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麽辦?”

朱贏嘆息,道:“所以你家公主我要趕緊想法子掙錢,在旁人來收買她之前,先用銀子把她砸死了再說。鳶尾,你去把大薊叫來。”

這幾天朱贏雖然躺在床上,腦子卻也沒閑着。雖然布貴,但衣裳還是一定要做的,因為她只會這個。從娃娃開始做起這個想法還是可行的,但布既然這麽貴的話,那就只能少用些,也就是縮小娃娃的體型。在這個朝代,塑料是不可能會有的,所以她的想法是,用木頭雕娃娃,然後刷上白漆,畫上眉眼嘴唇,這樣雖然可能多開支木料錢漆錢和人工錢,但好處是身材比例可以和真人無限接近,衣裳穿上的效果也會更逼真和明顯。

大薊過來之後,朱贏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大薊說他以前做的都是大件家具,而且不負責雕花,只能盡力一試。

午飯過後,湯媽媽和行書簡書等七人來了。

甫一見湯媽媽,朱贏吓了一跳,臉龐浮腫頭發枯黃那還是其次,關鍵是臉上脖子上還有許多抓傷,看着甚為可怖。

“這都是怎麽弄的?”朱贏問。

湯媽媽膝蓋一軟就跪倒了,哭着道:“都是奴婢豬油蒙了心,沖撞了公主,公主您大人大量,別跟奴婢這般豬狗樣人計較,奴婢給公主做牛做馬,任公主差遣,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朱贏道:“既放你們出來,這次的事情便算過去了,至于以後怎樣,還要看你們表現。”

湯媽媽忙又是一番磕頭表忠心。

朱贏看着她那張臉有些反胃,便打發她下去了。

“湯媽媽那臉怎麽回事?”朱贏問簡書等人。

簡書偷眼看了看朱贏,低聲道:“回公主,湯媽媽那臉是在兵器房時叫那些仆婦們抓的,仆婦們本來就不服她,知道身契在公主手裏後,仆婦們知道她得罪公主狠了,又連累到自己,于是便天天打罵她。”

“你沒上去抓兩道?”朱贏問。

簡書搖頭:“奴婢不敢。”

朱贏笑道:“你倒老實。”

簡書道:“奴婢不敢不老實,不老實的都叫三爺踢死了。”

朱贏:“……”

簡書看了朱贏一眼,鼓起勇氣又道:“其實那天奴婢們不是不願意做筆錄,只不過湯媽媽帶頭鬧事,大家都附和,我們……我們也不敢吱聲。”

朱贏很能理解,要說這幾人攤上李延齡這麽個主兒也是悲催,他連自己老婆都不顧,還能顧上丫鬟小厮?所以這幾人在府裏是有主等于無主,估計也沒什麽人将他們放在眼裏。

“你們都伺候三爺多久了?”朱贏問。

簡書道:“奴婢們都是家生子,都是自小伺候三爺的,到現在差不多都有十年了,行草是後來的,伺候三爺時間短些,也有八年了。”

朱贏點頭,道:“既如此,待會兒去淩霄那裏做個筆錄,依舊在房裏聽用。”

幾人謝了恩,朱贏打發幾人出去,留下簡書。

對于李延齡,李惠寧雖是跟朱贏說了不少,但細節方面仍是空白。思及如果不發生意外(比如她被休,或者像這次一般被刺身亡,又或者李延齡突然暴斃),她和李延齡可能要做好幾十年的夫妻,盡管可能聚少離多,但看上次李延齡在床上的表現,只要他回來,做那種事怕是不可避免,如不想時不時地被強*暴,她就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快速有效地改善兩人關系。

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現在需要的就是——知彼。

☆、賞罰榜

次日一早,大薊興沖沖地來找朱贏。

“公主,您看這樣的可以嗎?”他遞給朱贏一個木頭人,高二十公分左右,身材窈窕五官清晰,雙臂雙腿雕得不算精致,這倒也沒關系,反正穿上衣服也看不出來。

“這是你雕的?”朱贏問。

大薊有些不好意思地捎捎後腦,道:“不是,這是陳皮雕的,我雕的在這兒。”他從懷裏拿出另一只木頭人。

朱贏一看便笑噴了,那木頭人四方臉四方身體,像個方方正正的機器人。

“這臉部能弄得光滑一些嗎?”朱贏問。

大薊道:“這個不難,用磨刀石沾水或者用木賊,就能磨光。”

朱贏道:“好,你先把這木人的臉部磨光,再拿來給我。”

大薊去後,朱贏又叫來淩霄,叫她安排人明天出去買白漆。

“院裏這些人近來怎麽樣?好管嗎?”朱贏問。

淩霄道:“好管是好管,這淡鹽水加豬油包子,一般人還真受不了。只不過我看着他們一個個都有些無精打采的。”

“為什麽?”

