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1)
更新時間:2017-04-18 20:00:05 字數:10716
當天晚上的頭條新聞就是兆盛總經理涉嫌掏空集團,檢調也立刻大動作搜索兆盛,取回所有相關財務報告和資金流向明細,将方仲和給押進地檢署偵訊。
隔天一早,佟乃顼被做菜的聲音吵醒,也不管還沒洗臉,掀被下床開門一瞧,果真看見李傑生正在廚房忙着。
“我把你吵醒了?”李傑生剛從烤箱将吐司拿出,一回頭就見她倚在流理臺邊。
“你怎麽會這麽早回來?”她以為再快也要兩天後才見得到他。
“檢察官把我的工作搶走了,我只好回來了。”他湊近她,等着她的吻。
她推開他的臉,“結果呢?”
李傑生一臉哀怨,“還能怎樣,他拒絕夜間偵訊,所以等一下才會正式偵訊,等那頭偵訊完了才會輪到我上場。”
“掏空背信罪應該不是偵一隊負責的。”
“的确不是,我負責的是林博源的命案。”他慢條斯理地在吐司上頭放上起司片,擱上他烤好的肉,加上苜蓿芽和生菜,淋上他精心調配的醬料,再蓋上烤得酥脆的吐司。“法醫驗屍時,從林博源的指縫裏取出了衣料纖維,經過追查,那是新開發的機能性纖維,是某家名牌今年主打的産品物料,聽說方仲和是該品牌的愛用者,所以要找他聊聊,順便驗一下DNA。”
“喔,大有斬獲呢。”
“這得要感謝你,也要感謝韋薇薇,改天買套水手服送他。”
“……你喜歡高中生的水手服?”
“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他随口應着,立刻察覺失言,趕忙糾正,“但是我最想看學妹穿。”
佟乃顼哼哼兩聲就轉回房間,一點挽留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偷偷溜回房間,才發現原來她是進浴室梳洗,于是乖乖地坐回位子上等她。
不一會,她神清氣爽走來,手上還拿着一張照片,李傑生仔細一看,竟是高中時期的佟乃顼,還穿着白衣藍裙的水手服。
他伸手要拿,她卻立刻塞進口袋裏。
“學妹,這麽珍貴的照片再讓我看一下嘛,綁着馬尾穿水手服的學妹好萌。”李傑生伸長了手,好想再看—眼。
“我的高中制服還擱在我的衣櫥裏。”她不理他,拿起用料豐盛的吐司大口咬下。“你要是乖乖聽話,我會考慮穿給你看。”
“怎樣才算乖乖聽話?”又要他簽不平等條約了嗎?
“這個嘛,讓我想想再讨論。”
“學妹……”
“安靜,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吃早餐了,安靜地陪我吃早餐。”
李傑生笑眯了眼,坐到她身旁,“那有什麽問題,等手頭上的案子都解決,我會有幾天假可以好好休息。”
她都懶得吐槽了。幹外勤的通常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騙人沒當過警察是不是?但不管怎樣,久違的兩人早餐時光讓她止不住笑。
***
接受偵訊的方仲和在律師陪同之下,只針對幾處疑點說明,檢察官将他列為被告後,律師聲請交保,卻遲遲沒下文。
一會,偵訊室的門打開,進來的卻是李傑生。
“不好意思,法官還在裁定交保金額,所以麻煩方先生再稍等一會。”李傑生說着,拿着手中的牛皮紙袋坐到方仲和對面,“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麻煩方先生讓我采集頭發和口腔細胞。”
方仲和随即看了眼身旁的律師,律師代為發言,“我不認為我的當事人需要配合。”
“不,他必須配合,日前法醫在林博源的指縫裏找到衣料纖維,上頭檢驗出微量的DNA,所以需要方先生配合檢驗DNA。”李傑生從牛皮紙袋裏取出幾個封口袋。
“關我什麽事,難道警方可以随随便便就叫人驗DNA嗎?”從昨晚就待在偵訊室,方仲和的情緒已經瀕臨臨界點。
“當然不是随随便便,是因為昨日被揭發的那份資金流向明細,警方認為方先生有可能因為掏空轉注資金後的利益分配不均而殺害林博源,當然這只是揣測,為了證明方先生的清白,難道方先生不認為驗DNA是可以讓自己洗刷嫌疑的最佳辦法嗎?”
