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秦冀南是在第二天晚上下班前拿到對方公司的資料, 他翻開看了幾眼, 神色幾分冷傲。

向成在送來資料之前, 已經看過了,知道等他看完之後不會太舒坦。

“秦先生,對方經歷了幾輪融資, 現在勢頭正猛。”

秦冀南沉思着,對方這次是有備而來?确實出乎他的意料, 他對張夜的感觸還停留在那次醫院, 當時兩人都算不得愉快, 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尤其是面對對自己妻子有非分之想的人。

“嗯, 我知道了。”

“這件事情……”

“讓她知道也沒什麽。”

既然是遲早要知道的事情,不如讓他開口,免得下次遇到吃驚,失了分寸, 也丢了臉面。

等向成出去之後,秦冀南琢磨着給她去了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海城已經進入冬季, 肆虐的北風吹着, 吹的街道兩旁樹枝禿禿的,黑色已經漸晚,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

那頭蘇瑤接到他的電話聲音很是愉悅,清脆婉轉, 她輕輕地說着想他,像是貓爪子在心裏輕輕地撓着。.

他也很想她,不過一天沒有見面。

“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回家嗎?”

“嗯,帶你去吃火鍋。”

寒冷的天裏吃火鍋,是蘇瑤的最愛,她忙收拾好東西:“嗯,好,一會見。”

“好。”

Advertisement

他還是改變主意,想當面和她說。

秦冀南驅車離開,火鍋店就在蘇瑤辦公室附近,她戴着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跑過去,比他先到,恰是飯點,用餐人多,她在外面等了五桌之後進去。

秦冀南到時,她已經吃了一小包妙脆角,喝了一杯大麥茶。

屋子裏溫度高,她穿的又多,小臉紅通通的窩在座椅裏,朝着他招手,眼裏的光閃亮。

“快來點餐。”

她迫不及待的把菜單遞給他,自己已經點了些愛吃的,秦冀南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随便加了幾樣。

火鍋店裏人多,聲音嘈雜,他脫去西裝外套挂在椅子上,露出裏面薄薄的米色毛衣,認真地給她拆開碗具。

蘇瑤熱的有點渴,又喝了杯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放眼望去,整個火鍋店就他最帥,他可是自己老公。

她笑嘻嘻的望着他:“今天怎麽來吃火鍋。”

“冬天你不是最喜歡?”

“嗯,以前我們是不是也經常來吃?”

“算是吧,某人總喜歡拉我來。”

蘇瑤沒有這段記憶,卻在心裏琢磨,也像是自己的風格。

菜上來的很快,秦冀南卷着袖子往裏面下菜,露出一節精壯的小臂,她舔舔唇,拿着勺子攪着,希望煮得快一些。

頭頂白色的光亮幾乎要和熱氣融在一起,蘇瑤眉眼彎彎的看着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雪。”

“等下雪了帶你上山。”

“嗯,還要堆兩個雪人。”

“好。”

她在想着今年海城的第一場雪,秦冀南卻在想着如何開口,等她吃的差不多之後,他又去拿了水果。

蘇瑤咬着一小片西瓜,吃的腮幫子鼓鼓的,秦冀南卻沒怎麽吃,也許是不合胃口吧。

“瑤瑤。”

“嗯?”

“最近見過張夜?”

他忽然問這個問題,蘇瑤很誠實的說出那晚的偶遇,挑了挑眉頭:“怎麽了?”

他從包裏拿出調查的資料遞過去,她毫無防備的打開,看清上面的字之後,十分平靜的放下,又拿了片西瓜塞嘴裏。

秦冀南看出她很淡定的樣子,自己之前的擔心都白擔心了?

“不覺得被背叛?”