淩霄抿了抿唇,道:“聽說其他院裏都開始給下人們做夏季衣裳了。”

朱贏掰着手指算算,現在已經進入六月份了,這緬州雖是地處北方,現在還不覺着熱,但至多再過一月,便也要真正熱起來了。

朱贏想着也給他們做衣裳,但這裏布料那般貴,要做好些的,沒有個幾百兩做不下來,若是做一般的,也要花個百多兩,錢雖是不多,但若一個院下人的精神面貌只能通過衣食住行和其他院比較才能提高,她這個做主人的便已失敗了一半。

“尚嬷嬷對此有何看法?”朱贏問。

淩霄道:“尚嬷只說,待公主身體好些後,該着手制定我們自己院裏的規矩了。”

朱贏沉吟,對于管人,她沒經驗,但她一向認為激勵應該比壓迫有用。同樣一件事,你告訴一個人做好了會有什麽獎賞,與威脅他做差了會有什麽懲罰,即便最終他做的一樣好,但從長遠來看,最後的結果必然天差地遠。

激勵的好處就在于,他自己願意做好,得到獎勵後會有成就感和自信心,而成就感和自信心對于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就不必細數了。

而壓迫呢,他并不是自願做好,他願意努力只是為了規避懲罰,即便最後做好了沒有被懲罰,但于他而言會有一種不平甚至憤怒壓抑在心裏,這兩種情緒最終會導致什麽後果,多看看法制頻道就知道了。

“淩霄,去拿紙筆來,我說你寫。”朱贏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有了些思路。

次日早上五點,衆仆役照例到西花廳前集合,一個個哈欠連天垂頭搭腦。

“在晨跑之前,我宣布一件事。”淩霄站在西花廳的臺階上,看着衆人大聲道。

衆仆役擡頭看着她,眼神很明顯:這是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了?

淩霄一指身側,道:“大家都看這裏。”衆人跟着她的手勢看去,只見西花廳的廊檐下面多了一塊大木板,木板上貼着一張大紙,大紙上豎排記着一百多個名字,橫排記着日子。

“這個東西,叫做賞罰榜,豎排記着你們的名字,橫排記着日子。從今天起,所有人每天表現怎麽樣,該賞還是該罰,都會記在這張紙上。那麽,什麽情況下會得賞呢?一個人表現怎麽樣,大體上會從德智體美勞五個方面來評斷。如果要把這五個方面講細致了,恐怕講個三天三夜也講不完,日後你們慢慢會了解的,今天呢,我就先舉個例子,讓你們有個初步的認識。”

木板下部有一個凸起的沿,裏面放着一只長長的細竹棍,淩霄拿起那支細竹棍,指着第一個名字喊:“何大山。”

下面一個男仆粗聲粗氣道:“幹啥?”

淩霄瞪他一眼,道:“下次叫你名字,要說到。重新來,何大山!”

何大山:“說到!”

衆大笑。

淩霄:“不要說!”

何大山摸着腦袋,憨憨道:“可是你讓俺說的啊。”

淩霄怒道:“我是說,就說一個字,到!就行了。何大山!”

何大山:“……到!”

“你領的什麽差事?”淩霄問。

“掃路,從書房到院門。”何大山道。

“好,何大山是掃路的,比如說這一天,何大山負責的這段路從早到晚都很幹淨,而他自己也沒犯什麽錯誤,那麽,他就可以得到一個三角形。”淩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畫了一個大大的三角形給大家看。

“這個三角形代表什麽呢?代表十個錢,這裏需要說清楚,這十個錢跟月例沒關系,可以算作你做好差事也沒犯錯的獎賞。也就是說,只要你每天都做好自己的差事,不犯錯,一個月除了月例之外,還可以多得300個錢。”淩霄道。

衆人眼睛一亮,開始左右相顧竊竊私語。

淩霄用細竹棍敲敲木板,示意大家安靜,道:“先不要議論,聽我說完。剛才說的是何大山單單把路掃幹淨的情況,現在說另一種情況,比如說,冬天夜裏下了雪,何大山想到小廚房的人一早就要出去采買,如果路上有雪可能會讓他們跌倒,于是他在小廚房的人起來之前就先起來把廚房到院門的積雪先給掃了,這就說明他會為別人考慮,做事很積極,這就是德性好,他就可以得到一顆四角形。如果他把路上掃起來的雪都鏟到一塊兒,堆了個雪人,并且堆得很好看,說明他熱愛生活,并且會變廢為美,也可以得到一個四角形。”