方仲和臉色變了又變,看向律師,律師只能無奈地對他點頭。
“方先生趕緊讓我采完檢體,說不定等一下法官的裁決就下來了,從昨晚忙到現在,方先生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了。”李傑生好言相勸着,像是想起什麽,又道:“對了,有境管,方先生千萬別亂跑,以免引起誤會,還有保持聯系,因為偵一隊随時會再傳訊方先生。”
采完檢體,李傑生道了聲謝就離開偵訊室,将檢體教給監識科人員後就下斑,回到家裏,他邊享用着學妹親手烹煮的晚餐,邊聊着今日的大概。
“所以還是交保了?”佟乃顼問。
“嗯,一千萬交保,保釋金不到半個小時就籌好了,真的是財大氣粗。”
“DNA檢驗快一點的話七天就出爐了,你可以準備傳票了。”
“我不急着申請,因為蘇檢打算再聲請羁押,我先看她的表現再決定。”他喝了n魚湯,露出幸福得快要死掉的表情,“好鮮美,學妹對我真好。”
不是他要嫌棄便當店,而是連吃了一個月同家店同菜色的便當,任誰都會膩,更何況每次都是抓着時間吃,再美味也品嘗不出來。
“那是我要補膠原蛋白的。”她挑眉說道。
李傑生哈哈笑着,将桌面的菜全部掃進肚子裏,撐死都甘心。
飯後,佟乃顼泡了去油膩的普洱茶給他,打開電視坐在他身邊,“方仲與的案子呢,有進展嗎?”
“從你說的窗口附近确實采集到指紋,還在比對中,此外會館裏的十字弓并沒有減少,所以兇器是兇手自個兒的,買賣十字弓都必須要登記證件,目前以十字弓箭的款式作為搜查方向,還需要一點時間。”
“假設郭豐安是因為發現方氏兄弟和林博源掏空公司,欲揭發之前遭方氏兄弟推下樓,後來方氏兄弟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對林博源痛下殺手,到此為止都相當合理,但方仲與的死反倒顯得突兀。”
李傑生喝着普洱茶,随即将她摟進懷裏,“不管哪些,橫豎有線索在手,就不怕查不到,好不容易可以單獨相處,咱們還要聊這些殺風景的話題嗎?”
佟乃顼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她還不是打算早點将這些煩人事給處理完,兩人才能再多一點相處時間。
“學妹,我可以再違規一次嗎?”他親吻着她的發,請求着。
佟乃顼倒進他的懷裏,擡眼看着他。
他的天線立刻收到訊息,正要吻上她的唇時,手機響起,教他猶豫了下。
“接電話。”她好心地将手機遞給他。
李傑生暗罵了聲,一看是檢察官的電話,随即接起,“蘇檢,有狀況嗎?”
“很大的狀況,方仲和現在在醫院,他說有人要殺他,你要不要過來一趟?”蘇沛漫在電話那頭很疲憊地說。
“發生什麽事了?”
“我聲請羁押,法官裁準,所以我帶人去押他,誰知剛到兆盛大樓門口就發生氣爆,要不是他跑得夠快,這案子也不用辦了。”
“我馬上過去。”結束通話,他滿臉抱歉地摟了摟佟乃顼,“學妹,真的很抱歉,我先過去了解狀況。”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認得他,就當是去探病的。”
“原來學妹這麽舍不得離開我。”
佟乃顼呋了聲,懶得理他,回房換衣服去了。
兩人驅車前往醫院,李傑生将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裏,佟乃顼下了車,有些頭痛地揉着眉頭。
“不舒服?”李傑生下車後問,瞧她搖了搖頭,随即敏銳地想起她的體質,“數量很多?”
“嚴重客滿,爆房了。”
“多到會讓你不舒服?”
“不會,通常鬼魂不會招惹我,只是數目太多,偶爾會讓我分不清楚人和魂。”吸了口氣,她牽着他的手,“走吧,反正習慣就好。”
李傑生親吻着她的手,帶着她朝急診室而去。
就在急診室外,佟乃顼瞧見了鄭雅文的魂魄,随即一把拉住李傑生。
“怎麽了?”李傑生不解地看她朝左側望去,表情相當嚴肅。
“鄭雅文。”
李傑生聞言,環顧四周,下意識地找起方仲連,“有看到方仲連嗎?”
