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抱歉,我是一位攝影師,你剛剛的神情很吸引我。”他的眼睛又彎了彎,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秋奈。
秋奈歪歪頭,卻遲遲不肯接過那張名片。
那人原本眯起的眼眸微微睜開,露出一抹青藍,像是席卷過金色沙灘碧浪,一波一波地朝她襲來。
她這才接過名片,輕聲念出上面的名字——
“不二周助?”
他仔細看了一下秋奈的神色,見她确實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才道:“啊……看來我做的還不夠啊,藤原秋子小姐似乎沒有聽過我的名字。”
秋奈擡頭,将那張輕薄的名片抵在唇邊,仔細搜尋了一下記憶,卻不得不道歉,“對不起,我……”
“嗯……”他笑着搖了搖頭,“該說我是太自大了呀,那我可以跟你約個時間嗎?我想邀請藤原小姐拍攝一組照片來着……”
他雖然笑着,秋奈卻總覺得在他溫柔謙和的外衣下隐藏着什麽,而且這種以退為進的強勢也令她不快。
不過,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裏聽說過的……
秋奈莞爾一笑,兩只夾着那張名片揮了揮,“這我也沒有辦法答應,請先和我的經濟人聯系好嗎?”
說罷,她便重新依靠在窗戶邊,朝窗外望去。
不二周助反而露出更加感興趣的樣子,他靠在她身邊的牆上,仔細調試着鏡頭,時不時舉起相機觀察着秋奈在鏡頭裏的模樣。
這個女人簡直像□□一般,或許別人會被她美豔的皮囊所蠱惑,而他卻看到了她豐盛秾豔的皮囊下空虛毒性的靈魂,像是黑暗中長滿尖刺的薔薇,在欲~望裏狂歡,在快樂的滋養下開出鮮嫩紅豔的花瓣。
她會抓住每一個試圖靠近她的男人,也會用自己甜美的花蜜誘惑被她看上的男人,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會像是掉落蛛網的昆蟲,無法逃離,只能不斷沉淪。
這朵妖嬈的花只可遠觀不可亵玩,雖然靠近也會有危險,可是,他想要拍攝下她毒性的美麗。
秋奈往後一仰,銀色的發絲如流水一般順着玻璃窗滑下,她側着頭,金色的陽光從她的睫毛間穿過,她半眯半睜的眼眸像是蘊藏着一汪波光粼粼的海水。
“不二先生還有別的事情嗎?”
他側着頭微微一笑,亞麻色的發絲在陽光下就像是流淌的蜜糖,“我在等藤原小姐給我你經紀人的電話啊。”
“這樣啊……那手?”
不二周助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無奈地朝她伸出,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襯衫,樣式簡單,卻因為他挺拔的身姿透出清澈溫柔的味道。
秋奈低頭盯着他的手掌仔細看了看,突然笑了起來,“你很喜歡網球吧。”
他手掌上的繭子與跡部的掌心的一模一樣,都是被網球拍磨出來的,那樣手掌曾在無數個夜晚滑過她肌膚的每一個角落,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身體越離越遠,心也逐漸疏遠了呢?
“哎?”他有些吃驚地睜開眼睛,又微笑起來,“好厲害,你是如何發現的?”
秋奈從身上一直背着的小包裏取出一管細長的口紅,淺笑依依,“秘密喲——”
軟綿綿上挑的聲音像是魚鈎一樣鋒利,不二周助不由得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他幾乎将眼睛彎成了一道細細的魚線,而且是勾住了魚的魚線,随着力道微微彎起。
她握住了他的手掌,更加緊密地貼近了那層熟悉的繭子,她上挑眉眼,斜睨着他,眼中絲絲縷縷的宛若拔出的糖絲,她将銀色的口紅叼進嘴裏,輕輕一拔,将正紅色的口紅扭了出來,口紅貼在他的肌膚上緩慢地劃過,寫出了電話號碼。
“果然,是打了好幾年的網球啊。”
明明看上去瘦弱,手臂上的肌肉卻一點也不少。
不二周助歪着頭,任由他動作,他像是在欣賞美麗的風景,剖析名家作品的攝影技術一樣端詳着她。
“咔。”
她将口紅扣回,慢悠悠地貼着他的中指滑進他的掌心。
“我總覺得你看我的感覺不一樣,也許在你的鏡頭之下我會發現自己的另外一面。”
不二一驚,甚至以為她看透了他的心思。
“噗——”她像是小狐貍一般捂着嘴偷笑,“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很希望和你合作。”
她身形一轉,裙子像是盛開的花朵一般鋪展開,滑溜溜的質感從他的手背流過,就像是墜落的月光和流淌過的溪水。
實際上,秋奈更想要看到他掩藏在笑容後的那抹碧藍大海,也就只有讓他吃驚或是憤怒的時候才能出現了。
“吶,再見了!”
她一扭身,指尖滑過唇上的那抹正紅,那顏色正與他手臂上的顏色一模一樣,她滑進了拐角,而他卻覺得掌心裏的那管口紅也變得燙手起來了。
“呵……落入圈套了嗎?”
不二低頭望着那只口紅,笑容更濃了。
……
“雅臣先生!”
一聲熟悉的稱呼,讓他嘴中叼着的三明治一不小心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他兩腿之間,白色的醬汁全都蹭到了褲子上。
“啊……”朝日奈雅臣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地抓着桌子上的紙巾去蹭褲子上的醬汁,“別……別過來!”
