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更新時間:2017-04-18 20:00:05 字數:4893
SHOW UP偵探事務所。
站在玻璃門外,李傑生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到站在辦公桌旁的佟乃顼身上。
她和同事正讨論什麽,隔着玻璃門,他是什麽都聽不見也沒興趣,只目光灼熱地落在她恬淡的笑臉上。
記憶中的佟乃顼是個非常練達沉穩的女孩,但如果要更貼切地形容她,他會說,她是一個非常冷且讓人難以讀透的女孩,超齡的冷靜從容,用事不關己的淡漠态度拉開結界,不在乎外頭眼光更不允他人靠近。
那樣的她和以前的自己有些相似,他曾經想追探是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了她,就在她畢業分發到市刑大後,他曾經去探過班,但沒跟她說到話,因為他意外瞧見她粲笑如花的模樣。
一個男人帶着一個面貌有幾分酷似她的女孩子來接她,她笑露編貝,溫暖笑意融化了那雙冰冷的眸,任誰都能感覺到她的喜悅、感覺到那兩人對她的重要性。
他這才明白,原來她的冷并非環境造就,她會笑,而且笑起來更美,可她的笑只限給她最親的家人——
她的妹妹與男友。
而在目擊她有男友之後,隐隐作痛的心才讓他應證世上真的有一見鐘情這回事。
可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個有一面之緣的學長,所以後來他不曾再靠近過她,只是偶爾會有她的消息,好比她破案連連、官途平順,甚至于後來她因未做滿六年警察賠了學費,毅然決然地離開警界,開設一家偵探事務所。
這些消息他只聽聽,不曾深入追究,因為那是她的選擇。
今天她将長發綁成馬尾,露出纖細的頸部線條,合身的白襯衫和及膝黑窄裙完美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唯一比較遺憾的是她今天穿的是中統靴,看不見腳踝……
正扼腕着,玻璃門被推開,佟乃顼臉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走出,很客氣地詢問:“學長,剛剛對面公司的女職員打電話來說外面有偷窺的變态,應該不是你吧?”
李傑生緩緩看向對面那家貿易公司,回過頭時,臉上已經噙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學妹,你看過這麽帥的變态嗎?”
“嗯……學長想聽實話嗎?”她有點為難。
“那就算了,學長今天找你是有些事要請教。”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何必拘泥實話假話?無聊。
“鐘點費。”
“給學長一點折扣。”
“九折。”
“我們之間的交情只有九折?”他心都痛了。
“我們之間的交情是九五折,那零點五折是給所有初次上門的顧客應有的基本折扣。”
李傑生涼涼地看着她,卻見她突地笑了,“開玩笑的,學長耶,打個八折都是應該的。”
他眼角抽了抽,安慰自己,總算聽見一點人話了。
“請進吧,學長。”
SHOW UP偵探事務所裏是開放式的辦公空間,有一組候位沙發,右手邊隔了幾間隐密的包廂和個別辦公室,而佟乃顼是帶着他坐到那組寶藍色的候位沙發,意味着他倆的對話并不避諱讓她的同事聽見。
路經一張辦公桌時,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女子身着女仆裝坐在計算機桌前,李傑生不禁多看了一眼。
女仆耶……标準裝束,染着一頭金發戴着女仆帽,略略妝點過的容貌,俨然像是貓系的小惡魔。
“學長,這位是事務所最頂尖的計算機高手,薇薇。”佟乃顼見他停下腳步,幹脆替他介紹成員。
“薇薇?”他眉頭微皺,“在這邊上班還要取藝名?”
“學長怎會認為是藝名?”
“因為他明明是個男人,怎會叫薇薇?”
李傑生話一出口,正端着咖啡走來的孫韶儀不禁放聲大笑,“薇薇,你破功了!”
“你為什麽認得出我是男人?”韋薇薇站起身,幾乎要跟李傑生一般高,粉雕玉琢的俏顏俨然是個小惡魔少女,然而嗓音十足的低沉,略略沙啞。
“女孩子的腳踝不會這麽粗。”李傑生指着他的腳。
“誰會注意這個地方?!”韋薇薇怒了,從未有人能看穿女裝扮相的他,可這家夥不過初次見面就因為腳踝而看穿他,太教人不爽了!
