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穿着黑西裝梳着短發的楚其姝在離開劇組之後還上了一波熱搜。

——實在是過分驚豔。

剛剛離開了姑媱的世界的楚其姝,身上還帶着那種孤山白雪碧天白雲一樣的孤冷氣質, 她的頭發沒有染回來, 呈現出某種純粹的白色。

楚其姝靜默的站在那兒, 将自己融入了無數記者的鏡頭, 她仍然是楚其姝,若是以照片對比會發現她在身上做的修改其實一點也不多, 先前也曾經穿過這一身漂亮的黑西裝, 但是有不會真的就将她刻意理解為女扮男相,追逐時尚的腳步。

娛樂圈的人, 多多少少會給自己安排一個所謂的人設, 他們活在自己的舒适圈裏,有的人踏出一步改變都要戰戰兢兢,有的是生怕讓觀衆不滿厭棄,有的則是真的足夠清高孤傲, 可以無視圈子裏那些摻雜了金錢利益的潛規則。

在這之前,楚其姝多多少少走了這樣的路子,她的角色都是美人,以一張多變的皮囊突出角色本身的特質——事實上也是當真沒人能忽略她的美, 縱使演技出衆但是不善品嘗的人第一眼永遠是會被她那雙眼那抹笑攝住心神魂魄。

鏡頭對她的确是十足寵愛, 哪怕是此刻所有人鉚足了勁試圖把楚其姝從逐漸靠近的神壇上拽下來, “楚其姝 短發”“楚其姝 顏值失常”,無論哪一個都是娛樂圈的女明星最忌憚最恐懼的标題, 可是呈現在鏡頭之下的那個女人仍然是讓他們張不開這個嘴。

先前的長發強調了她女性的身份,她本就是那種讓人驚豔之後仍然不會失卻滋味讓人品出寡淡無味的完美骨相;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修了短發之後又有新的感覺, 原先能在眼角眉梢察覺到的幾分風情韻味此刻也已經消散殆盡,幾個跟在她身後的狗仔被她回眸一瞥,都覺得心口一悸。

楚其姝比誰都清楚這件事情,接連幾部作品隐隐能找到一點相似的路子,也許她應當考慮适當離開鏡頭,換一種方式表達自己。

她這麽想,也這麽做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坐在不遠處的雲舟,嘴角還挂着一如既往的笑。

雲舟從很久之前就受不了師妹的這雙眼睛,過去受不住她眼中的萬般柔情,現在受不住失去了長發柔和線條之後愈發顯得如漫天星辰碎裂在夜空之中一樣漂亮的眼睛。

“你想幹嘛?”

“……想唱戲。”

雲舟翻了個白眼。

“你剛剛才接了個外國的劇本,現在回頭唱傳統戲曲沒關系嗎?”

楚其姝張了張嘴,微微擰了一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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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唱歌劇或者音樂劇。”

她突然就對如今的自己在舞臺上的表現力生出了好奇心,鏡頭能把她推給世界,但是方寸舞臺之間面對的觀衆只有這些,需要的功力和底蘊要比電影電視劇的演員更深刻許多,雷亞斯把她扯回了曾經屬于“亞莉珊德拉”的故事裏。

她記得自己歌唱的樣子,也記得歌聲回蕩在大廳裏掌聲潮湧的樣子

歌劇難度高,受衆面窄,很多傳統曲目都是小語種,有些太過曲高和寡,倒是音樂劇比較偏向流行風格和現代化,傳唱度也好還是理解方式也好都比較貼近現在的音樂口味。

“我應該适當的離開一下舞臺,換個地方……重新思考一下我的定位。”

楚其姝說。

她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未來,但是還差一個至關重要的演員還沒有入場

她知道那個人會來。

這是令許多人詛咒的默契,雅楠——他會來的,在這當年的故事裏,他們不是人魚和小王子,而是被迫駛入深海被塞壬歌喉迷惑的傀儡。

楚其姝露出了笑容。

雲舟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她的脖子上扯下來。

楚其姝的肩頸線條相當優越,過去被長發和裙子遮掩的線條此刻大大方方的展現在世人面前,她為了飾演姑媱讓自己瘦到了極致,肩頸鎖骨的輪廓痕跡已經明顯到了形銷骨立的程度,雲舟盯着她腕骨突出的手腕,深吸一口氣:“你想演音樂劇?”

“是。”楚其姝彎着眼睛,“你幫我找找人就好。”

明面上她有戲曲的底子,不算是這行半路出家湊熱鬧的小學生,“我倒是知道有幾部戲是一直在準備的……”

“哦,不用。”

楚其姝回答。

“我準備自己來,你來找人配合我就好。”

雲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什麽?”