“沒看到,可是鄭雅文既然在,方仲連離這裏一定不遠。”這是她的經驗法則,鬼魂一旦跟着一個人,必定有其原因,所以不太會半途換人,更不會離那個人太遠。
“難道說氣爆與他有關?”
“很有可能,不是嗎?”她直視着鄭雅文,發現從一開始鄭雅文的視線就與她對上,真的是挺特別的,“學長,幫個忙。”
“什麽忙?”
她緊握他的手,“我想跟她對話,咱們到角落裏假裝說話,要不然我自言自語會被當成瘋子。”
李傑生點點頭,反正方仲和并沒有急迫性的人身安全,暫時把他丢到一邊也無所謂,于是兩人走到角落,佟乃顼瞧見鄭雅文也跟了過來。
“鄭雅文,你有話跟我說?”她邊問邊假裝幫李傑生整理衣領。
“是,終于可以對話了……”鄭雅文模糊的臉揚起淡淡的笑,“你能不能幫我告訴他,請他遵守十二月二十一日對我說過的承諾。”
“十二月二十一日?”她喃念着,聽見李傑生附在她的耳邊說:“她的死亡日期。”
“什麽承諾?”她問。
鄭雅文搖了搖頭,沒打算回答,“幫我告訴他,請他好好地活着,我會一直在他身邊,直到他的生命終了,就算他看不見我,聽不見我的聲音,我都會陪伴着他。”
“那是不可能的吧,不要讓我說謊。”佟乃顼皺眉。
雖然她對鬼魂什麽的沒研宄,但依照她的經驗,若不是仇恨中的對價關系或持令旗而來,很難跟着一個人到生命終了。
鄭雅文笑了笑,“是真的,你不用說謊,我會一直守着他。”
佟乃顼瞅着她,看她身影漸散,最後消失不見,她随即環顧四周,卻還是沒瞧見方仲連的身影。
“說完了?”
“嗯,我覺得她挺了不起的。”
“怎麽說?”
“一般的鬼魂除了懷着恨意顯得面目猙獰,其餘的大多沒什麽表情,就算說起話來也是不斷地跳針,但是她面有笑容,還能講出有條理的字句,她應該是真的很愛方仲連,或許該說他們兩個真的深愛彼此吧。”
“待會再試試看能不能連絡上方仲連,要趁他還沒鑄成大錯之前阻止他,而現在……先去看看方仲和那個家夥想說什麽。”
她點了點頭,跟着他進急診室,還沒詢問方仲和在哪一床,裏頭便傳來了急救的聲音。
“蘇檢!”李傑生看見蘇沛漫和幾名員警就在急救的那床外頭。
蘇沛漫回頭,雙手朝他一灘,“我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明明剛剛還正常地跟我交談,下一秒卻突然呼吸困難,醫生正在急救。”
佟乃顼聞言,偷偷掀開床簾,就見床簾的範圍內幾乎是魂滿為患,她小小的動作驚動了他們,一個個都朝她行注目禮,正當她打算偷偷退出時,卻瞥見郭豐安竟然掐住了方仲和的脖子,而正在急救中的方仲和臉色慘白如紙,醫療人員對他又是電擊又是CPR的,卻是半點成效也沒有。
她該不該阻止?這種敗類應該可以不用救他,但當她目擊床邊的鬼魂被郭豐安吸引了過去,她不禁脫口喊道——
“郭豐安,住手!”
話落的瞬間,包括醫療人員和鬼魂們都看向她,當然,郭豐安也瞧見她了,緩緩地松開了手。
電子儀器發出的尖銳聲響緩和了下來,醫療人員對于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一瞬間的錯愕,但馬上沉穩下來,看着儀表上的數值,确定生命跡象穩定後才拉開床簾,對着蘇沛漫囑咐幾句。
“學妹,你剛剛喊郭豐安,是……”李傑生将她拉到一旁。
“他正在掐方仲和的脖子。”她低聲說着。
“對了,郭豐安也在這家醫院的加護病房,難不成他已經死了?”
