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顧錦文微咬着唇，想着現在雖然她有這麽一點預感，可到底是沒有把出滑脈來，而且現在這時候驗血應該也沒驗出來，若是跟男人說了，到時候并沒有懷孕，又是一場烏龍。
“沒什麽啊。”她聲音婉柔，“到時候我結束培訓了給你打電話。”
挂完電話，顧錦文心裏還是有點不安的，對于在現實生活中活了近幾十年的人，晚婚晚育對她來說已經根深蒂固，可現在她……
好憂傷，對于自己身體不容易懷孕這種事她不應該懷有僥幸的心裏，要是那天晚上不任性，也不至于這樣。
回到宿舍，張玉英看着她一臉愁容，以為申請去學校的事出了問題，就關切地問：“你審核怎麽樣了？”
顧錦文擡眸，眉眼微彎，語氣裏透着滿滿的愉悅，“過啦。”
“真的啊？”張玉英眼睛一亮，她覺得顧錦文真是讓人佩服，他們還沒有進入實習期的時候她都開始申請去衛校了，“那是不是等到今年秋天才能去上學？”
顧錦文微搖頭，“等結束培訓了我就去了。”
“那不是比別人少學了半學期？”張玉英微驚，“能跟得上嗎？”
顧錦文微颔首，“是，我們在這裏學的這些，也相當于學了那半個學期的內容了吧。”
聞言，張玉英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了，顧錦文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了什麽藥，學什麽都比她跟楊明宇學得快，連院長都刮目相看。
她這樣子這要放在學校裏，估計也是能拿第一名成績的人，簡直就是她的偶像。
顧錦文當然不知道張玉英心裏對自己那點意思，也不知道最近要入春天氣轉變太快，醫院裏的病人也開始多了起來，忙了幾天，她也不幸感冒了。
這幾天例假沒有來，顧錦文雖然感覺身體沒有任何不适，但也不敢吃藥，然後到了晚上，她感覺自己身子忽冷忽熱，接着就開始恍惚地做起了亂七八糟的夢。
夢裏是寒冷的天，醫院裏燈火通明，她看到自己閉眼躺在病床上，一臉的慘白，而病床邊上是自己從小帶着長大的爺爺和奶奶，他們兩人歇斯底裏地哭着喊自己不要死。
顧錦文張了張嘴，然後起身過去說自己沒事，不過就是一場感冒，哪裏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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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任自己喊得再大聲，他們兩人都沒有反應，甚至她聽到了醫生要宣布她死亡的消息。
顧錦文有些慌了，她拼命地叫，甚至要上前去拉着他們，卻一無所獲。
“錦文……”
“顧錦文，你醒醒……”
顧錦文感覺自己被人扯了一把，她猛然睜眼，就看到昏暗的房間裏有個身影彎腰看着自己。
那身影手提着燈，一張臉神色驚愕。
是張玉英。
現在是二月天，夜裏的天還很冷，張玉英一張臉赫赫映入眼簾，顧錦文一時有些失神，她微抿着幹澀的唇角，聲音有些啞，“張玉英？”
“你幹啥呢？”張玉英提着煤油燈往前一照，“哭得那麽慘啊，怎麽叫都叫不應？”
顧錦文聞言才慢慢反應過來，她伸着手撫着自己的眼角發現自己滿臉的淚痕，“我……”
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死了，“我……做噩夢了。”
張玉英聽着她聲音有點不對勁，然後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你高燒了啊，怎麽自己沒發現嗎？”
她剛才被顧錦文吓到了，大半夜的她哭什麽‘奶奶，我沒死，我真的沒死’，像招魂一樣，叫也叫不醒。
顧錦文沉默，她慢慢起身，緩了一會才慢道：“是藥三分毒，我過兩天再看看要不要喝。”
張玉英這幾個月也學了不少，像這種感冒發燒的，有時候多喝些熱水也真的能好，所以她不喝藥也能理解，于是直接給她倒了熱水，“那你自己看看，別硬撐啊。”
顧錦文跟她道了謝，然後又繼續躺回床上。
穿書這幾個月，她從來沒有夢到現實的世界，來之前她患了一場感冒，但不至于沒命吧？
怎麽就做了這麽奇怪的夢？是不是在暗示着什麽東西？難道現實世界裏她真的沒命了？
心裏記着事，整個晚上顧錦文都睡得不太好，輾轉反複，直到天要亮時才迷糊睡去。
臨近培訓結束的時候醫院給他們三人放了假，楊明宇和張玉英還要在醫院實習，所以直接就回家了。