楚其姝的目光盯向自己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我準備以‘亞莉珊德拉·伊索貝爾’的故事作為藍本,你只需要幫我安排人就好,其餘一切我都能處理。”

——在最後的劇本到來之前,她要盡最大的可能完成所有的鋪墊。

雅楠要入戲,觀衆要入戲,她要最好的演員,最好的觀衆。

可雲舟質疑:“你會?”他擔心的不是楚其姝無法飾演,也不是她無法适應舞臺,這兩樣都是他們從小被師父白如晦拎着手腕一點點磨出來的功夫,楚其姝在這方面上永遠天賦卓絕令人嫉妒的心思也來不及生出來,他擔心的是楚其姝另外一件事情。

他讀得懂師妹的言外之意:舞蹈、歌詞,曲目,一切的舞臺設計……她準備全部親自過問。

這有些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感覺,雲舟的質疑并非諷刺,更多的是擔心。

擔心楚其姝做不到,擔心楚其姝做得不夠好,擔心這成了憎惡她的那些人拿來抨擊她的武器,擔心這一次會讓她從此失去所有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光環,跌入塵埃再也起不來。

楚其姝看着雲舟,又一次彎起眼睛,“師兄,你該信我。”

“我做得到的。”

她輕言細語的說着。

若說這世界上有誰最了解亞莉珊德拉,最能诠釋亞莉珊德拉,那麽只有她,不會有別人。

——被美貌所累,被才華所累,被家世所累。

世人所求的一切外在的幸福,在亞莉珊德拉的身上全都是最深切的詛咒。

若說楚其姝是被人期待的完美演員,那麽亞莉珊德拉的人生就是被無數華美鎖鏈束縛的天才。

“……你等等。”

楚其姝說,眼中蕩漾出凄苦的愁思,她起身坐在了屋子裏的鋼琴旁邊。

鏡頭下的演員可以通過一些細微神情和小動作的轉變傳遞信息和演員的情緒,但是當這一切發生在舞臺上,所有的小動作都是徒勞無益的,最直接的傳遞就是聲音。

——楚其姝按下了第一個琴鍵。

懂音樂的人,多,也不多。

絕大多數的人将耳機塞到耳朵裏的那一刻,求得只是一段讓他們滿足的旋律,而不是品評一個答卷的答題方式,這和他們走入影院看一部電影的理由很類似。

歌曲表達情感的方式只有短暫的三到五分鐘,這也是許多演員對舞臺望而卻步的原因之一——除去那些必備的專業素養以外,如何在短短的一首歌的時間裏表達鏡頭下鋪墊了十幾分鐘才能做到的一個情緒信息等等,是音樂劇高門檻的理由之一。

好的導演,能把七十分的演技提到九十分,把容貌平平無奇的演員調教成鏡頭下的尤物;但是音樂劇全部依靠演員本身的素質條件,脫離了這些外界條件的輔助很多演員會覺得手足無措不知要如何行動,甚至在很多情況之下不能依靠自身容貌天資來獲取觀衆的好感就徹底僵硬成了舞臺上的走動花瓶,這也是十分讓人頭疼的事情。

但是當楚其姝按下琴鍵第一次開口唱歌的那一瞬間,雲舟知道自己擔心過頭了。

她還是那個小師妹,那個能以一曲白蛇傳唱的臺下涕淚橫流的小師妹。

縱使現在她換了一種表達方式,換了一種歌唱的方法,她也還是最初的楚其姝。

……不,應當說此刻歌唱的就是亞莉珊德拉了。

短發掩不住她蒼白消瘦的頸後骨骼線條,她垂着頸子,聲音顫顫隐帶哭腔,每個字音都猶如引頸待戮又仍滿心不甘的天鵝,刻意專注歌曲的技巧在過分充沛的情感面前是不必要的,這段琴曲是即興所作的調子,陌生的語言唱出來的聲音嘶啞而痛苦。

雲舟目色恍惚,坐直了身體。

她的歌聲太過悲涼荒蕪,猶如幽暗的冷光遮蔽天幕的太陽,原先在雲舟的意識裏,屬于姑媱身上那種冷白色調的餘韻此刻被摻雜着紅黑色的影子吞噬了,那道纖瘦的人影對于觀衆來說應當是美的承載體,但是她此刻的歌聲卻是充滿了瀕死一般痛苦的絕望。

一切華麗虛影之後,是被影子吞噬自由的演奏者。

應當救她。

雲舟心想。

但是他不能動,也不想動。

那樣的歌聲太過美豔,縱使寫滿悲苦和哀恸卻也讓人舍不得終結,并非純粹源自情愛的哀歌,她歌唱死亡,歌唱黑暗,歌唱不可名說的恐懼,那道身影介于黑與白光與暗之間的界線,像是被荊棘網縛身軀的荊棘鳥,對着空無一人的舞臺徒勞的啼血呼救。

……所以歌唱吧。

歌唱至死,給他最美的音樂。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要唱一段時間的音樂劇啦……

天氣變溫大家注意身體哦,不要過分熬夜注意飲食,不然就會像我一樣有事沒事的頭暈低血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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