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願再見

依然白皙清瘦的臉，依然深潭似的雙眸……

心像被什麽觸不及防地狠狠紮了一下，痛得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別過臉回過身。過去了，都過去了。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都過去了。

随着人流穿過馬路，還沒走進小吃一條街，各色喧嚣已經将我們淹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

“剛才那個帥哥帥吧？”周義君與我耳語。

“哪個帥哥？”在小店裏坐下，周義君卻提起“剛才那個帥哥”。現在到處都是帥哥美女，不知她說的是哪個剛才。

“你剛才不是都看呆了？”

“你說哪個人？我撞到的那個人？”她在說他。

“是啊！”

“那個人啊——我那不是看呆，我那是無語！他那表情好象我是故意撞他似的。”不想沒事找事，我只能找個理由讓她相信。

“帥哥都自戀。不過你還別說，那個帥哥真是帥呆了！我見過的帥哥也不少，但像那樣的帥哥，人間極品！”

“你什麽時候發現這家的？味道的确不錯！”我不想再提那個人。

“不錯吧？相信我沒錯的！雖然談不上美食家，但如果問我什麽東西哪家的好吃，絕對不會問錯人。”

這是一家幹淨的門面，連打工小妹看上去也是幹幹淨淨的。一格格冒着熱氣和散發着串串香香味的油湯裏，燙着一串串各種各樣的食物。

二人吃罷，手邊的竹簽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下次就和楚瑤來這家吃。意猶味盡的我想着可憐的楚瑤，有得有失，懷孕也是如此。自從楚瑤懷了孕之後，許多好吃的東西她是無福享受了。

有得有失，我也一樣。自從洪姐把我要到她的專櫃，雖說提成也許可觀，但我漸漸感覺到了周圍異樣的目光，像刺一樣，不小心我就會被刺到。

好在有周義君這樣的同事，我工作還算開心。

“陌芊，你點庫存。”依着櫃臺的馮慧看到我來了，便說。

所謂庫存，就是沒有陳列出來的，放在櫃臺下的商品。

馮慧做櫃長有二年了，算是老資格。同櫃的除了簡玉芬是老員工外，其他二個和我都是未滿一年的新手。

我開始悉數清點，從左邊開始，并用筆作記錄，37，31……

“不對。你是不是點錯了？庫存應該有432件，怎麽你數下來有433？”當我把合計數報給馮慧，馮慧說不對。

我又合計了一次，沒錯，是433。難道是我點錯了？

于是我蹲下來再次清點。還是433件。

“又沒有進貨，怎麽可能多出一件？”一旁的簡玉芬不冷不熱地說，言下之意還是我沒有點對。

“這樣吧，多一個人來點。”我說道。

“才多少貨就兩個人點？”馮慧不耐煩地走過來。

“不是我倚老賣老，我這也是為你好。做什麽事情都要認真仔細，不能什麽事都等着我們老的來做。”馮慧一邊說一邊拿起紙和筆。“我看着你點。”

胸口悶得緊。但我什麽也沒說，低頭開始重點。

“在點貨啊？”張雨珊來了，“對了，模特身上的襯衫有瑕疵，我把它放到櫃子裏去了。”

一下子大家都明白了。知道我已經點了二遍庫存，張雨珊有點過意不去。

今天張雨珊休息，她來公司來得早。馮和簡便讓她看櫃，她們兩人一起去吃飯。有顧客想買襯衫，結果他要的號只有一件，穿在模特身上。等張雨珊費七八力把襯衫從模特身上脫下來後，才發現襯衫有瑕疵。

顧客自然沒買，張雨珊順手把疊好的襯衫放到了櫃臺下面。當時她接個電話，沒來得及登記，後來也忘了跟吃飯回來的馮簡二人說。而馮簡二人點貨的時候，模特身上少了一件襯衫她們也沒發現。

“你會不會出樣？怎麽把風衣扣子都扣上了？”馮慧一面說張雨珊一面解着模特的扣子，“陌芊，你再找件襯衫來。”

我默默地找了件襯衫和她一起給模特穿上。

“這個月你來做盤點表，我教你做。”馮慧的皮膚異常白，幾乎接近了白種人的那種白。“雖然說盤點表是由來櫃長做，但你們都要學。”

“好啊！多學點沒壞處。”不管她存的什麽心，我相信技多不壓身。

盤點大會前，馮慧把做盤點表需要的憑證、單據等一系列資料裝進一個袋子交給我。

我提着袋子，在人群裏找到周義君和她站在一起。

“菜青蟲屁話最多！”盤點大會還沒開始，周義君扯着絲巾已經顯得不耐煩。

站成若幹列的同事，許多都拿着各種可以用來扇風的工具使勁地扇。樓層局部的燈還亮着，但空調已經關了，整個賣場悶熱難耐。

凍課話少，只簡單說了幾句。蔡主管每次開會都是長話連篇，還沒等她把散會二字說完，大家已經散開朝員工通道奔去。

每次開盤點大會最頭疼的，是開完會之後去更衣室換衣服。

公司有規定，開盤點會人人必須着工裝。平時不覺得，一到開盤點大會那天，更衣室一下子變得擁擠不堪。

周義君不管那些，照樣擠進去換衣服。我則等在外面，等換走一些人再進去。

更衣室裏沒有空調沒有窗戶，才六月間，換完衣服已是一身大汗。

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匆匆打卡下樓。

我又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員工通道出口處，這個時間好比一個熱鬧的話劇舞臺。

有開着摩托來接女朋友的，有等着陪女朋友一起趕車的，而我是少數人的那一類，常常獨來獨往的那一類。

這是個有月亮的夜晚。小區昏黃的路燈，有時是皎潔的月光，将我的身影忽兒拉得長長的。看着地上被拉得長長的身影，感覺自己就像動漫裏的人物，瘦長的身形下有着一雙誇張的長腿。

突然，手上的份量一下子輕了，幾乎是與此同時，聽到有東西掉在地的聲音。

紙袋子漏了！東西全部掉在地上。

趕緊彎腰撿。

就在這時，有車燈射過來。

車開得慢，但越來越近。

可是我不能停下來，如果等車開過了再撿，那些資料就遭殃了。

正在我着急的時候，地上多了一雙手在拾東西。

片刻後，有只手将我拉到路邊。路兩邊都停得有車，我和那個人站在停着的兩車之間，等車開過。

我兩只手都捏着剛才撿起的東西。車過了，我要去看看還有沒有東西遺留在地上。

一邊将手裏的東西放進挎包一邊走過去，有束很強的光從身後照過來。

那個人拿着手機照着亮也走了過來，

那人和我一起巡了一周，應該沒有了。

我還沒開口，那人已經将東西遞給了我。

“謝謝！”話音未落，我已轉身。

“就一聲謝謝嗎？”身後響起那人的聲音，不高不低，像是穿越了千年的光陰卻依然沉靜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