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等坂本收拾整齊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整個屋子裏彌漫了食物的香氣,柔軟的香氣讓這座冰冷的房子更有了家的味道。

“坂本同學,準備吃飯啦!”

穿着過大睡衣的女人将長出來的袖子和褲腿都整整齊齊地挽了上去,露出伶仃的手腕和圓潤的螺獅骨,她舉着鍋鏟對着他淺笑依依。

坂本抿緊唇,乖乖地在桌邊坐好。

她端了兩份咖喱雞蓋飯出來,笑眯眯地放在他的面前,“不好吃的話,請要多擔待啊!”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扶了一下眼睛,而後認認真真地享用起面前的美食,禮儀一絲不茍,就好像是在高級酒店裏用餐一樣。

秋奈坐在他的對面,享用着美色和美食。

“我用完了,多謝款待。”

他用餐巾抹了抹嘴角。

“嗯?”正出神的秋奈下意識地往他盤子裏看去,只見那裏幹幹淨淨的,她愉悅地眯起眼睛,“難道我做的就是這麽好吃?”

坂本想了想,低聲道:“以後請由我來做飯便好。”

“那可不行,畢竟我是房客,可要好好讨好你這個主人啊!”

坂本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低聲嘆了口氣。

秋奈臉色一僵……

不會是她做的太難吃了,而他謹守着紳士本分不願親口說出來吧?

秋奈眨眨眼睛,忍不住笑出聲,“那就麻煩主人啦,我會按時交房費和夥食費的。”

即便只相處了短短幾個小時,秋奈便把握住了他的命脈,坂本同學雖然外表高冷,內心可是溫柔極了,尤其謹守着紳士本分,簡直像是現代唐吉坷德,同樣是荒唐的行為被他做來卻帥氣的不得了,這可真是看臉的社會啊……

只要她要求留下來,他絕對不忍心拒絕。

她支着臉頰,銀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坂本同學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啊。”

坂本只是朝他微微颔首,按着桌子正準備起身離開,秋奈卻笑着攔住了他。

她像是一只蝴蝶一般,翩然而去,又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站在他的面前,朦胧的水汽擋在兩人之前。

“被雨水這麽澆了一下還是應該多喝一點姜湯驅驅寒氣。”

坂本眨了一下眼睛,眼神少見的發散,水蒸氣凝結在他的睫毛上,在光線中閃光。

他接過那只碗,一揚手,滾燙的姜湯一飲而盡。

秋奈瞪圓了眼睛。

他的手指用力地捏緊了碗壁,若無其事道:“怎麽了?”

她眯起眼睛,“沒什麽,只是又發現了一個你的長處而已。”

“嗯。”坂本抵了一下眼鏡,“這裏我來收拾就好。”

他邊說着,邊手腳麻利地将碗盤洗幹淨、擦幹水珠,放在了架子上,動作之迅速幾乎讓她看見了殘影。

秋奈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令人着迷的魅力,那是她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的。

坂本擡頭看了她一眼,随手往她煮的湯裏放了些什麽東西,而後又站在料理臺邊,拿着小刀在雕刻東西。

窗臺天氣陰沉,冷雨猛烈地敲擊着窗戶,纏枝吊燈流瀉出暖黃色的光,淌過他的鬓角,流經他的唇峰,而後從他捏着刀具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整個人就像是被金絲纏繞的禮物。

明明她的肌膚還能感覺到天氣帶來的寒冷,心裏卻莫名燒着,熏染着她的眉眼紅潤一片。當他端着一碗姜湯走近的時候,她幾乎被體內的燥火給烤化了,連視線都蒙上了一層水汽,看着他的身影虛虛實實,四處亂晃。

“不要晃啊……”

秋奈一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動作僵硬了一下,又努力舒緩下來。

“你也喝點姜湯。”

