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能自由出入皇宮卻不會被發現的妖怪,除了在哪裏生活過的曾經的天皇如今的大天狗又會有誰呢?
秋奈只是笑,卻不肯去接他的話。
安倍晴明伸出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眼眸宛若夕陽下泛着溫暖餘晖的溪水。
“你可真是野心比天還要高的女人啊。”
雖然這樣說着,他眼中的溫柔卻沒有絲毫變化。
見他的情緒似乎并未那樣抵觸,秋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
安倍晴明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安靜地等待着她說出自己的請求。
“大人,為我占蔔一卦好嗎?”
他眼波蕩開粼粼的紋路,反手握住了秋奈的手指,聲音低沉誘人,“這是我的榮幸。”
說着,他另一只手的袖子一抖,一個龜殼從袖子裏滾落下來,直直地落在地上,溜溜轉了幾個圈,才“咚”的一聲砸到了地板上,他又拿出一張陰陽符,口中念出一段咒語,那張陰陽符便突然燃燒起來,藍幽幽的火光像蝴蝶一樣飄落,看樣子軟綿無力的火,卻一直灼燒着龜殼,發出“噼裏啪啦”開裂的聲響,可奇怪的是地板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秋奈呆呆地望着正在燃燒的龜殼,滿臉的驚嘆,都快忘了自己的手還被安倍晴明握在掌心。
安倍晴明寬大修長的手指捏着她柔軟的掌心,翻來覆去看個不停,就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琢磨不透的迷局。
終于,秋奈率先回過頭來,無奈道:“你到底看夠了沒有呀,我都覺得自己的手指被你看掉了一層皮呢。”
安倍晴明擡頭淺淺一笑,“我是越看越不明白了,這只手究竟有什麽法力,為何輕輕松松就能夠捏住那麽多人的心呢?”
秋奈瞪他。
他潇灑地往後一仰,一只手倚在腦袋後,慢悠悠道:“不過你現在這副樣子可比之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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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是什麽樣子?”
安倍晴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明明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被他做來卻透着一股迷死人的魅力。
“大概就是一面樂在其中,一面拼命鄙視自己吧。”
“咦?”秋奈猛地掙脫開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轉瞬又露出妩媚的動人的笑容。
兩個人就像是鬥豔一樣,一個比一個笑得惑人。
“你的話我可并不明白呢。”
既然她有意裝傻,安倍晴明自然也不會不知趣地點名,他的笑容重新恢複到溫和,一瞬間便收起了那副勾人的神情,他低頭望着藍火中的烏龜殼,袖子輕輕一揚,袖底風帶走了那片詭異的火,只剩下一枚被燒的發紅的龜甲,上面呈現出不規則的裂紋,構成一個奇異而又神秘的圖案。
他的手指淩空在龜甲上劃了劃,這才轉頭對秋奈道:“你想詢問什麽?”
秋奈用扇子遮住臉頰,輕聲道:“想知道我要做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成功。”
安倍晴明并未再去看那龜殼一樣,兩眼彎出一道弧度,低聲道:“萬事皆宜。”
“你該不會騙我的吧。”
他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秋奈又往他的身邊蹭了蹭,手掌按在他的腿上,朝他探過身子,兩雙冰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着他。
“那我若問,我是否能夠得到你……”
安倍晴明坦蕩地回望她,他的眼中幹淨又睿智,不帶一絲欲望,卻對她說:“我說過萬事皆宜。”
他說這番話簡直是在鼓勵她去勾引他。
然而,藤原秋奈卻偏偏是不按套路來的,她抿唇一笑,接着道:“……的幫助嗎?”
原來她這句話還沒說完?
這下子可把他這只老狐貍給坑到了,秋奈就像是一只偷到了雞的狐貍,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嘴唇還一動一動的,就差去抹沾了油的狐貍須子啦!
可安倍晴明這只老狐貍也不是吃素的,他依舊笑着吐出那四個字——“萬事皆宜。”
風偷偷越過院牆,鑽進花叢中,沾染了一身的芳香,聽了一耳朵的暧昧。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安倍晴明莊重又典雅,誰知道在那樣優雅的面具後居然還隐藏着這樣一面,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天性如此,還是在失憶的時候被藤原秋奈挖掘出來的。
對于,安倍晴明來說,他知道并認識她遠比她意識到他的存在更早,早在藤原秋奈踏入京中的那個早上,他便已經占蔔到了——京中會出現一名神秘女子。
然而,直到真正看到了她,安倍晴明才發現她就像是一只氣勢洶洶的車輪不斷地向前滾去,撞爛了所有想要将她攔下的溫柔和誘惑,從此京的命運和他自己的命運都與她綁在了一起,卻被她毫無猶豫地壓碎在車輪底下,殘留的脆片追着她走向了一個莫名的方向。
他看不透她的前途與命運,龜殼上的占蔔也指向混亂,他只是為了博她一笑,才對她說“萬事皆宜。”而且,她确實是有讓萬事皆順遂她心意的能力。
裝載着藤原秋奈野心的車輪滾動着……
“老板……這是要做什麽?”