“我。”他喜歡腳踝嘛,有什麽辦法。
“學長總是很注意細節。”佟乃顼由衷道。
李傑生呵呵笑着,不好意思道出自己的癖好。人嘛,總要有點瑕疵,太完美容易遭天妒,是說他這點癖好也不算瑕疵就是了。
“顼姊,我好難過,安慰我。”韋薇薇随即撲進她的懷裏。
“喔,乖乖,不難過,明天再挑戰好不好?”佟乃顼耐心十足,還不住地拍撫着他的頭。
面對如此不倫不類的辦公室生态,李傑生眼角抽了抽,忍住扯開韋薇薇的沖動,問道:“學妹,要開始計費了嗎?”
佟乃顼笑了笑,拍拍韋薇薇的頭,便直接朝沙發主位一坐,“韶儀,把我的計時鐘拿來。”
“……你一定要對學長這麽狠嗎?”連多一分鐘的便宜都不肯讓他占。
“學長,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麽欠缺幽默感。”話落,她還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
李傑生閉了閉眼,有種自己被玩弄于股掌間的劣勢感,但他還是乖乖地坐到沙發上,先喝了口孫韶儀送上的咖啡,思索着要怎麽開口。
“讓學長開口有這麽難嗎?”佟乃顼懶洋洋地窩進沙發椅背裏。
他擡眼,注視着她點到為止的笑臉,思索了下,神情非常嚴肅地道:“學妹,這個問題确實相當棘手,也只有你幫得了我。”
“那我是不是應該提高鐘點費?”
“如果你肯點頭幫我,提高鐘點費也沒問題。”他刻意壓低嗓音,深邃黑眸專注地對上她的。
佟乃顼微揚起眉,思緒藏在杏眸裏,彎唇道:“學長先提出問題,我再考慮要不要加價,省得我幫不上忙就麻煩了。”
“不會,真的只有你才幫得上。”他搓着手,狀似有些猶豫,眼角餘光掃過辦公區那頭,确定沒人注意這頭,他才靠近她一些,低聲道:“學妹要不要跟我交往?”
佟乃顼頓了下,澄澈的眸子直睇着他,半晌後道:“學長好幽默。”
“學妹,我是認真的。”
面對那非常誠懇又認真的神情,她是真的想不出有什麽話能吐槽他了。“學長,我也是認真的,如果學長沒有其它問題的話,我還有一些數據必須整理,就不奉陪了。”
見佟乃顼起身要走,他出聲道:“學妹,昨天我突然想到有個方法可以讓蛋糕消失。”
佟乃顼想了下,才知道他是指方仲與的那樁案子,“學長還是在意到底有沒有蛋糕出現過?”她該要誇他擁有警察該有的高度敏感,還是損他只看細節罔顧大方向?
“倒也不是,純粹動動腦,省得讓腦袋生鏽罷了。”說完後,他露出“問我、問我”的熱切表情。
“要怎麽讓蛋糕消失呢?”她知道要是不問,他絕不會放過她。
“吃掉。”他這回露出了“誇我、誇我”的表情。
“……學長好聰明。”除了這麽說,她還能怎樣?
蛋糕根本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方仲與的驗屍報告出爐後,警方已經以吸食毒品過量的意外結案了,現在聊蛋糕重要嗎?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這樁案子已經要以意外結案了對吧?”
“是啊,方總跟我提過了。”所以,為什麽要跟她讨論蛋糕上哪去了呢?
“對了,學妹,你怎會跟兆盛集團的人走得這麽近?”他招了招手,要她坐下聊聊。
“學長知道我這家事務所主打的內容吧,征信和法律咨詢都是營業項目,基本上為了顧及委托人的隐私,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她還朝他眨眨眼,意思是說,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他應該明白了。
“征信社滿街都有,怎麽兆盛卻找上了你?”
