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牽無挂

回到自己小窩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不該說是小窩了！這以後就是我的家了！

這個家是我去年購置的，用十八歲時奶奶送的生日禮物。

十八歲生日那天，在徐家，我收到了三份禮物。

一份是娘娘（方言，即奶奶）委托律師送來的一本100萬的定期折子。

娘娘在我六歲那年就過世了。記憶裏，除了錢財除了越劇除了旗袍除了麻将，娘娘最愛的可能就是我。

娘娘不是徐天明的親娘娘，她自己沒有孩子。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她比任何人都要寵我。

娘娘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兒。她的美不僅僅是容貌，連她的舉手投足都美得像戲裏的人。

那六年的光陰裏，娘娘給了我最深刻的寵愛，盡管她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她和麻将在一起的時間多。

在我懵懂的意識裏，她就是媽媽的樣子。在她抱着我的時候，我覺得是媽媽在抱着我哄着我對着我笑。

另一份是夫人給的：一本只有我一個人的戶口薄。

我很感激這份禮物。這份禮物還原了我這樣一個人：我不是徐陌芊而是陌芊。陌芊，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父母除了給我生命之外給我的唯一的紀念。

還有一份，是徐天明送的。每年生日他都會送我一份禮物。玩具、衣裳還有首飾，他都有送過。送這些的同時，他還會在我臉上親一下。

忘了那是幾歲的生日，他在我臉頰上很響地親了一下。當時那聲音吓了我一跳。

十八歲那年，他送了我一條項鏈，還吻了我。

每次生日他都會吻我。十八歲的吻和過去的不一樣。過去他吻我，都是蜻蜓點水似的一下，可那次，他是抱着我吻的。

當時的我無所适從地讓他吻着。

我是在徐天明的女人這樣一個光環下長大的。不管我願不願意，只要徐天明要娶我我就肯定要嫁。後來我發現，徐天明要不要娶我跟徐家要不要娶我是不一樣的，不是一回事。

十八歲的我已經知道，徐天明不會娶我，他想要娶我卻不會真的娶我，因為徐家不會娶我。

所以當他想吻進我嘴裏的時候，我拒絕了。

被拒絕的他怔怔地看着我。片刻後，他說，“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有喜歡過別人也沒有碰過別人，包括周滟。”

“可是你們快訂婚了！”我同情這個男人，這個守護了我十八年的男人。

“你是不是怪我？恨我？”

“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一點都不怪他。其實當我知道他訂婚的消息時，我竟有種幸災樂禍的興奮和輕松。

沐浴出來，我的心情也沐浴好了。呼吸着自在新鮮的空氣，陌芊将開始真正地活着。

衣食住行，陌芊很快明白了為何衣是排在首位的了。

拉開抽屜，發現只有一套內衣，還是大學時和同學一起網購的。

突然十分地頹喪。我算是被包養的嗎？如果沒有，怎麽我沒有自己的衣裳？怎麽幾乎穿的都是徐天明買的？

“又送這麽多的東西來？啧啧啧，真是體貼！”那時大學的同班同學朱莎莎羨慕到牙根發酸。“男人不會無條件地對女人好。你們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

羨慕是序，幾乎每次到最後朱莎莎都會奔着八卦的主題去。“你們又不是親兄妹，怕什麽！他對你的心思，白癡都知道！你不要太保守了，他配你你不吃虧，不要左顧右盼心慈手軟，小心被別人先下手了！”

那時候的生活簡單快樂。雖然我也有打零工，但我從不操心生活方面的事。徐天明沒有哪一樣讓我發過愁。衣物和床上用品，該洗的他洗了，該曬的他曬了。他就是這樣一個心細的人，總是在我需要什麽的時候提前給我準備好，我的潔癖他也都一一知道……