秋奈手裏捧着銀香球,好奇道。
簾子後的亞克拉姆,随手倒了一杯香茗,熱氣上浮,淡淡幽香在室內彌散開來。
“這裏面裝的香料是能夠迷惑他人的,你不是又要跟左大臣見面了嗎?”他哼笑一聲,聲音低沉優雅卻透着一股陰郁,“只要他聞了這個,他會答應你一切請求的。”
這種東西……
秋奈碰了一下銀香球,看着一層套着一層的镂空銀球不斷轉動着,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後又一股甜美的香氣襲來,像是春天第一朵花開送來的袅娜芳香,又像是夏月的池塘裏伴着水汽的花草香,仿佛是天高雲淡的秋日裏收獲的金色麥田裏的稻草清香,又仿佛是雪地裏第一株梅花盛放而出的香氣……太美好了。
猛地從簾子裏擲出了一把扇子,将她手裏的銀香球打落在地,香氣消失了,秋奈無神的雙眼才慢慢恢複了神采。
“你這個蠢貨!”亞克拉姆盛怒,“你自己聞什麽,哼,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吧。”
似乎覺得自己出離的憤怒有些反常,他頓了一下,才又緩緩道:“好好收拾起來,這可不是給你浪費的。”
秋奈低下頭,将那枚銀香囊收進袖子裏,雖然老板嘴裏沒有一句好話,可他又何必這般着急發怒呢?難道……
“老板,是要我下什麽指令?”
兩人中間隔得簾子微微晃動,亞克拉姆望着因為剛才着急起身而不小心碰撒的小茶碗,淡淡道:“這個也要來問我?”
“您只是吩咐我順着左大臣的意思,幫忙讓敦仁親王上位,可是這些……不用這個銀香囊也可以做到的。”秋奈的指尖在地面上輕輕滑動,從門縫間擠進來的陽光在她的臉上映出一道金線。
亞克拉姆靜靜看着她被描摹了金線的側顏。
“所以,我想用這個去完成自己一點小小的私心。”
其實,他對誰做天皇根本無所謂,他只要這個京裏亂起來就好,要讓整個京裏的人都活在黑暗與痛苦之中,讓這些人好好睜眼看清楚——明明他們這些所謂的人要比他這個鬼更加可怕。
這個銀香球也是為了給她防身輔助的,她想要做什麽他一點也不在意。
亞克拉姆冷笑一聲,冷淡道:“我對你的私心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只要別搞砸了我的事情就行了。”
秋奈擡起頭,那縷金線将她的雙唇劈開,優美的唇形與那縷光線相搭配,看上去竟像是一把小小的弓上搭着一把金箭,似乎只要她張張嘴,就能将金箭捅進他的心窩裏。
“我還想問一件事。”
她膝行至簾子前,手指抓着簾子邊緣,問道:“這個銀香球對您有用嗎?”
“你還真敢問啊。”亞克拉姆低聲笑了起來,雖然聲音好聽,卻讓人背脊生涼,他挺直了脊背,雙眼緊盯着黑色簾子上的白皙手指,像是一瓣瓣玉蘭花瓣并排挨着。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總覺得那裏有異物。
僅有一簾之隔,他還是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威嚴,“有用還是沒用,你為何不來自己試上一試?”
秋奈的膽子越發大了,她笑着伸手探進簾子後,胡亂地摸了一把,而後“嗖”的一下迅速縮回了手,笑嘻嘻道:“如果老板沒有事情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
說罷,她便提着裙擺逃走了,銀色的長發在空中劃過,卻攪亂了一池春水。
亞克拉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剛剛被秋奈碰過的地方,太熱了。
他用壺裏的茶水幻化了一面水鏡,水面皺起一道波紋後便光潔如鏡了,他探頭看去……手指猛地攥緊了水鏡的邊緣,突然一松手,水鏡掉落到地面上,重新化為了一灘水漬。
他将放在一旁的白色面具重新帶回到臉上,即便面具如此冰冷卻仍然消不了他臉上的熱度。
剛剛鏡子裏那個人絕不會是他!
回到自己臨時的住所的秋奈卻發現有一個可愛的小家夥正在桌子上等着她。
“居然有意外的來客,”秋奈跪在桌子前,笑着道:“你好啊,可愛的客人。”
那只松鼠晃了晃自己蓬松柔軟的尾巴,擡起頭來,嘴巴動了動卻發出了安倍泰明的聲音。
“秋奈。”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原來是泰明啊。”秋奈将那只松鼠捧在手心裏,笑着道:“你怎麽樣了?最近有在想我嗎?”
“有,”他就像是回答老師布置給他的課業一樣,一板一眼道:“我無論在做什麽眼前都是你的身影,只要一有空閑我就會想起你和我親熱時的樣子。”
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語竟然被他這樣冷淡而坦蕩的說出來,卻透着一種反差的誘惑。
那只松鼠一門牙磕在了松果上,四肢小短腿抱着那枚松果怎麽也不肯放棄,再聯想到安倍泰明此時一定也還是一副一臉冷淡禁欲的模樣,秋奈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只松鼠歪了歪頭瞧她,安倍泰明疑惑的聲音也随之響起,“你笑了?是因為我嗎?”
秋奈點點頭,“因為我實在太喜歡泰明你了。”
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
秋奈正以為他已經斷開了聯系,準備将松鼠放下的時候——
“你等等我,我這就過去。”
“哎,不……”
秋奈話還未說完,那邊便主動斷開了聯系,那只小松鼠也“哧溜”一聲從門縫溜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的霸王票,送上被安倍泰明附過身的小松鼠一只~
切西亞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1-25 23: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