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麻煩
管知道這事不易做，不是光有知難而上的勇氣就能解決，但韓夏沒想到這麽難。馮遠卓那邊，最近跟供應商關系很差，她本來沒抱希望，可沒想到連藺東也沒成功，供應商都在觀望，沒人肯做出頭鳥。韓夏相熟的那批，放下話來，“只要有人簽，我也簽。”
僵局還是由藺東打開的。他同時約了兩家供應商到公司談協議，這兩家做同種設備，分別用在正殷的第六條和第七條生産線上。當初訂貨時不想把寶押在一家上，讓他們平分了項目，老對手見面分外熱鬧，寒暄過後才各進各的會議室。
一周沒進展，財務總監也讓了步，答應在今年給工程應付款一個億的預算，所以藺東不跟他們繞圈子，上去就直說，應付款共計七個億，今年到期的款項在六個億左右，打算付一個億。哪家先簽協議就先拿錢，雖然不是全款，但能拿部分總好過一個子都拿不到。
從韓夏的位置，正好把情況看得一清二楚。藺東穿梭在兩間會議室裏，像拍賣場上的經紀，竭力勸說對方接受這種協議的方式，否則等待他們的只有更差。當然也可以起訴，但合作了這麽多次，大家總有交情在吧，說不定哪天經濟情勢又好轉了，現在放棄等于把市場拱手相讓給對手。
等到供應商開始打電話回公司請示，韓夏知道，這事差不多成了。在過去的幾年裏，每當議标到最後關頭，關上門打電話只是過場，銷售的心已經動搖了。這是雙方心理上的較勁，狹路相逢勇者勝，誰能咬住不松口，另一方也只好從了。在這個戰場上，甲方的優勢在于可以主動把一對一變為一對二、一對四、...誰更想拿下目的誰就得先讓步，而對方人一多，總有個把沉不住氣的。
藺東這時才有空回辦公室喝水。他在座位上，遙遙對韓夏吐了吐舌頭，做個抹汗的姿勢，表示累死人了。韓夏忍笑低頭，什麽時候老大變得這麽活潑，居然學會開玩笑了。
當天兩家都簽了協議。既然口子已經破開，後面的就快了，韓夏和供應商的關系本來就好，幾乎以每天十幾家的速度來完成。也有釘子戶，但那樣的往往是小供應商，不影響大局的錢付了也無所謂。韓夏總結出一條，越是大戶越不想扯破臉，如果以後真的沒項目了，光從回籠資金上來說，是吃了點虧。但放長線釣大魚，現在不急于惦記那個5%或者10%，将來肯定有好處。至少藺東和她，一定先考慮持合作态度的。和誰買不是買，能參與競價，都是差不多規模的企業，東西差不了多少。
藺東打開局面後，又把事情扔給了韓夏。只是柴曉薇突然進入怠工狀态，韓夏來不及和她談心，只好邊打電話邊打協議，連傳真都得自己動手。
她又怎麽了？
韓夏納悶之餘，覺得柴曉薇的态度怪怪的。叫她去吃飯，她扔下句“我忙着呢”，跑了。
顧志偉說，“別理她，她就是別扭。”
韓夏想不出自己哪裏得罪了她，除非是嫌她也叫上了胡悅。可胡悅的表現實在很好，做事主動，加班自覺，韓夏沒道理不喜歡肯做的下屬。
吃飯是次，談心才是主，沒想到柴曉薇居然不來。韓夏問，“她在忙什麽？”
顧志偉搖頭，近來他和胡悅和韓夏一起在加班，也搞不清柴曉薇的動靜。反而胡悅看着韓夏臉色，小心地說，“我聽秘書部的人說。柴曉薇怕你，說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當衆批評她，所以她想離你遠點。”
韓夏啞然，這從哪裏說起？批評當然是有的，自己忙得眼冒金星，柴曉薇仍在上網吃零食，難免要說幾句。如果心情不好，也是因為下屬工作态度差，而不是其他。她忍了又忍，臉色還是變了，胡悅連忙又說，“我也是聽說的。其實你對我們都很好，借洗衣機給大家洗被單，還經常請我們吃飯。她自說自話，別人也就聽聽而已。你…別難過了，我會覺得自己在搬弄是非。”
韓夏收拾心情，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柴曉薇口沒遮攔。只是太過分了，她以為她是公主，認定別人能永遠容忍她？韓夏暗暗捉摸，如何既給她教訓，又不引起藺東反感。柴曉薇滿身漏洞，找她的岔子易如反掌，但在藺東眼皮底下做這事，難度卻太高了。韓夏想了會，算明白孫悟空也拿豬八戒沒辦法的道理了。既然如此，韓夏也就把這事扔在腦後，随柴曉薇去吧，虛度年華損失最大的是她自己。
韓夏不去找事，事卻找上了她。
人事讓韓夏下去開會。人力資源部長已經坐在小會議室，她一進去，對方起身關上門，然後沉着臉盯住她，也不說什麽事。
氣氛有些緊張，韓夏沒做虧心事，坦然和他對視。談判的活幹多了，誰怕誰。
她毫無懼意，對方也不能這麽拖着，開口道，“韓夏，知道為什麽找你嗎？”
當審犯人啊？韓夏越是生氣，越是不擺在臉上，“說。”
對方打開本子，把兩張紙扔到韓夏面前，“這是你的通話清單。你和羅立平通了一個多小時電話，都說了什麽？”項目部所有成員的手機號是以公司名義拿的，打清單也不需要通過機主本人。
韓夏心裏咯噔一下。平時她有事說事，電話都盡可能簡短。但那天喝醉了，也沒料到羅立平會突然跑掉，竟然留了把柄給別人。但這不是露怯的時候，她冷笑道，“他和我做了多年同事，打電話給我聊聊天，有什麽不對？我也沒有報銷話費，說多久都不是花公司的錢，憑什麽不行？”
對方拍着桌子，“死鴨子嘴硬。我告訴你，不要以為在公司做的時間長就能搞特權，你和他勾結一氣，到底拿了供應商多少好處？”
韓夏更想笑了，坦白從寬嗎？有本事拿證據出來。她說，“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