“我也不知道,沒研宄。”她很坦白地搖頭表示不知。“如果郭豐安打算再下手,我不見得能阻止他第二次,不如就這樣吧。”
她想,只要方仲和一死,郭豐安心結一解,就不會再有剛才的古怪現象,後來,不禁暗罵自己大驚小怪,實在不該打擾他的。
“不行,這麽一來兆盛幾件案子都會變成懸案,上頭沒辦法交代。”
佟乃顼琺了聲,“這又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李傑生沉吟了下,突地咧嘴笑了,“不過,也許咱們可以利用這個方法稍微吓吓他,趁着他驚魂未定的時候吓是最有用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需言語,彼此意會。
“蘇檢。”李傑生拉開床簾,驚見方仲和竟死死地抓着蘇沛漫不放。
蘇沛漫緩緩回頭,“幫個忙,好嗎?”
李傑生拉着佟乃顼進到床簾裏,就見方仲和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吓,一雙眼不安地環顧着四周。
佟乃顼直盯着站在床頭的郭豐安,他的表情比剛才和緩多了,應該是可以溝通的狀态。“救我……有人要殺我!”方仲和放開了蘇沛漫,轉向李傑生求救。
趕在李傑生開口之前,佟乃顼搭住他的手臂涼涼地問:“你确定是人嗎?”
此話一出,方仲和随即臉色大變,蘇沛漫更是不住地用眼神詢問李傑生。
“你……你說什麽?”方仲和顫抖着聲音問。
佟乃顼朝着郭豐安說.?“郭先生,有很多事方先生一直閃躲,不如你來跟我說好了。”
所有人順着她的目光望向床頭位置,方仲和目光戒備地瞪着床頭,又不住地看看佟乃顼。
“他和方仲與把我推下樓……”郭豐安喃喃道。
佟乃顼佯訝道:“他把你推下樓?他為什麽要把你推下樓?”
方仲和閃到另一側,佟乃顼随即指着他手按的地方,“那裏也有一位,你按到對方的頭了,麻煩挪開。”
聞言,方仲和吓得想要跳下床,驚恐地環顧四周,随即惱聲大吼,“裝神弄鬼!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佟乃顼聳了聳肩,專心聽着郭豐安說。
“他要阻止我揭發他和林博源聯手掏空集團資金的事,我寄給你的資料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一份主帳并不是在電腦裏,而是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裏。”
“主帳本是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裏?”她笑咪咪地望向聽到這句話後一臉錯愕的方仲和,手肘頂了頂李傑生。“學長,蘇檢,記得別放過他辦公室裏的保險箱,裏頭的主帳本才是最關鍵的證據。”
蘇沛漫一頭霧水地看着李傑生,眼角餘光瞥見方仲和一臉見鬼的樣子,彷佛真教佟乃顼給說中了,可到底是誰跟她說的?她什麽都沒看見。
倒是李傑生老神在在,他雖然也看不到,但他已經被女友吓過,很确定她的能力。
“方先生,知道你剛才為什麽突然不能呼吸嗎?”佟乃顼笑看着方仲和蒼白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可惡的人,殺了他不見得是最痛快的方法,“因為郭先生剛才掐着你的脖子,當然不只他,好比這裏、這裏、這裏……”
只要是佟乃顼比的方向,方仲和就往另一側閃,別說他,就連蘇沛漫也一路快要退到床簾外,就怕一個不小心踩到或打到什麽,她會感到十分抱歉。
“可以把數目累積到這麽多,你也算厲害,不過你可能沒想過,醫院是生與死的界線,所以這裏頭的鬼魂非常的多,好的壞的,會互相牽引互相吞噬,到最後會起什麽變化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郭豐安剛才差點被同化了,至于等一下會不會再來一次,我也不知道,你自求多福吧。”
話落,她親熱地挽着李傑生,“學長,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這裏的事交給蘇檢就可以了。”
方仲和雙眼像是要瞪凸一般,近乎歇斯底裏地喊道:“別走,你別走!”剛才快要不能呼吸時,他隐約聽見她叫郭豐安住手,然後他脖子上的窒息感就真的消失了,要是她一走,他不是死定了!
“方先生,我只是來探病的,你的下場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警官,你不能讓那些東西殺了我!”
李傑生一臉為難地說:“可是,我什麽都沒看見,還是說……真的如她剛才轉述的,郭豐安真的是你推下樓的?”