顧錦文沒有去縣城，她去供銷社買了一些東西打算送點小禮。
在醫院這近半年的時間，雖然跟一些同事有些磕磕碰碰，但總體是好的，何況何妨也對她頗為關照。
因為一票難求，所以買的東西不多，主要是一些水果和其他小吃的，趁着休息的時候，顧錦文一一将東西分給了其他診室裏的同事。
大家都知道她要去衛校，紛紛都道喜祝賀——
“錦文，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隐瞞了自己中醫世家出身份啊？”有個小護士笑道。
“你以前肯定是學過的，要不然怎麽會比玉英他們兩個人學得快……”
“她好像很有天賦……”
“學醫可不是單有天賦就能會的，肯定是看了很多案例……”
顧錦文也不瞞着，直接道：“是啊，我在家的時候自己看了書，其實也不是很難，多背多看案例就好了。”
楊軍從診室外路過，聽到幾人如此誇贊顧錦文，心裏只覺得好笑。
顧錦文直接走了出去，自之前一次急診後，楊軍對她的态度一直就不怎麽樣，顧錦文之前好幾次都想找他解釋一下之前的事，但對方并不給她機會。
她立刻叫住他，“楊醫生，我明天就不在這裏了，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
楊軍聽着她語氣堅定，稍轉了一頭，“如果是急診的事就沒必要了，事情過去幾個月，我也不會糾着不放。”
顧錦文心想，你是要放下了，之後就不會一直針對我了。
她走上前，淺道：“上次急診的事我沒有從醫院的角度去考慮是我的問題，讓你跟我一起被罰是我沒想到的，我現在跟你道歉。”
“咱們也算同事一場，明天我就離開了，這些小東西，你就當飯後消食吧？”她說完将袋子遞了過去。
楊軍本來對這個顧錦文沒什麽好感的，但幾個月後，他不得不承認，她比楊明宇學得更快，雖然心裏有些郁悶，但他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娃子并沒什麽話題，所以之後也沒有搭理她。
現在人家要走了，又給全診室的醫生都送了吃的，如果他不收，那就顯得不合群，于是索性就直接收下了。
既然拿了人家的東西，他也裝着樣子叮囑兩句，“顧錦文，你現在只是在公社醫院，但以後你可能會去更高的地方，那些醫院可是有明文規定的，希望你要遵守醫院的規定。”
顧錦文看着他收下，點了點頭，“我明白，謝謝叮囑。”
楊軍撩了背影直接走了，另外幾人從診室裏走出來，錦文笑了笑，跟他們又聊了幾句就去找何妨。
待進了診室把東西放下後，何妨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的笑，“你臉色這麽差？我給你看看？”
顧錦文也不拒絕，正好她也想看看能不能把出來自己是不是懷孕了，于是伸了手過去，“麻煩老師。”
何妨簡單給她把了脈，沒覺得有什麽異常，只覺得她體溫有點高，又問了一次例假，猶豫了一會才道：“現在沒把出來，你要驗血嗎？”
“算了。”顧錦文其實也不急，若是真有了，到時候去城裏看看，“我再等幾天。”
何妨收了手，想到她要去衛校的事，又仔細叮囑了一陣，顧錦文心裏是很尊重何妨的，她雖然有時候嚴肅，但教人是認真的。
出診室後，顧錦文又去了主任辦公室打電話通知沈堯青讓他第二天過來接自己。
沈堯青就道：“你說我現在這事，和你要去衛校這事，要不要通知一下你娘他們？”
顧錦文有些猶豫，最近發生的事有點多，先是自己學醫，又是沈堯青身世，現在她八成可能也懷孕了，她要好好整理一下怎麽說才行，“等明天我過去那邊後再一起說吧。”
沈堯青挂了電話，韓峰就走過來道：“錦文明天回來？？？”
“對，明天我去接她。”沈堯青道。
韓峰颔首，“那我讓張警衛跟你一起去。”
沈堯青想着顧錦文應該也有不少行李，所以也沒反對，韓峰見他應下後直接出了門。
最近或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韓峰覺得自己整個人非常的精神，就連平時身體的病痛好像一下之間就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身體為什麽會這樣，這一切都功歸于顧錦文。
現在他兒子有了，兒媳也有了，婉芸那邊也去見過了，就算身子撐不到孫子出世，那他死也無遺了。
以前老謝顧慮到是他孤寡一人，身體有疾又有諸多不便，所在才讓張警衛跟着自己，現在他身子好了是不應該再麻煩別人了。
軍區大院分好幾個院，有空軍的，陸軍的，都劃分得很仔細，老謝跟他同屬陸軍，是同一個大院的。
不過軍官有級別之分，他們兩人住的地方離得有點小距離。