“沒什麽,其實網站出來時,我就猜到是他,只是沒證據,現在只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至于你說的背叛,也沒有這種感覺,張夜的能力我很清楚,在我之上,他能有更好的發展,我也樂意看見。”

她這一番話說的很是坦蕩,秦冀南也許無法感受到,但她是真的很欣賞張夜,公司撐到現在,張夜的功勞最大,銷售部的業績都是他頂着,就連公司遇到難搞的事情,都是他出面搞定,等于是把她護在安全的地方,她雖是公司老板,在很多時候,承受壓力的卻是他。

蘇瑤曾經在茶水間聽到劉姐說的八卦,也許張夜是因為喜歡她才這麽做,一直到他最後離開時,也沒有和她表白過,是不想對她造成心理上的困擾。

秦冀南有些意外,卻也有些嫉妒,原來除了他之外,還有人在她眼裏是特殊的,即使只是患難的同事也不行,他心裏微微的生氣,卻又覺得自己很是小氣。

“現在你們是競争關系,以後大概會遇到。”

“嗯,我做好準備了。”

蘇瑤很樂觀,知道對手是張夜,至少還是個熟悉的對手。

秦冀南的擔心多餘,蘇瑤依舊樂觀,第二天上班就宣布了競争對手是張夜的事情,大家吃了一驚,李峰更是表情變化莫測。

李峰是張夜一手帶出來,現在張夜出去創業,蘇瑤不知他是不是更想跟着張夜打拼。

她沒時間揣測他的心裏,趁着對方還沒做大做完善開始,她必要要鞏固自己。

蘇瑤上午開了會之後去門店巡視,第二天更是出差去外地,她拿着每個月利潤在不斷的擴張,率先占據市場,等到張夜打進來時,必然要花費更多的資本。

這幾天她一直在外地忙的不停,都沒注意到自己大姨媽許久沒來,等發現時已經過了十幾天,她幾分惶恐的捂着肚子,不會是懷孕了吧。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吃藥,就算是的懷孕也不可能要這個孩子。

蘇瑤陷入一陣窒息的惶恐之中,也沒告訴秦冀南,自己偷偷去了趟醫院。

醫院人多,蘇瑤拿的號在中間,等輪到她時已經快十點,進去被醫生問了幾個問題,開了張單子去檢查。

她一路惶惶恐恐,生怕自己是懷孕,等報告出來不是懷孕,她高興的捧着報告去找醫生。

“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

“也有的,例假推遲。”只是那個時候自己是單身,壓根不會想到是懷孕,也沒重視起來。

“這算是月經不調,出現月經不調的原因有很多。”

醫生連問幾個問題,蘇瑤一一回答,然後又開了單子讓她去做檢查。

蘇瑤一天都在醫院樓上樓下跑,等拿着單子再次去找醫生時,醫生表情很是嚴肅的看着她。

“最近來例假肚子疼嗎?”

“偶爾疼。”

“厲害嗎?”

“有時候很厲害。”

醫生又看了看她的報告:“你這情況有點嚴重。”

蘇瑤耳朵豎了起來,嚴重?

“你現在是屬于流産後沒調理好,造成的後遺症。”

蘇瑤愣住了,流産?她什麽時候流産了?

她一臉蒼白的看着醫生,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說的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她竟然流産過?秦冀南從沒和她說過,而她又是怎樣流産的?其中又夾雜着怎樣不堪的隐情?

她有太多的問題在腦子裏轉,最後甚至連醫生說什麽,她都沒聽進去,拿着報告出了醫院。

蘇瑤打了車回家,她看着手裏的報告,幾乎被她捏的發皺,司機開的很是平穩,她坐在後面默默地抹着眼淚。

一會司機回頭看了她一眼,問她怎麽了。

“沒事,麻煩你開快點。”

“下班高峰期,堵車。”

一段路走了好久,蘇瑤在車裏也哭了好久,等快到家時,她抹幹眼淚,又給自己補了個妝,不太能看出哭過,只眼睛有點發紅。

秦冀南還沒回來,她直奔家裏,今天林姨有事不在,家裏只有他們兩人。

蘇瑤沉着氣坐在沙發上等,外面已經華燈初上,夜色薄薄的籠罩着,她也沉靜了下來,思考着曾經,她怎會得了抑郁症,那時候的自己很是開朗。

她先是給自己母親打了電話,詢問自己以前的病情,母親不會隐瞞,細細的說了,她只覺得心疼的要窒息。

蘇瑤剛挂了電話,院子裏傳來秦冀南的引擎聲,她疾步走到門口,看着他拎着食盒下車。

今晚林姨不在,他索性在外面訂了餐。

蘇瑤深吸了口氣,秦冀南大步走近,臉上帶着笑,剛想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她卻忽然擡手把手裏的報告砸在他身上。

他臉上的笑落下,緊繃着臉從地上撿起,臉色微微轉變,看着她的眸子也變得深沉、複雜。

“瑤瑤。”

