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張的打算
張廷玉回到家中, 還未來得及歇口氣,便被管家請到了書房。一進門, 就看到父親張英正與哥哥張廷瓒坐在案桌前, 聽着像是在商議外甥女佩思的事情。
今年中秋時分, 張英以想念外孫女為由,想從安郡王府将佩思接到張府暫住。張夫人派去的人還未到見到人,便被安郡王府的人請回, 只說佩思不在府中。等佩思身邊人來信, 張英才知道他們被安郡王馬爾渾擺了一道,馬爾渾早就将佩思送到了山東去。
頒金節前後, 張英以為外孫女會回京, 派人去請, 誰知道卻接到佩思身邊的張媽媽來信, 上報了佩思在山東臨清遇險的事情。
張英氣憤的不行,連着給馬爾渾寄去了三四封信,追着要他把孩子送到張家來, 卻都被安郡王拒絕了。好不容易等佩思到京城, 張英派過去接人的人又一次被阻隔在安郡王府門外,還斷絕了兩人來信的渠道。
此番馬爾渾的做法算是真正觸及了張英的逆鱗。
張廷玉進了書房,聽着父親與哥哥你一句我一句,差點吵了起來。他無奈的插嘴:“給佩思定門親事吧, 爹,你直接選好人,找皇上求下賜婚的聖旨, 再求個在外家備嫁的口喻,之後便可以借機将人接回來了。”佩思屬于長女喪母,婚事不容易。即使布尼氏進門,卻也沒有多少緩解,反而變本加厲的難了起來。
“哪裏是這麽簡單。”張英嘆息道:“能看得過去的人家我都問過了,沒一個同意,總不能真的以權壓人吧。”他也愁啊,這人選根本不好找,佩思今年已經十八了,周圍條件能跟她相當,年紀又配得上的,不是已經定下婚事,就是不願意沾上安郡王府。
說實話,也真的是兩難,選了條件不相當的,他心裏過不去,可條件好的,人家也不同意啊。
“我倒是有個人選,”張廷玉開口,“今日我在高大人處見了今科探花,林霁。”他看林霁今天的表現便知道此人通透明理,而且為人甚為舒朗,清風霁月,值得結交托付。
張廷瓒緊皺眉頭,有些遲疑地說道:“今科探花?林大人的兒子?”想到在宴會上匆匆一見的那個面容如花的少年,眉頭皺的更緊了,“怕是不妥吧,那孩子不是尚未行冠禮?雖說他救了佩思,可是人家都沒提,我們去提的話,似乎也不妥當。”有一絲絲恩将仇報的感覺,嗯,不好。
“林霁今年十六歲,比佩思小兩歲。”張廷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所謂女大三,抱金磚,大些又何妨。而且他的身份也不算明朗,想找好的也不可能,配佩思也是恰好。佩思得他所救,撿了一條命,想來也是願意嫁他的,不至于像以前總是拒絕。”
林霁的身份特殊,雖然高中探花,上門提親的卻大多為富戶鄉紳的原因。
張英面露遲疑,“怕是人家也未必肯啊。”他作為內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自然知道今科探花郎林霁,小小年紀,談吐不凡,腹有詩書,且通透懂事,對世風民情的了解不弱于在朝為官的人,那個孩子不簡單。“且人家救了佩思,卻沒有上門結交的意思……”那不就是沒看上嘛。
自己的外孫女自己知道,佩思雖說出身好,可安郡王府卻是個拖累,如今皇室內部事情不斷,皇子們長大後,奪嫡紛争日漸明朗,安郡王府能不能渡過此劫尚是未知數。
岳樂的外孫女剛剛被賜婚八阿哥,而岳樂那一脈分明是皇太子的人。如此紛亂的關系,但凡是入朝為官之人,最怕便是這種錯綜複雜的關系,一個不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誰又願意沾上已經被打上烙印的人家呢。
“你可以先跟高大人談談,說清楚我們的難處,如果有高大人出面,想必那林霁也會同意的。”張廷玉說道,就如今日他在高家的所見,林霁與高家的關系不一般,高侍郎說話的分量還是很夠的。
其實也是因為他家與林家并無交集,而高侍郎不同,他是張英的直屬下司,又是林霁的師傅,在中間說話也容易些。
再說了,林霁尚在孝期,等三年過去,他想再入朝堂,自然是需要借力的,而高家不能做的,他們張家卻能做。多了這門親事,林霁其實也不虧,端看他自己怎麽想了。
“高侍郎的孫女似乎與林霁年歲相當,會不會?”張英自然是要考慮方方面面,他當然知道自己要是開口,高士奇少不得要給他個面子去幫着問一問,不可能當面拒絕。可他也總是要顧及所有,如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就是強人所難了。
張廷玉面無表情,看着父親的眼神像是看着白癡,“不會。”如果有這個心思,早定下來了,還等得到這時候。
一時間,三人無話,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第二日,站在朝堂上,張英總是回頭看高士奇,看得高侍郎心驚膽戰的,連康熙的目光也頻頻望向自己這位老臣,心裏暗暗思量,不知道是不是高侍郎做了什麽,自己要不要出面為他們調和。