待走不久後，韓峰到了目的地，開門的是老謝那家夥，他身體還可以，但年齡到了，也要退休了。
“難得你自己跑過來找我一次。”謝輝将韓峰請進了屋內，“說吧，什麽事能讓你親自跑一趟？”
韓峰眼眸掃了一圈屋內，“小孩子們都不在？”
“都出去了。”謝輝讓阿姨給他倒了水，“你這是來看我們家小子的？”
韓峰也不跟他客氣，“不是，我想着張弘力這邊也跟了我幾年了，我現在的情況你差不多也能猜得出來，我退休了，不應該享受配有警衛這種待遇，而且他要一直跟着我沒出息，你看看能不能給他一份新工作？”
“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謝輝聞言星眉深鎖，語氣嚴肅了起來，“現在什麽事情都是沈家那邊說的，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一些情況。”
他跟韓峰有過命的交情，韓家什麽事他基本都能知道，當然韓峰這兩天認回了兒子他也知道。
當年上朝鮮戰場的時候，韓峰在他的連裏當個班長，若不是他當時推了自己一把，估計那槍彈子直接就暴穿了自己的腦袋。
正因為這一推，才讓他受了重傷，差點就救不回來了，所以這份兄弟情，謝輝一直記着。
本來韓家的家事他不應該過問，但是他怕韓峰心急了糊塗，被別人騙了。
那沈堯青的身世謝輝雖然去了解過，檔案也是清白的，沒什麽不良記錄，甚至在部隊裏還因為救了戰友記過一次功。
但謝輝認為，韓峰就這樣直接認了兒子，有些太過草率了。
韓家本家的幾個侄子也在最近韓峰生病的日子陸續過來看他，謝輝都知道那些人是來打家産的主意，而沈堯青之前一直都沒有出現過，怎麽偏偏就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了？
“那個沈堯青你還真把他當兒子嗎？”他又道。
“肯定錯不了。”韓峰知道他擔心自己，但是他不了解自己跟孫婉芸的一些隐私過往，“他們也沒有必要騙我。”
“我過年那幾天都在六延村，跟他相處幾天下來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兒子。”
謝輝不語，沉默一瞬後，他緩道：“那你是因為他來了才決定，不讓張弘力跟着嗎？”
“也算是吧。”韓峰淺笑，“我早退休了，讓他跟着我也很委屈，男兒還志在四方，總比跟了我當保姆一樣的好。”
謝輝看着的目光誠懇，面色也很堅定，而最近幾天他精神非常的好，而那病似乎也沒有發作的跡象，于是沉默了一會便不再拒絕。
臨走前，韓峰看着他道：“明天帶上你們家小子閨女上我家喝一盅去？”
謝輝皺眉，“你還能喝酒？”
“我喝茶，你喝酒嘛。”韓峰爽朗一笑，“我們家錦文明天就培訓結束了，喜事，你也來湊熱鬧看看。”
謝輝知道沈堯青的媳婦就是顧錦文，也就是上次過來給韓峰看病的醫生，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事情太過巧合，不過目前為止，倒也沒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于是就直接應下。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沈堯青就跟張弘力坐車出發了，兩人一路趕，十點到了公社，頭天女人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東西不算多，所以沈堯青讓張弘力直接在車裏等候。
他問了路，很快轉去了後院，找了一會才到了宿舍。
但宿舍的門是關着的，他敲了好一會，裏面的人才過來敲門。
顧錦文腦袋昏昏沉沉地打開了門，看到沈堯青出現在面前，眼睛不知怎麽地倏地一熱，委屈道：“你怎麽才來？”
沈堯青看着她滿臉通紅，身子又搖搖欲墜的樣子忙伸手摟着她的腰，這一摟，女人整個身子就癱在她懷裏。
“你病了。”沈堯青摟着她，就覺得她身子熱得像快炭火，“我抱你去前院看病。”
顧錦文大概知道了自己什麽毛病，有一些人在懷孕初期，會有些發燒和感冒的症狀，可除了這兩個症狀她也沒別的毛病，一時間她并不敢百分百肯定，所以也沒有拒絕，直接讓男人扶着去了前院。
兩人進了診室，診室裏是另外一個醫生，姓季，看到顧錦文進來略微驚訝，“你還沒回去嗎？”
“她病了，醫生你幫我看看。”沈堯青就道。
季醫生看着顧錦文一臉暈紅又神色不佳的樣子，直接遞了體溫計過去，“放腋下，我看着是不是高燒了。”