他要過來拉她,卻被她躲了過去,她縮着身子,目光卻直直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釘在牆上。

秦冀南知道事情瞞不住,再一次拉過她:“瑤瑤,你聽我說。”

蘇瑤被他用力拉了進去,好在今晚林姨不在,看不見他們倆吵架。

“你放開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你從沒和我說過。”

那麽大的事情,她忘記了,他卻也從沒提起,老爺子一直在催着生孩子,原來她之前是懷孕過,而流産又是因為那種不堪得事情,鬧的連她母親都知道了。

“那個孩子為什麽沒了,你是心虛,所以你才不敢和我說。”

“瑤瑤,那是個意外。”

“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聽,我只想治療好,找回我的記憶。”

蘇瑤已經有些不敢相信秦冀南,他說的都是美好的一面,就像他口中老爺子喜歡她,其實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老爺子對她都不滿意,只是迫于現狀接受她,如果不是秦冀南堅持,她也不會嫁給他。

她不想和他繼續溝通,扭頭就往樓上走,秦冀南跟在身後,卻被她關門隔在門外。

蘇瑤開始收拾屋子裏的東西,現在的自己完全無法和他繼續待在一個屋子裏睡覺。

秦冀南在門外聽着裏面的聲音,一會她紅着眼拉開門,帶走了自己的東西,重新回到對面的房間,就好像曾經的他們,再次回到原地。

他靠在門邊上喘氣,蘇瑤在裏面躺在床上哭泣,電話裏母親說的那些事情,她無法找秦冀南求證,在自己沒了記憶的情況下,他只會否認和解釋,而她不知該如何繼續相信。

一晚上,蘇瑤都沒出去,她餓着肚子也不想吃飯,門反鎖了,秦冀南進不來,她吃了藥後情緒依舊波動的厲害,她知道這樣很不好。

她把身子縮成一團,在被子裏有些發抖,空調的溫度也無法溫暖她的全身。

秦冀南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她房間的燈滅了。

晚上她折騰了很久才睡着,大概是因為白天的情緒波動,夜裏甚至做了個真實的夢,幾乎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坐在車裏,看着窗旁的秦冀南,那個說晚上有應酬的男人,對面坐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她不知該擺怎樣的表情。

她看見他們在交談着,她故意打電話給他,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他說還有一會,讓她先睡吧,她又囑咐他少喝點酒,他說向成擋了,沒喝酒。

她挂了電話,他依舊在和對方說話,沒有離開的意思。

司機在前面催的厲害:“還走不走?”

她捂着眼,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再等等。”

“後面車都在按喇叭,不走不行。”

司機等的不耐煩要走,她只好點頭,卻恍惚間看見他往那邊看過來,她已經升起車窗玻璃,車子開出去。

畫面一轉變成她坐在別墅的沙發上,畫面裏的沙發和現在的不是一個款式,她縮着身子坐在上面等他回來,外面的夜深了,有什麽話需要談這麽久?或許他們談話結束之後又去幹嘛?

她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秦冀南終于回來了,她赤腳跑到門口,看見他抱着玫瑰花下車,火紅的玫瑰被他抱在懷裏,卻也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怎麽回來這麽晚?”

“客戶難纏,怎麽不穿鞋子。”

他把花塞進她懷裏,把她連人帶花的打橫抱起放在沙發上,她看着他的樣子,覺得眼睛一陣酸澀。

畫面不知怎麽又開始旋轉,蘇瑤看見沙發上的血跡,她痛苦又驚慌的躺在上面,以及秦冀南瘋狂的臉,她被夢境吓到了,幾乎尖叫着醒來,她害怕的抱住身子,不可置信夢裏看到的一切。

這是虛假的夢境還是曾經的記憶?蘇瑤害怕了,如果是真實的過去怎辦?她和秦冀南之間到底發生了哪些可怕的事情。

她幾乎不敢深想下去,抱着身子縮着被子裏,甚至連腦袋也蓋住。

早上秦冀南醒的早,對面的房間依舊沒有動靜,他下樓之後又上樓,敲了門。

“瑤瑤。”