下了朝,還未邁出乾清宮的門檻,高士奇便被張英叫住。
“澹人兄可有時間,不如到某家中喝上杯清酒吧。”清酒是近年來民間風行的一種酒,酒清如水,帶上微微碧綠色,味淡卻微微回甘,深的讀書人的喜歡。而文官們聚會也多喝這種酒。
高士奇字澹人,禮部侍郎,熟悉的喚字,不熟悉的尊稱一聲高侍郎。
高士奇表示很驚悚,他那位鐵面無私,絕不應酬的上司,居然讓自己去他家喝酒……“是,尚書大人請。”
跟在張英的馬車後面,高士奇在車內不斷思索着,最近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好像也沒有得罪自己的老上司,難道……
就這樣一路忐忑到了張家,進了會客廳,揮退了下人,還未落座,張英便抓住了高士奇的手,開口道:“澹人啊,此番找你來,是有件私事想拜托你啊。”
張英一副要跟高士奇談天說地的樣子着實驚住了高士奇,他恭敬地行了禮,“大人您且說,澹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高士奇對張英是真的敬佩,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是出了名鐵面無私,有他在禮部站着,相當于一根定海神針,定住漢軍旗的心。滿朝文武,誰敢給漢人官員的一絲臉色。
且高士奇也明白,以張英的性格,絕不可能以權謀私,找自己來只能是為了私事。而這樣的事情,看張英的态度便知,能讓他都如此為難的事情,必然是會讓自己也兩難的。不過,高士奇願意接着,張英年事已高,過幾年便要告老,而自己,便是最有希望接任的人。
遲疑了好一會兒,張英才開口道:“我聽聞你有一入門弟子,是林大人的兒子,今年十六,不知是否婚配。”
聽完張英的話,高士奇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吧,老大人為難的竟然是這事兒?!他盤算了一會兒,張英并沒有女兒,而他的孫女也尚不到婚配年紀,不明所以地回道:“林霁是我的弟子,值母孝,年歲尚小,倒是還未定下,他的身世一言難盡,日後怕是在婚事上多有磨難。”
“那,有沒有什麽想法?”張英問道。
高士奇愣住,其實他也做不了主。多年相處,高士奇深知林霁的性子,可能是從小自己做主習慣了,大事上從來都是自己拿主意。而婚事,他也曾聽林霁說過,未來的另一半定要找個通達明理的,能撐起整個林家的人。
林家如今獨木難支,能不能繁榮昌盛全看林霁,這樣的話對他的妻子要求就很高了。這樣的女子,一般出身大族,而林霁,确實很難配到。
“嗯,是這樣的……”張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我有一外孫女,早年間我女兒嫁給安郡王馬爾渾,留下一個女孩便去世了。如今那孩子也大了,馬爾渾在這件事上做不了主,拖着拖着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那是我的外孫女,自然是不忍心。想着,要給她選個乘龍快婿,而林霁那孩子,我很是看好……”
張英并不想這樣開口的,只不過高士奇夫人早逝,而林家也無掌家婦人,他總是要先探探口風,再提也體面些。如果林霁拒絕,也不至于傷了佩思的臉面,影響她未來的婚事。
“此事且等我問過霁兒吧,畢竟是婚姻大事。”高士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剛還誇下海口,“林霁這個孩子主意大,總是要他自己同意才好,雖說婚姻大事有父母做主,可日後相處的也是兩個孩子。”
張英也同意的點了點頭,“确實。”
“那待我問過林霁之後便給大人一個答複。”高士奇應下這個差事,“正好林霁這段時間在京城待着,很是便宜。”
“嗯,甚好。”張英像是放下了一樁大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好吧,看着張英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便知道他已經将事情交代完了,高士奇也識相,起身告辭。
剛剛回家的張廷玉得知自己的父親請了人來,連杯酒水都沒請人喝便送人家走,臉一下子就黑了。攤上個這樣的父親,他真的是心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一本正經的張廷玉胡說八道的樣子也很有喜感。張家一門雙宰相,在清朝被傳為佳話,他爹那句“一紙書來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現在想想都覺得霸氣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