秋奈微笑着接過端盤裏的碗,卻發現旁邊還放着一朵黃色的玫瑰花,她指尖輕輕劃過玫瑰的花瓣,放在嘴裏舔了一下,一股辛辣味直沖着鼻子、眼眶而去。

這朵黃玫瑰居然是用生姜雕成的,而且,黃玫瑰代表着友誼和祝福,是送給朋友很好的花,他連拒絕人都這麽溫柔啊……

秋奈阖上雙眸,嘴角帶笑。

可是,她怎麽可能會放過他啊,如水晶般透明的坂本同學……

秋奈的手臂一軟,手裏的白瓷碗眼看着就要掉到了地上,他順手一操,又将碗撈了回來,安安穩穩地塞進了她的手中。

“謝謝你……”

她對着他微笑,臉頰緋紅,眸中水潤,整個人就像是一塊既水滑又粉嫩的和果子,她笑着笑着,突然整個身子朝後栽去,坂本半攬住她,低聲道:“你該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秋奈抿抿發幹的嘴唇,硬是湊到他遞來的碗邊喝了一口,感嘆道:“啊……明明是一樣的材料,你究竟加了什麽啊,居然這麽好喝……”

越說她的聲音越是沙啞,整個人也松軟無力地半倚半靠在她的懷抱裏,“怨不得你不喜歡我做的飯,原來你的手藝這麽好啊……”

“不是這樣,”他将碗放進端盤裏,認真地解釋:“沒有讓你做飯的道理。”

“唔?”

她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卻執拗地要問出個所以然。

坂本打橫将她抱了起來,低聲道:“沒有讓客人做飯的,也沒有讓女孩子做飯的道理。”

他清涼的嗓音簡直就像是一杯冰泉水,讓她體內的燥火也減少了些。

秋奈半阖着眼睛,輕哼了一聲,“好溫柔……”

坂本的手更穩了,他将她放在二樓客房的床上,卻被她揪住了衣角,他低頭看了看她蒼白的指尖,正準備使用金蟬脫殼的秘技将衣服原封不動地脫下來的時候,秋奈卻突然出聲了——

“不要,我不要一個人……”

他的手停在了半路。

那只蒼白的手掌拖着他的衣角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卻眼睜睜地看到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溢出,流淌過她的臉頰,滲進枕頭裏。

眼鏡背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枕上的淚痕,最終選擇坐在她的床邊,可她卻像故意一般,沿着衣角向上攀爬,将腦袋埋進他的腰腹處,像是找到了最穩妥的港灣,這才呼吸放平穩,慢慢睡着了。

雨夜寒冷,探出被子白皙的手臂死死抱緊懷裏的溫暖,鼻尖一下又一下磨蹭着帶着清泉氣息的肌膚……

這是誰?

秋奈下意識地睜開眼,卻被暖黃色的床頭燈刺得眼前發黑,她閉上雙眼,又緩了一段時間才睜開,眼前卻像是展開了一副羊皮古卷,焦黃色的書卷上全是一個男人的剪影——紋絲不亂的頭發,微微上揚的眼尾,以及眼角小小一顆多情的淚痣。

他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書,眼眸被燈光一照像是要流瀉出溫柔的星光,“你醒了?”

她哼出一聲懶散的鼻音,更加放肆地繼續将臉埋進他的腰腹裏,“沒有呢……我現在眼暈的厲害,好坂本,讓姐姐再靠靠……再靠靠……”

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又要睡過去。

他輕輕晃了晃她的肩膀,“起來吃點藥,你晚飯也沒吃。”

“我都全身沒力氣了,還吃什麽呀。”她嬌嬌軟軟地抱怨着。

兩個人相處的模式像足了老夫老妻,該說是藤原秋奈的氣場獨特嗎?面對不同類型的男人,總是會找到最合适的相處方式,大概即便面對外星人,秋奈也能夠毫不客氣地将其吃幹抹淨吧。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起身将床頭櫃上放着的一碗粥端了過來。

秋奈低頭看了看他被自己圈住的腰,又望了望他手中仿佛也顯得名貴很多的碗。

“咦?你是什麽時候去做的粥?簡直太神奇了。”

他想要将碗塞進她的手裏,可她整個人都拼命往他身上擠,“我現在全身無力的,別把粥撒到你的床上。”