蘇瑤站在門口,情緒穩定的開了門,經歷過一夜的平靜,她已經淡定很好,可以面對他。

她出了門下樓,直接繞過他,秦冀南眸子暗了下來,但什麽沒說的跟着一起下樓。

林姨今早回來了,家裏還有其他人,她不想和他吵架,争論過去。

蘇瑤安安靜靜的吃着早飯,秦冀南坐在對面,說起今天王醫生會來家裏,蘇瑤愣了下,也沒有反對。

“好。”

她今早沒去公司,在家等着王醫生,秦冀南也沒去,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攤開本雜志。

蘇瑤看着被他坐在身下的沙發,想起昨晚的那個夢,幾乎無法面對,猛地扭過頭上樓。

她在治療室等王醫生,來得很快,這次治療秦冀南不在,她特意多問了些問題。

王醫生神色幾分複雜:“現在你的記憶出現偏差,也不太完整,最好不要多想,免得給自己增加重負。”

“嗯,我會注意。”

“不要刻意回想過去,有些會是你的臆想。”

“夢境呢?”

“也有可能是虛假。”

她沉默了,王醫生開始治療,秦冀南站在門外,蘇瑤吃了藥,陷入半睡眠的狀态,一會之後王醫生出來。

“怎樣?”

“太太的意識還是的被控制的很緊,不過她的抑郁,目前在好轉。”

蘇瑤一開始就是先抑郁,後來情況變得更加嚴重。

“嗯,等抑郁好了之後,她的分裂治療起來是否會加快?”

“嗯,應該會的。”

“她最近的心态可能會有太大的波動。”

王醫生已經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不得不開口:“現在還是少刺激到她比較好,治療期間容易反反複複。”

“嗯。”

“有什麽問題要盡早解決。”

秦冀南點點頭,沒說話轉身往樓下走。

蘇瑤醒來屋子裏光線很暗,王醫生已經走了,她從椅子上起來,掀開身上的毯子站在地板上,屋子裏暖意融融,她推開門出來,家裏安安靜靜,她一路下樓沒看見秦冀南的身影,但他的車卻停在院子裏。

她也沒故意去找他,穿了件外套打算出去走走。

北方凜冽,她戴了帽子和口罩,在院子裏來來回回的走着,腦袋瓜子卻在想着事情,她腦子裏有一條線,是她和秦冀南在一起之後,從初識到相愛,再到見家長結婚,以及結婚之後的事情。

她抑郁是在結婚之前,結婚之後病情更加嚴重,導致最後的分裂,流産也是在分裂之前,所以流産對她打擊不小。

她仰頭看着泛着冷意的天空,恰好看見站在二樓的秦冀南,穿了件薄毛衣站在那兒看着她,遠遠地看去,挺拔的身體卻顯得幾分單薄。

她不去看他,繼續想着事情,她懷疑秦冀南出軌,導致自己流産,如果真的是這樣,她接受不了那樣不堪的過去。

她慢吞吞的往屋子裏走,帶着一身寒意上樓,在房間門口碰到他,颀長的身子斜靠着門框。

她想繞過他,卻被他拉住:“都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就這樣判除我死刑?”

蘇瑤想想也是,腳步停下,她仰着一張蒼白的小臉:“你說我是怎麽流産,被你氣得?”

“我怎麽會氣你,都是你氣我。”

“……”

她現在是不記得過去,純屬聽他瞎說。

“那天晚上我回來很晚,你覺得我是出去滾混,所以我們吵了起來。”

“那你那晚幹嘛去了?”

秦冀南手搭在她肩膀上,想要拉近她,被她推開:“你快說。”

“那天我去見了一個心理醫生,所以瞞着沒告訴你。”

蘇瑤又問:“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還很漂亮。”

“……”

她繞過又要走,被他再次拉住:“絕無半句假話,但當時你誤會了。”

他記得那晚她看着他不信任的眼神,也深深地刺痛到他,那時他們結婚并不久,婚禮都還沒來得及辦,他一直覺得兩人在一起,該有的信任要有。

那時的自己也忽略了她在自己身邊的不安全感,太害怕失去,所以他們吵了起來。

最後的結果是什麽?失去了他們的孩子,那不只是她的痛,他也痛。

“瑤瑤,孩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能不能不要想了。”

“你讓我往前看,那是你知道過去,我連過去都不知道,或許還有其他的事情瞞着我 。”

一旦對一個人産生不信任感,就像滾雪球似得,越滾越大。

蘇瑤推開他回了房間,進去之前卻看見他一臉受傷的表情,她心裏也很難受。

秦冀南站在門口沒走,繼續敲門,她摁着門:“你還有什麽要說?”