“不是我,是仲與推的!”
“方仲與已經死了,你這不是在推卸責任嗎?”
“我說的是真的!”他心一橫,把實情全盤托出。“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上寫着郭豐安已經得知我們和林博源私下操作的事,我想起那幾天豐安确實不太對勁,就約他上頂樓,結果他是真的打算要公諸于世,甚至還已經把一份帳冊資料寄出,仲與氣得一把将他給推下樓,我根本來不及阻止,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想過了,就算他所有罪行合并計算,也絕對不會判他死刑,但只要他再待在這裏,天曉得會發生什麽事?他不想死!只要活着,他就有機會逆轉情勢。
李傑生睨了蘇沛漫一眼,蘇沛漫朝他眨眨眼,手指在西裝口袋敲了兩下。
“林博源的死也跟你脫不了關系,對吧?”
“誰叫他想威脅我們……”他憤怒地捶着病床。“虧我把他當兄弟,将資金轉進豐盛,他卻想獨吞!”
“所以你故意讓林博源将佟小姐約進私人會館,企圖嫁禍她,一方面又派人潛入她的心理谘詢室偷走電腦主機?”
“……那是仲與的主意。”
李傑生冷笑,“什麽事都是方仲與做的?可是依我看……”
“警官,我再怎麽狠也不可能殺了親兄弟,仲與是我的弟弟!”方仲和整個人瀕臨崩潰,“是那個家夥,那個家夥殺了仲與,現在還想殺了我,當初收到那封信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是他!”
“誰?”蘇沛漫出聲問。
“方仲連!從我父親病倒之後,他就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我們兄弟,想要霸占整個集團,要不是這樣,我又怎會……”方仲和咬了咬牙,低聲下氣地道:“檢察官,他涉嫌重大,絕對不能放過他!”
佟乃顼忍不住喃笑了聲,對于這種做錯事卻只會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的家夥,她一直是不屑至極的。
李傑生朝蘇沛漫比了個手勢,蘇沛漫随即開口。
“檢調該查的都會查,這點請方先生放心,如果方先生已經不要緊了,那就麻煩随我回地檢署。”
“我不接受夜間偵訊,等明天我的律師到後,我才會接受偵訊。”
“可以。”蘇沛漫走到床簾外,讓外頭等候的員警入內将他扶下床。
佟乃顼輕扯一下李傑生,“學長,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帶郭豐安回他的身體。”
“他不是死了嗎?”他低聲問。
“我也不确定,先到加護病房看看吧。”
李傑生點了點頭,跟蘇沛漫說了幾句,目送他們離開後,問:“要怎麽帶他回去?”
“不知道,反正就先帶他回加護病房,否則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麽做。”佟乃顼看向依舊站在床邊顯得木然的郭豐安。“郭先生,跟我走吧。”
慶幸的是,郭豐安還挺配合,一路跟着她到加護病房,而郭豐安的名字就挂在其中一張床頭。
“你進去吧,試着進去自己的身體,要不然你真的會死掉。”她勸道。
郭豐安順着她的話語穿門而過,瞬間消失。
“他進去了嗎?”
“不知道。”她回頭,似笑非笑地問:“學長跟蘇檢很有默契嘛,一個眼神就能溝通。”
“……因為我們共事過嘛。”他有些心虛地道。
“我記得之前你和蘇檢之間的對話也非常耐人尋味,感覺上你們像是交往過。”她當時沒說是因為她不在乎,她現在問出口是因為她不爽。
“那是……那是……都過去很久的事了,而且我們交往的時間很短,因為我們都很忙,久了就漸漸疏遠,你也知道,警察跟檢察官幾乎都是沒日沒夜的在工作,哪有什麽時間好好交往。”他用最誠懇的态度、最坦率的表情,表明過去的一段情。
“嗯哼,所以等一下你也要去地檢署嗎?”
“沒有,夜間不偵訊,我去地檢署做什麽?我們回家吧。”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舉起親吻。“回家完成剛剛還沒完成的事。”
“哼哼。”
兩聲鼻音,足以讓他明白剛剛沒完成的事,他是沒機會完成的。
***
兩人到停車場取車,才開出來沒多久,就看到前方車輛紛紛繞道,李傑生不禁微眯起眼。
“前面是發生車禍嗎?”