坂本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粥碗,又看了看正笑眯眯望着自己的秋奈,她一張豔色的臉龐全失了色彩,嘴唇甚至幹的像顆梅子。

他舀了一勺粥,秋奈張張嘴,一口咽下,眼睛裏幾乎射出光來,“坂本你好能幹啊,這粥實在太好喝了。”

可是無論她怎麽贊美他,他依舊面色平靜,簡直就不像一個高校生該有的樣子。

等喝完了他親手熬的粥,他右手拿着一片藥,左手捂着一個玻璃杯,秋奈眨眨眼睛,低低發出一聲嘆息——

“難道現在的年下都這麽會照顧人嗎?姐姐的心都要被你融化了。”

從她的神情辨別不出她言語的真假,坂本也收回了想要探究的視線,秋奈卻探過身,低頭一啄。

她咬着白色的藥片笑嘻嘻地看着他,即便是再正直的高校生也看過這種類型的成~人~漫畫啊,坂本的耳後有些發紅,卻仍舊維持着一臉禁欲的模樣将水杯遞給她。

她借着他的手,将藥送了下去,而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肌膚上,她的秀發湊近他的鼻尖,這些感覺即便她離開了也沒有消散。

吃飽喝足的藤原秋奈仰面躺在陽光氣息的被子裏,簡直心滿意足。

坂本關上了床頭燈,屋子裏驟然黑了下來,屋外的雨夜更沒有一絲光亮。

她聽到悉悉索索下床的聲響,出聲詢問:“現在幾點了?”

“淩晨兩點。”

“哎?你該不會沒有睡,一直守我守到這個時候吧?”

他沒有出聲,秋奈摩挲着床鋪,朝着他體溫傳來的方向撲去,卻一下撲了個空,結果整個人身子一歪,就要從床上滾了下來,伴随着一聲低低的嘆息,一根手指正好抵在她的眉心處,只是這一點的力量,就讓她避免了摔下床的悲慘命運,這也讓她重新抓住了他。

秋奈發燙的手指觸碰上他微涼的手掌,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服喟嘆。

“不要走,就在我身邊睡吧,這次換我守着你。”

他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指抹落,秋奈因為一陣涼意而忍不住手指發顫,他卻又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騎士捧着公爵夫人的玉手,既溫柔又尊敬。

床鋪一顫,他又重新躺了上去。

“你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好騙呢?既溫柔又好騙,可是會讓女孩子吃定你的。”

秋奈側躺在他的身邊,輕輕拍打着他的胸膛,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覺,而他在黑暗裏依舊明亮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

“雖然在你們男人,尤其是你這樣半只腳踏進男人世界的男孩子看來女孩子柔柔弱弱,需要你們的保護,然而,女人們正是吃定了你們這種心态,所以才可以随便玩弄你們……”

“你這樣美好,姐姐可真的不希望你被別的女人先毀掉。”

他默不作聲。

“嗯?難道你不信嗎?那就以我為例好了,你為什麽要把我撿回來啊,一旦我是壞人怎麽辦?為什麽我請求你,你就和我睡在一張床上?一旦我是故意設下陷阱呢?”

或許是這個凄涼的雨夜,又或許是這個男孩子太過純粹,亦或者是她剛剛抛棄一段經營許久的感情,此時的秋奈便真誠了很多。

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即便不走尋常路如坂本,也會被她的真心為他好而打動。

“如果說為什麽要留下你……”他伸手摘掉了眼鏡,“大概是你那個時候真的在告訴我——你沒有家了。”

雖然天在下雨,可你心裏的雨聲更大。

“你這個人……”秋奈咬着唇,想笑又想哭,卻一下子蒙上了他明亮而純粹的雙眼,“太過分了啊,這可不怨我。”

她的唇因為剛才的病還在發幹,可是覆在他的唇上的時候,他就像被一道閃電給擊中了。

雨聲在耳邊慢慢遠去,他只聽到她湊到自己的耳邊輕聲道:“你的話讓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當我是教壞你的肮髒大人吧。”

他想要告訴她不是,不要這樣說自己,然而,尚未出口的話被她的雙唇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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