遇到了很多心血管疾病的人,每次手術完看着成功在我眼前跳躍的有力的健康的心髒,我真的很開心,但這并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麽成功,醫術有多高明,只是因為它們的跳動,好了,希望你真的能仔細考慮考慮。

大學四年,他一直待在國外,遇上節日,教授就會邀請他到家裏做客,因為教授的夫人很喜歡中國文化,也很欣賞他,慢慢地他就和教授的家人熟絡了起來,回國之後還會每年抽空去看看他們。

挂斷和朋友的電話,陸唯桉立馬和醫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收拾好足夠換洗的衣服還有洗漱用品就前往市郊的機場。

平常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今天他只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到達機場,匆匆停好車,進了機場大廳,定了最早一班飛往舊金山的機票。

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他随便找了一個離安檢口最近的空位坐了下來,外面的天蒙蒙亮,厚重的霧氣層層包裹着,看不清玻璃外面,他拿着手機翻開通訊錄,手指滑到溫錦的時候停了下來,點開短信編輯界面,反反複複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知道“去世”對于她來說是個很沉重的詞,但是他更害怕的是她對他一直豎着的刺。

編輯好短信,陸唯桉看了眼時間,才不過五點半,想着她應該還在睡覺就沒有發出去。

半個小時後,安檢,上飛機,找到座位,坐下的瞬間他就打開了一直捏在手心的手機,把短信發了出去,廣播一直在提示飛機要起飛了,請所有乘客關閉電子産品。

沒過一會兒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內容很短,他壓抑了一整個早上的心情瞬間就緩和了,忍不住彎了彎唇。

“先生,請您關閉手機好嗎?飛機馬上……”空姐還沒說完,就看到那位原本還彎着唇的先生瞬間冷了下來,擡眼掃了過來,那個眼神仿佛在說“沒看到我在忙嗎”,她咽了咽口水感覺渾身涼飕飕的,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就要起飛了。”

聽到空姐的提示,陸唯桉低着頭應了一聲,給溫瑾回了一個“好”字,然後把手機關了,戴上了眼罩準備補眠,全程忽略了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奇怪的空乘服務員。

空姐:“……”這位先生長得還真是帥啊,但是為什麽給人感覺這麽冷,還有她身體為什麽會止不住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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