“那當然是學妹我很有本事,此外是我擁有相當專業的夥伴,學長應該上網估狗一下,就會知道這家事務所有多紅。”
“我只看到一個扮女仆的男人和一個高大的女人。”他實在不想說剛剛那個端咖啡的姑娘真是魁梧呀……“學長,薇薇是當初我還在市刑大時輔導過的計算機天才,而韶儀……當年你回母校演講時,她是另一個接待生,還是曾拿下世界杯跆拳道亞軍的國手,當然還有其它你沒瞧見的人,他們正在執勤中。”
李傑生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想象跆拳道側踢的磅數有多重,“真是怪了,我怎麽記得只有你?”
“學長,不好意思,因為我像天橋一樣高,所以不在你的視線之內。”孫韶儀的聲音從另一頭冷冷地傳來,右手邊随即爆開韋薇薇的大笑聲,她立馬惡狠狠地瞪過去,“你笑什麽?我允許你笑了嗎?想再笑開懷一點嗎?”
“顼姊,她嫉妒我的美,想撕爛我的嘴,救命啊,這是職場暴力!”
“需要我幫你通報嗎?”李傑生好心地問。
佟乃顼充耳不聞韋薇薇爆開的哀嚎聲,一臉抱歉地道:“小孩子貪玩,學長別介意。”
“怎會?熱鬧點好。”他笑着,目光灼熱地盯着她。
佟乃顼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便道:“如果學長想問的都已經問完了,是不是——”
“學妹,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讨論。”
“什麽事?”
“跟方仲與這件案子有關的事,咱們在路上邊走邊聊。”
佟乃顼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我還是要繼續記鐘點就是了。”
“記得折扣。”
她還能說什麽呢?
佟乃顼瞪着手上的爆米花和可樂,再瞪向前方正在找座位的李傑生,有股沖動想将爆米花倒在他頭上。
“學妹,這邊。”李傑生找到了位子,回頭很自然地接過爆米花,而另一只手更是萬分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
佟乃顼沒甩開他的手,一入座後,冷着聲問:“學長,看電影跟方仲與那件案子有什麽關系?”
“學妹,這是一部懸疑推理片,難道你不覺得可以幫助我們逆向思考,也許就能想出什麽破綻之類的?”李傑生義正詞嚴地說着,彷佛她是個多麽不受教又沒上進心的學生。
“學長,這件案子與我無關。”
“誰說的?你是關系人,也是現場的目擊證人,相對的,你還是頭號嫌疑犯,學長是為了你好,才找你一起來的。”李傑生說得振振有詞,彷佛她要是沒低頭道謝,現場任何人都可以唾棄她。
“學長,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說了一大堆,但我聽起來就覺得你是假辦案真約會,拐騙我和你看電影。”
李傑生眨了眨眼,佯裝害羞地垂下眼,“知道就好,幹麽說出來?”
佟乃顼眼角抽搐了下,起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學妹,電影要開始了,你也不想想你這一七〇的身高會擋住多少人的視線,坐下吧,就算我拐你,也不過就拐你兩個小時,大不了待會換你拐我四個小時,我夠大方吧?”
佟乃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往椅背一躺,幹脆閉目養神。
耳邊傳來電影播放的聲響,她一點觀看的意願都沒有。距離她上一次進電影院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遙遠到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
電影院裏低聲讨論劇情的聲音還是一樣令人讨厭,尤其當聲音愈來愈大,甚至起了争執,她不耐地微皺起眉,邊養神邊注意着聲音來源有無移動、是否朝她這頭走來,确定聲音一直是停留在後幾排,她便專心地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有外套蓋在她身上,她微張眼,就見李傑生正專注在電影上,還喝着可樂配爆米花,彷佛樂在其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拉開身上的外套往他的手臂一搭。
“蓋着,裏頭冷氣有點強。”他像個紳士般再将外套蓋了回去。
“學長,有汗味。”她很委婉地又将外套推開。
“那是男人味。”
“不管是什麽味,重點是我不冷,學長既然都跷班看電影了,就不需要顧慮太多,盡情享受吧。”如果他允許她可以先離席,她會更感激。
“誰跟你說我是跷班?我正在工作中。”
看電影是工作?天底下有這種肥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