“啧啧——”
秋奈快活地蹦到他的桌子前,雙手捧着臉,認真地盯着他染上緋色的臉頰。
朝日奈雅臣簡直恨不得有個地縫立刻鑽進去。
為、為什麽啊!自己明明這麽大的年紀了,卻每次都慌慌張張的,尤其……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朝日奈雅臣将紙巾壓在醬汁上,偷偷擡眼去看她,卻正好對上她含笑的雙眸,他猛地低下了頭,口吃道:“那……那個,你今天怎麽會來啊?”
“啊!”他突然跳了起來,卻撞到了桌角,他忍着疼痛,急急忙忙地一把抓住了秋奈的手腕,“你生病了?受傷了?哪裏不舒服?”
秋奈看進他關切的眼中,莞爾一笑。
吶,朝日奈風鬥說的沒有錯啊,她的确耍的他的兄長們團團轉呢。
“沒有啊,我哪裏都很好,只是陪經紀人過來的,順便來看看你。”
“這樣啊……”他舒了一口氣,一低頭卻發現自己居然還握着她的手腕,吓得立刻松了手,後退了一大步。
“啊,抱歉抱歉,我……并不是……”
藏不住了。
“我不是要……其實我……”
真的藏不住了。
他嘴上再也說不出任何隐瞞他真實心意的謊言了,可是,他卻并沒有任何立場來說明自己的心意。
朝日奈雅臣垂下頭,過長的劉海兒遮住了眼中的神情,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對方是有夫之婦,不可以的。
然而,越是強調這層身份,就越是讓她充滿了一種神秘的禁忌感,一想到人~妻這個稱呼,他從頭皮到尾椎都開始發麻。
——原來他也不過是那些醜陋的男人中的一員啊。
“哈,你看看我,不小心又将東西掉了。”
他借着從地上撿起三明治的動作,擋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應該怨我的,都是我想要吓一吓雅臣先生的。”
“該說我太容易被吓到了才是,”他起身,雖然帶着笑,眼中卻充斥着自厭的情緒,“我實在太沒有用了……”
秋奈的眼中是融化的三月春水,她探向他的眼睛,輕聲道:“并不是的,能夠救助那麽多人的雅臣先生才不是沒有用呢。”
“很多次,都是雅臣先生幫助了我啊。”
她柔軟的笑容簡直是他的救贖,她像是高高在上對他毫無芥蒂張開雙臂的天女,而他的一顆心卻滿是污穢,還在奢望着她。
朝日奈雅臣從未發現自己竟然這樣無藥可救。
兩人随意聊了兩句,朝日奈雅臣的午休時間便也結束了,他雙手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裏,送秋奈出門。
秋奈帶好墨鏡,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眯眯道:“雅臣先生這身最帥氣了,那我先走了。”
朝日奈雅臣看着她鑽進了停在街邊的一輛紅色跑車裏,又扭頭沖着他不斷揮手。
直到她徹底離開視線中,他依舊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張望,等到護士來找他回去問診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站麻了。
……
“怎麽去醫院了?”忍足侑士看着她紅潤的臉頰,才輕松地開了玩笑,“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呵呵——”
“咦?小景不是很努力的嘛,難道……”
秋奈摘下墨鏡,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磨牙,“你想要我踹你下車?”
忍足侑士立刻投降,嘴中卻道:“啊,我可真苦命啊,這幾天一直做你的專屬司機,結果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讓。”
秋奈雙臂抱在胸前,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們男人啊……可都是一夥兒的。”
這樣的語氣顯然是跡部大爺惹到了她,再結合昨天晚上發來的短信……
他笑了笑,“喂喂!你該不會是厭倦了吧?”
秋奈的手指抵着自己的臉頰,望向窗外,“該怎麽說呢,大概就是有一種鑽石變成了玻璃的感覺吧。”
忍足侑士嘴中發幹,“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啊,雖然你們兩個去領婚姻屆的時候就有些草率,可是,這……”
她按下車座旁的按鈕,将座位放倒,她側着身子望着他,淡淡道:“你知道我在看心理醫生,也知道我得的那種病吧?”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路面,攥着方向盤,語氣卻輕的不能再輕,“hypersexuality。”
秋奈輕聲笑了起來,“不愧是醫大的學生啊。”
忍足侑士嘴角努力向上抿,卻依舊露不出笑容來。
“雖然你們都說這是病,可是,我卻很快樂啊……”她枕着自己的手掌,柔聲道:“沒有母親指責打罵,我僅憑心意生活的感覺超棒呢。”
“你現在這樣耗費身體,老的時候怎麽辦?”
她笑了笑,卻并沒有告訴他因為偶然進入的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做這事非但不會有所損耗,反而有所增益,如果真如安倍晴明所言,她可能活得更久,越活越嬌嫩呢。
她所不在意的,他卻為她憂心。
“只是因為兩地分居你就忍受不住了嗎?”
“大概我是沒有在合适的時間遇上景吾吧,他在事業上升期,有野心,想要有所作為,而我卻希望他無時無刻不陪着我。”
她将自己蜷縮成一團,“一直以來我都一個人啊……如果,結了婚被子裏卻沒有另一個的體溫,那為什麽還要結婚呢?”
忍足侑士将車子停在山頂某處,望着她縮成一團的模樣心中格外憐惜。
對不起了,小景,你還有父母朋友,而秋奈真正可以稱的上友人的就只有他一個了。
他将她冰冷的雙手捧住,低聲詢問:“有什麽是我能幫你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忍足侑士——一輩子的友人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