“有警備車,你不用雞婆。”她指着閃爍的警示燈。
然而随着愈來愈接近車禍現場,他猛地發覺——“不對,是地檢署的車子被撞!”他将車子臨停在事故現場前幾十公尺,一把扯開安全帶便下車。
佟乃顼跟着下車,一看,是後方的車子追撞前方地檢署的座車,蘇沛漫一身狼狽地站在車邊,随行的員警正在查看後方車輛車主,那車號是……2862,方仲連的車子。
“學長,那輛車子漏油了,會爆炸,快走!”佟乃顼正要告知車主是方仲連時,眼尖地瞧見地上的漏油痕跡,快步朝他跑去。
李傑生聞言,試着要開車門,然車門已經鎖死。“喂,車上有沒有千斤頂?”
“有!”員警趕緊到後車廂取出千斤頂。
李傑生接過手,直朝車窗角落敲擊,擊破後,伸手解開了鎖,正想把人拖出來,卻發現昏迷的方仲連被夾在變形的座椅之間。
“學長,不要管他了,會爆炸!”佟乃顼跑到他身邊扯着他。
“我不能不管他!”李傑生回頭對着蘇沛漫等人吼着,“你們快退,快點!”
蘇沛漫聞言,跟一名員警架起了受到輕傷的方仲和,另一名員警則是待在李傑生身邊支援。
“學妹,你也快退!”
“退你個頭,有時間說話,還不趕快把他拖出來!”佟乃顼惱火地罵道,反正他是絕對不會聽她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趕快動手救人。
李傑生沒有猶豫,拿着千斤頂撞擊着方向盤的下方,佟乃顼拿手機充當手電筒照明,員警則是在車門旁試着扯動方仲連。
“學長,卡死的是他的腳部位置,要往上頂。”
“你在這邊,我從副駕駛座那邊使力。”李傑生指揮着,員警馬上接手他的位置,兩人從兩邊施力,佟乃顼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扯着方仲連。
現場的油味愈來愈重,她不禁吼道:“不管了,用扯的!就算失去兩條腿,總比失去性命的好!”
李傑生聞言,擡腿用踹的,員警則是拿千斤頂架奮力從方向盤下方往上砸。
身後突然有燈光亮起,佟乃顼回頭望去,驚見有車子就停在後方,趕忙扯開喉嚨喊道:“退開,不要再接近了,會爆炸!”
下一秒,她瞧見下車的是何美玲,只見她一臉驚慌,手足無措地站在車邊,教佟乃顼幾乎快要破口大罵。
“好了,準備拉,一、二、三!”
聽着李傑生喊着,佟乃顼沒空理何美玲,她将手機收好,跟着員警一起施力,将方仲連給拖出車外。
“學長,快走”
李傑生飛快地沖到她身邊,跟員警一起架起方仲連,一手抓着她,佟乃顼随手拉住還在發呆的何美玲往前狂奔,跑開不到十公尺,轟的一聲,劇烈的震波伴随着熱氣從後方襲來,她立刻拉着何美玲趴地躲開四散的爆裂物。
“學妹!”
她張眼想要回應,黑暗卻鋪天蓋地落下,快速得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再次張開眼,眼前的白刺眼得教她微眯起眼。
“你醒了。”
她感覺手被緊握着,側眼望去,就見李傑生揚開大大的笑。
她閉了閉眼,伸展四肢,并沒有感覺異常,“我沒事啊,幹麽把我送到醫院?”
“你昏過去了,而且你離爆炸點最近,怕爆炸的震波會傷到內髒,送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應該沒事,只是沖擊大了點,讓我暫時昏過去而已。”她緩緩地坐起身,并不覺得身上有任何不适,反倒是他——
“怎麽受傷了?”她拉着他的手,看着上頭裹着的繃帶。
“車門爆飛出來,我用手頂了一下,縫了幾針而已。”
她呋了聲,“方仲連咧,還有何美玲呢?”
李傑生替她倒了一杯水,“方仲連剛動完手術,還在加護病房。”
“這麽嚴重?”
“腹腔出血,至于何美玲倒是沒什麽大礙。”
“廢話,我護着她耶。”想到那個沒大腦的大嬸,她就一肚子火。
“她向警方自首,說方仲與是她殺的。”
“……她?”這什麽神展開?