“因為想你快樂,才想着瞞着。”

“蘇瑤,如果一開始你就知道,你會一直痛苦。”

“我們的關系會更差,你的病情也會更嚴重。”

“瑤瑤,你開門。”

他在外面不斷的說着,蘇瑤沒鎖門,手一直壓在門把上,他在等自己開門出去。.

她難過的靠在門上,那些不堪的記憶,已經影響到他們的感情,秦冀南說的很對,可是面對未來,她已經失去了勇氣。

她壓下門把,門開了條縫,他擠開半個身子進來,臉上表情悲恸:“不管我們之間曾經發生什麽,我都沒想過放棄你,也沒想過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真話。”

他說完關上門走了,留下她一人,從那天之後,她和秦冀南之間似乎陷入了冷戰,兩人雖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卻幾乎沒有溝通。

而秦冀南也變得更忙,她甚至鮮少看見他在家,多次都是睡下以後,才聽見樓下院子裏的汽車引擎聲,一連幾天,他們連面都沒有見到。

海城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是在12月底,她出差剛出車站,天空中飄下簌簌的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之下,洋洋灑灑落下,她仰頭看着漆黑的天幕,北風吹着雪花,席卷而來。

車站人多,卻也有不少人在嬉笑着拍照,她站在路邊等着,寒風凜冽,吹在臉上猶如刀割,蘇瑤拉起衣服後面的帽子遮住腦袋,剛準備逃出口罩戴上,面前滑停一輛車。

她看見向成坐在裏面,降下車窗叫了聲太太。

蘇瑤拉開車門上去,本以為秦冀南在後面,不曾想是空着的。

向成解釋着:“辦事路過,看着像是你。”

蘇瑤笑着道謝,問起他年底工作。

“我們每到年底都會很忙,秦先生這陣子也是空中飛人,幾個國家來回跑,現在還在國外,你們公司呢?”

“嗯,也很忙,很多事情要安排。”

“一般公司到了年底都會忙。”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漸漸地地上已經有了一層淺淺的白,蘇瑤被他送到家門口下車,她揮揮手小跑着進了院子,屋前亮着一盞燈,她一路小跑着上臺階,這個點林姨肯定是睡了,屋子裏給她留了燈。.

她回了房間,對面的房間空着,秦冀南現在還在國外。

她也沒多想,洗洗睡了,早上醒來時,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大雪如鵝毛般紛飛,沒有停的征兆,天地間一片灰蒙蒙,今天的雪怕是還要繼續下,像往年那樣連着下幾天。

她穿着厚厚的睡衣下樓,林姨正在廚房往保溫桶裏裝粥,她看了眼覺得奇怪:“是要給誰送去嗎?”

林姨搖搖頭:“不是。”

“嗯,今天雪真大,好在可以不用出門。”

今天恰好是周末,可以窩在家裏休息,刷刷劇,她已經很久沒這麽輕松過。

林姨附和:“今天雪大,出門也不方便。”

“嗯,反正秦冀南也不家,林姨中午随便做點吧,能不出門就不出去了。”

蘇瑤說完轉身去外面吃早飯,一會回房間窩着,她靠在房間的露臺之上,腿上放着平板電腦,偶爾看着外面紛飛的大雪,想起之前和他的約定,今年的第一場雪,帶她去山上看雪。

只是不曾想,短短時日,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蘇瑤心裏幾分傷感,精神也恹恹的,剛準備回房間躺着,看見林姨拎着保溫桶跑進院子裏,也沒打傘,雪落了滿身,這是要去哪。

蘇瑤站了起來,院子門前忽然開進來一輛車,向成從車上下來,接過保溫桶,又從後面拎了個袋子遞給林姨,兩人在雪中不知說什麽,說了好一會,然後向成才開車走了。

她看的不太明白,起身去樓下,林姨恰好拎着袋子進來,她看見裏面是秦冀南的衣服。

“秦冀南人呢?”

林姨繞過她:“最近太忙,住在辦公室。”

蘇瑤詫異,昨晚向成和她說是在國外辦公,今天林姨又變成住在辦公室,他們誰在撒謊?