不争氣，鼻子有些發酸……

不能再依賴別人了！想到此刻穿的內褲也是他買的，我惱怒地急忙換掉。

不能再穿他買的了！那些與肌膚相親的布料一下子好象變成了他的手他的眼一樣！噢！不要！不要！！

大學時和同學經常網購。網購是一種需要也是一種樂趣，其間看買家的評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這款衣服，身材好的女生穿好看，我穿着不好看，顯得我前平後平真的好平……o(╯□╰)o

——直爽可愛的妹子！

可以說這次就是沖着這件去了，結果有點郁悶，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收到難免有些激動，不小心剪刀剪了個洞，報廢啦，可惜了。衣服還是喜歡的緊，有尺碼考慮重新買吧。

——這姐妹是有多激動啊？

穿了三次，每次都磨出水泡，但是每次好了，又不死心它的美貌再嘗試一次，各種方法都用盡了，神馬把磨腳的地方夾一夾錘平啦，它還是多處磨腳，現在實在累得不敢愛了，再嘗試腳就廢了，估計和我就是不匹配，我簡直要哭暈在廁所裏，嘤嘤嘤，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這小妖精有這麽妖麽？不就是一雙鞋嗎？何苦這樣為難自己的金蓮！

很好呀，很喜歡啊，這次求店裏給我選個有備用扣的，終于實現了。真無奈了，買東西還要求人呢，店主經常不在線，回話也是不冷不熱，我猜不到店主是男是女呀，感覺高傲的人呀，對我，有時候想這樣的人能那麽驕傲真好。能驕傲的做生意是實力也是運氣呀，第一次評論店主，因為是老顧客，他怕我給差評呀，他也知道他對我的态度真是太冷淡了，還好我都習慣了別人對我不好了，受不了冷淡的人會對店主有很多感想吧？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寫下這樣一段話？不管是真是假，我有點動容。

人有的時候，真的活得很卑微。如蝼蟻般渺小和無奈的你我，掙紮在時代命運的大轉盤上，誰敢說誰有回天之力？

一陣天馬行空的自娛自樂後，我風潇潇兮行走在網游世界。正欲衣袂飄飄策馬軒轅，手機響了起來。

他們的電話號碼我都删了，不過徐天明的號碼我一看便知道。

“就這樣走了？”徐天明問。

“這樣你們不就解脫了？”我懶懶地回道。

“今天我跟琪玉打過電話，也跟媽說了，我不知道她們怎麽還會安排你相親？”

“你也想我相親吧？”

“你怎麽這樣說？我一開始就不同意！”

“可是你跟你媽說你同意。”說到這裏，我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不想讓你媽受委屈，你卻忍心讓我受委屈……”我哭出了聲。

“今天我和我媽吵了一架。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男人！”

“以後就好了，你不用再左右為難了！”我收住哭聲，可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你現在住在哪裏？”

“有事嗎？”

“難道我不能去看你嗎？”

“不必了。”感覺自己有點太絕情，于是補充道，“我現在挺好的。”

“你的房間我會一直留着，裏面所有的東西都留着。”一陣沉默之後，他說。

“你可以讓顧嬸收拾一下，多一間客房總比浪費一間屋子好。”

“你幹脆讓我把房子賣掉重新買一棟得了！”徐天明有些激動。

我知道，他在跟他自己置氣。我知道，他兩難。

“我送你的項鏈你也不要了？”

“太貴重了，夫人看見會不高興的。”

電話那端的他沉默了。我想笑。

“告訴我你的地址，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忙你的吧！生意上的事，別太着急了……注意休息！”一下子，我覺得不放心的人是我。徐伯的猝死讓威迩集團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徐天明一個人身上，他一個人太難了！

“以後有什麽難處，你一定要告訴我！”他說。

難處？我會有什麽難處？

不管有什麽難處，我一點都不擔心。一個人赤條條來去無牽挂，有什麽好擔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對女人真正的傷害，不一定是他愛上了別人，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的時候讓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時候沒有給她應有的安慰。”在北極吹風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