顧錦文有點眼花，明明是早上的天，她看着天色都感覺有點發黃，她微抿着唇，直接道：“季醫生，你幫我驗一下血看看孕酮。”
季醫生聞言微怔，頓了一會她笑問：“那個沒來？”
顧錦文搖了搖頭，“沒有，推了快半個月了。”
沈堯青聽着兩人清淺對話，有些迷糊，不過醫生很快就給顧錦文取了血樣，然後讓他拿去化驗。
結果沒出來前，顧錦文也不敢跟男人說，這時候的化驗速度沒有像現實生活中那麽快，所以男人出去後，季醫生就起身扶着她坐在床上，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那是你男人？”
顧錦文微微颔首。
季醫生神色微訝，她平時不怎麽跟顧錦文打交道，看着她個子小小的，身子又很單薄，沒想到已經結婚了，“你藏得真好啊，也看不出來啊。”
顧錦文慢慢喝着水，“我已經二十二了。”
季醫生轉身就認真給她把脈，一會後，她道：“脈沒那麽快把出來，不過你例假推了這麽久，應該是懷了。”
“恭喜啊。”她又道，“只是如果真的懷孕的話，三月份到時候你怎麽上學？”
顧錦文其實也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懷上了，三月份開學肯定是受影響的，除非懷孕了她也堅持去上課，現在孕期的反應都還沒有在她身上發生，她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有。
“懷孕了也可以去上學嗎？”她反問季醫生。
季醫生思慮片刻，“應該是可以的，衛校的醫師班有不少并不是常規的招生進去的，還有一些年齡三四十的也有。”
剛恢複高考，很多學校學生的年齡都有點偏大，這也見怪不怪了。
“你不會是想懷着孩子一起上班吧？”她突然想到什麽就問道。
顧錦文真有這個想法，她已經二十二了，這次機會她不想錯過，“是啊，可以嗎？”
“應該可以，但是肯定會很辛苦的。”季醫生道，“到時候生了，就申請休學。”
顧錦文覺得能去就行，以前在醫院上班一些同事懷孕了也正常上班，她只是上課，應該不成問題。
“只要能去就行。”她笑道。
她的話音剛落，沈堯青就拿着單子從外面火急燎燎的進來了。
“醫生，給。”沈堯青面色微沉，也不知道驗血的病會不會很嚴重，所以剛才心有些不安。
季醫生接過單子了，再看着他神色肅然，笑道：“你不用這緊張，就是驗個血罷了。”
“那你看看。”沈堯青看着顧錦文一臉的紅，再想着她身子又軟綿綿的樣子，不擔心是假的。
季醫生看着單子，過了好一會笑道：“恭喜兩位，今天開始就晉級了。”
顧錦文聞言眨了眨眼，原本那一點僥幸的心裏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完了，她真懷孕了。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半響後，她轉眼看着沈堯青，男人一臉迷糊，有些不明所以。
沈堯青聽着這話，不解看着醫生，“啥意思？”
季醫生嘴角微彎，直言不諱，“你媳婦懷孕了，按最後例假來的時候算起，大概懷孕四十天了。”
她淺淺的話，像是一滴水無意落入滾燙的油鍋，‘滋啦啦’地幾聲響後，所有的火花在一瞬間在鍋裏都炸開來。
沈堯青神色驚愕，眸子裏不可置信，他方才所有的擔心，在醫生的話音消散之後頓時消失殆盡。
醫生說：她懷孕了，大概四十天。
他要當爹了！！
要當爹了！
沈堯青愣了一會，然後猛然轉頭看着還坐在床邊上的女人，他那臉上的笑意在視線觸及女人身上時越來越明顯，甚至到最後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很快，他邁步走上去直接當着醫生的面将女人摟進了懷裏，他将頭埋進她頸項裏，聲音忍不住顫.抖，“我要當爹了不是？”
沈堯青結婚算起來兩年了，說不想要孩子那也是假的，曾經李蘭芳生孩子的是個他被吓到過，所以這種想要孩子的想法被削弱了一些，後來兩人也曾經因為孩子的話題讨論過。
她身子不好，可能不容易受孕，所以他覺得孩子這種事就順其自然了，可他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有了。
他這亂糟糟的一年裏，總算有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所以他忍不住心裏的喜悅。
被男人緊抱着，顧錦文也一時心塞，片刻後，她慢道：“是啊，恭喜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