她看着林姨進了衛生間,慢吞吞的上樓,拿出手機看着他的電話號碼,他們有段時間沒聯系,通話記錄都排到最後面。

蘇瑤想了想還是撥通了,她看着外面的大雪,也許他一直在海城。

那頭響了很久也沒接,是還在生氣?

她挂了電話,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改成打向成的電話,那邊接起的很快。

“太太。”

“秦冀南回國了嗎?”

“秦先生還在國外,按照行程過幾天才能回來。”

“嗯,你早上把粥拿給誰?不是給他嗎?”

她也不在試探,索性直接挑破了,那頭的向成頓了下,倒也沒顯得驚慌。

“秦冀南是不是在國內?”

“嗯,是的。”

“住在辦公室?”

蘇瑤冒着大雪出了門,雪大壓根打不到車,她一路小跑着去了附近的地鐵站,轉了兩班地鐵才到。

即使是這樣糟糕的天氣,醫院大廳依舊來來往往,人多的走不動路。

蘇瑤從向成那兒拿到房間號,一路小跑着過去,在來的路上心情複雜,真到了門口,她反而停下腳步,在門口徘徊了會。

她沒急着進去,在門口抓耳撓腮,一會進去之後說什麽呢?

她還沒想好,門忽然從裏面打開,出來幾個醫生護士,蘇瑤靠邊站着,待他們走了之後,她才進去。

屋子裏光線很好,所有的燈全開,她看見秦冀南躺半在床上,手背上挂着水,幾天沒見,氣色差了很多,臉也瘦了不少,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跟着下降。

大概是聽見腳步聲,他側頭看過來,蘇瑤腳步腳步走到跟前。

她抿着唇看他,他也緊抿着唇,繃着下颚,薄唇因為缺水顯得幹,起了皮,下巴的胡子也沒刮,瞬間老了也殘了,哪有平時英俊潇灑的樣子。

她不說話,他也沒說,靜靜地看着她。

蘇瑤是在琢磨說什麽,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她多心疼啊。

“怎麽回事?”

說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甚至像是帶了幾分哭腔,她努力的吸了下鼻子,她只是擔心,沒有想哭。

秦冀南忽然擡手,他手背上插着針,被她摁下去:“你別亂動。”

“哭了?”

“沒有 ,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慘,還不讓我知道。”

沒有他的意思,向成和林姨不會統一瞞着她,若不是兩人說的不對,她也不會發現,可能等到他出院之後都不會知道。

蘇瑤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見他嘴角挂着笑,再次擡手要握着她,又被她摁了下去。

“你別亂動,針歪了。”

他都變成這樣了,就是兩人在冷戰,也不可能不去關心他,蘇瑤倒了杯水,濕了棉簽抹着他的唇,他嘴角似乎也破皮,露出嫩肉,模樣真慘。

“這幾天你都虐待自己了?”

秦冀南說話聲音沙啞,這幾天在病中,他幾乎沒說過什麽話,加上身體不适,更加不想說話,他悶了幾天的嗓子,說出來的語調又沉又粗,蘇瑤聽的難受。

“到底怎麽了?”

她印象中秦冀南可是健健康康,身體素質也十分棒,卻在冬天說倒下就倒下,毫無前兆。

“沒事了。”

“你不說我去問醫生,說的比你還要清楚。”

她作勢就要走,被他再次拉住,他扭着脖子,像是很費力的樣子,蘇瑤沒敢掙脫開。

“真沒事了,醫生說恢複的很好。”

他指了指位置,蘇瑤扒開他衣服:“是胃不舒服?”他指得位置就是那兒。

“嗯,已經可以喝點粥,比前些天好很多。”

她有幾天沒見到他,以為是出差,結果是在醫院,印象中強悍的他,在自己的面前忽然就倒下,蘇瑤心裏不是滋味。

她給他蓋好被子,外面大雪紛飛:“別感冒了。”

秦冀南握着她手,聲音低低的:“不生氣了?”