“她說她發現方氏兄弟五鬼搬運要掏空兆盛的資産,刻意将訊息告知郭豐安,打算讓郭豐安主導揭發這件事,豈料方仲連知道之後,用公司內部信件警告了方仲和,于是發生了一連串事件,而她之所以殺了方仲與,是因為她知道方仲連對于女朋友的死始終無法放下,藉着一封信讓他們內亂相殘,最終再對方家兩兄弟下手,那時适巧方仲連被偵訊,她就趁這個機會殺了方仲與,認為這樣方仲連就沒有嫌疑了。
“而後她一直想勸方仲連收手,可惜方仲連聽不進去,得知方仲和被偵訊,怕他最後被輕判,于是趕在他交保後想置他于死地,先是制造氣爆,之後更直接高速沖撞地檢署座車,大概是想要玉石倶焚吧。”
佟乃顼抿緊了唇,半晌才道:“方仲連的想法也沒有錯,因為不管方仲和是因為殺人罪、掏空背信罪或其他罪名被起訴,最終都不會判死刑。”
“也許老天也看不過去了吧,方仲和送到醫院後,像個物人一樣,能張眼卻說不出話,動也不能動,醫生還在想辦法檢查,找出病徵。”
“真的?”
“這個結果不盡然完美,但是對方仲連來說,應該可以讓他的心結放下,只可惜他到現在也還沒清醒,情況似乎不怎麽樂觀。”他替她順了順長發,突道:“學妹,我覺得他很像大哥。”
佟乃顼嗯了聲,算是附和他的想法,至于其他人,她就不想多說了。
“不管了,反正我們已經盡人事了。”
“對呀,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被你吓得心髒都快停了。”他将她輕擁入懷,唯有這麽做才能安撫自己。
“我才想說你害我心髒都快停了好不好。”她在他懷裏咕哝着。
李傑生低笑着,“沒事了,都沒事了。”
尾聲
更新時間:2017-04-18 20:00:05 字數:3416
待方仲連病情穩定,送進單人病房後,佟乃顼和李傑生前去探視他。
方仲連眯着眼看着他倆,不發一語。
“監于何女士的證詞,警檢展開調查後,确認了何女士确實是殺害方仲與的兇手,現在已經被羁押,至于方仲和,在他認罪之後發生了連鎖效應,之前隐忍的被害人家屬也趁這個機會提供了一些證據,想為被害人讨回公道,目前偵辦的相關案件已經高達十件。雖然方仲和目前的病情并無起色,但他已經轉入普通病房,該他要受的還是逃不過。”
李傑生将近日的偵辦進度——報告,卻見方仲連還是一臉哀莫大于心死,那神情就和當初的學妹一樣,不置方仲和于死地是無法得到救贖的。
他無奈地嘆口氣,雖然知道無論說什麽恐怕他都不會有反應,但該說的還是得說,“你也不需要太過苛責自己,要多多保重,日前方總裁抱着病體回到總公司主持大局,郭豐安一清醒也跟着回公司,聽說公司有一些業務還握在你的手裏,你要是不回去,恐怕兆盛的情況相當危急。
“對了,等你的傷好,檢調會正式偵訊你,但依你的犯行應該不會判太重,甚至是有機會獲判緩刑,畢竟你并沒有實質上的行兇和教唆,頂多就是針對你沖撞地檢署座車起訴而已。”
方仲連睇着他,依舊沒開口。
佟乃顼朝李傑生使了個眼色,将他拉到身後,站在床頭的位置。“方先生,有一位鄭小姐要我向你傳訊,雖然是晚了幾天,但我仍必須傳達。”
方仲連微皺起眉,等着下文。
“她說,請你記得十二月二十一日你所說的承諾。”
方仲連渾身一震,終于開口了,“你怎麽可能會知道?”
“她說的。”她指着另一側的床頭,“她說,就算你看不見她、聽不見她的聲音,她也會一直守在你的身邊,直到你的生命終了。”
方仲連艱辛地轉動頭,看着空無一物的牆。“她在嗎……”
“她在,一直都在。”佟乃顼看着鄭雅文吻上他的額,然而他卻毫無感覺,“請你記住,她一直都在看着你。”
方仲連再也忍不住落下男兒淚,連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