“生氣啊,你有那麽多的事情瞞着我。”

他眸子微微暗了下去,不在看着她,像是受了委屈,他都這個樣子,蘇瑤也不忍心他難過。

“不生氣了,你也別多想,把身體養好。”

年底公司忙,那麽大的攤子等着他,旁邊的抽屜上放了一摞資料,大概是早上向成送來。

“你要不要睡會。”

“不用。”

她在身邊哪有睡意,秦冀南擡手摸了摸下巴,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狼狽樣,想起刮胡刀在抽屜裏,彎腰要去拿,被蘇瑤拉住。

“找什麽,我給你拿。”

說着已經拉開抽屜,裏面靜靜地躺着的刮胡刀:“這個?”

“嗯。”

蘇瑤拿了出來,看着他下巴的胡子嘆氣:“你躺着別動,我來。”

秦冀南似是幾分不放心的樣子,要去搶過來,被她打開:“我來。”

她摁着他身子讓他躺好,刮胡刀是往複式的,也不會弄破皮膚,她沿着他下巴走了一圈。

秦冀南卻按着她的手用力:“這樣來。”

“嗯。”

剃須刀的聲音大,在耳邊嗡嗡嗡的,蘇瑤慢慢的轉了幾圈,又用手摸了摸下巴,确定沒有凸起的胡渣,這才放心的拿走。

她拿過自己包裏的小鏡子給他看:“你看看怎樣?”

秦冀南瞥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雖然胡子幹淨了,但是臉色蠟黃,頭發也被壓的亂糟糟,身上的衣服更是皺巴巴,絲毫沒有形象,他沒想到蘇瑤會找到這裏來。

他掙紮着坐了起來,蘇瑤擔心的看着他:“你要幹嘛?”

他抿了抿唇,掀開被子要下去:“上廁所。”

蘇瑤幫他提着藥水袋子,走在他身後,到了衛生間門口之後,他接了過去。

“需要我幫忙嗎?”

秦冀南看了她一眼:“你想扶哪個?”

蘇瑤一開始沒明白,等明白之後臉瞬間紅透,立馬就轉身走了,他笑着進去。

老司機開車,開的突然,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雪依舊很大,落滿了屋頂,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她開了點窗戶把手伸出去,晶瑩的雪花落在手掌,冰冰涼涼。

冷風也從縫隙灌了進來,吹在燥熱的臉上一陣舒爽,她看了會都沒察覺到腳步聲,秦冀南忽然出現在身後,吓了她一跳。

他穿着單薄的衣衫,胸前的幾顆紐扣解開,露出一大片鎖骨。

“你快去床上躺着。”

她催促着他也沒走,反而繼續靠近站在她身側,即使穿的很少,他的身子依舊火熱,虛虛的摟着她。

“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淡淡的應着,關于兩人之間第一場雪的約定,似乎都默契的不再提起。

蘇瑤關了窗戶,生怕冷風把他吹感冒,秦冀南卻又開了點,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今年的雪真大,山景定是十分美麗。”

她仰頭看過去,他的臉被白色燈光映的發白,嘴角挂着淺淺的笑,他看過來時,眼裏星光閃閃。

“瑤瑤,想去看看嗎?”

她想到的就是拒絕:“你現在身體還沒好,除了醫院哪也不能去,要好好養病。”

“只需要靜養就可以,去哪靜養都一樣。”

“山上太冷了。”

“有暖氣。”

“也太遠了。”

“開車去不遠。”

“……”

她語塞,一時間找不到可以拒絕的借口,她不想折騰的影響他身體康複在=,只好勸着。

“等你身體好了,海城還有第二場雪,第三場雪。”

“但不是第一場雪。”

他執拗的簡直可怕,蘇瑤說不過他,更多時候他的內心都要堅定,認準的事情幾乎說不動。

因為秦冀南執意要去山上,第二天辦理出院,蘇瑤不得不和他一起上山,向成驅車送他們過去,林姨采購了一車的食物,足夠他們待上一個星期。

山上的別墅雖空曠卻幹淨,蘇瑤踩着柔軟的地毯進去,秦冀南走在身後,四周皆是一片安靜,偶爾有雪團從屋頂滑落的聲音。

蘇瑤收拾好東西之後,和他一起坐在窗前,外面大雪紛飛,屋內暖意融融,他泡了胡茶,袅袅的冒着白氣,他還不能喝茶,是專門給她泡的。

蘇瑤端着杯子小口的抿着,安靜的看着窗外的落雪。

別墅視野好,可以看見山下一片白茫茫,原本是郁郁蔥蔥的樹木,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