淩霄畫了個正方形給大家看,并告訴大家四角形值二十個錢。

“再比如說,何大山正在掃路,公主正好經過,何大山恭敬端正地向公主行禮,公主看他衣着整齊幹淨,精神好身體棒,幹活也認真,就誇獎了他一句,他就可以得到一個五角星。”淩霄畫了一個五角星,“五角星值五十個錢。”

衆嘩然,有些人甚至都開始用羨慕的眼光看何大山了,而何大山也甚為得意,仿佛淩霄說的馬上就會成真一般。

淩霄再用細竹棍敲敲木板,道:“講完了賞,現在來說罰。還是拿何大山做例子,比如說,何大山路掃得很幹淨,卻因為雞毛蒜皮的事跟別人打架了,那麽三角形就沒有了,還要打一個×。打架的兩個人不分對錯,都是×。”淩霄畫了一個×,“一個×,就是扣十個錢。如果何大山不僅打架了,還把人給打傷了,那麽不僅要扣十個錢,被打傷人的醫藥錢,也要何大山來出。”

“不許打架,那遇到不平的事怎麽辦?”下面有仆人問。

“找你們各自管事的,若是各自管事的也不能處理,就來找我。”淩霄道。

“再比如說,何大山為了得公主一句誇獎,明明公主離他還有十丈遠,公主也不打算往他那個方向走,他卻特意趕過來向公主行禮,這就沒有賞,但也不罰。如果何大山沒得到公主誇獎,就整天盯着公主行蹤,不管什麽時候一見公主出現就跑過來行禮,這叫功利心太重,就要罰了。”淩霄最後總結,“總而言之,平平常常做好自己的差事,争取不犯錯,一個月三百個錢是跑不掉的。如果凡事愛動腦筋,比別人更注意衛生更積極,平素裏喜歡多學知識多鍛煉身體,喜歡讓着別人幫助別人,四角形就會有了。當然,如果能得到主子的賞識和重用,別說五角星,什麽都會有的。反之,偷懶耍滑,愛四處打聽搬弄是非,喜歡占小便宜手腳不太幹淨的,甚至愛吵鬧打罵賭博酗酒的,罰錢還是輕的,重的就按府規來辦。都明白了嗎?”

“那我們做得好不好,誰來評斷呢?”有人問。

“每天酉初,也就是吃過晚飯之後,都到這裏來畫角。我會向你們的管事詢問你們一天的表現情況,如果管事說得有遺漏,你們可以從旁補充,我會評斷你們該得三角還是四角,得到主人誇獎的可以自己告訴我。有一點需要特別說明,如果發現有管事和下面人為了多得賞錢互相勾結弄虛作假的,管事降為普通雜役,兩人都罰半年月例錢,并關禁閉七天。”

看着衆人聽到關禁閉七天時的畏懼表情,淩霄暗自着笑,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每個月初一下午到此領月錢,總結上個月的賞罰情況,清楚了嗎?”

“清楚。”衆人答。

“淩管事,府中別的院都給下人扯布做夏裳了,咱們院什麽時候做啊?”湯媽媽突然問。

淩霄看着她。

她表情有些畏縮,卻也沒有避開目光。

“想做衣裳?沒問題啊,好好表現,得了賞錢就給你扯布做衣裳,做多少都成。”淩霄似笑非笑道。

湯媽媽臉一白,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淩霄笑容一收,看着衆人道:“身為下人,別光想着自己,沒有主人,你算什麽?咱們公主初來乍到,如今又抱恙在身,有些事情難免顧不周全。做好自己的事,少給公主添麻煩,待公主緩過這一陣,自不會虧待你們。若是嫌崇善院待遇不好的,沒關系,你覺着府中哪兒好跟我言語一聲,我親自送你過去,人家收了你就罷了,若是人家不收,崇善院也不要三心兩意的人,就只能發賣了你了。”

☆、龍堰渡

啓賢院,羅氏搖着纨扇,問剛剛回來的春庭:“東西她都收下了?”

春庭道:“收下了,她再三讓奴婢向奶奶道謝,說她做弟媳的應該先來看奶奶才對,只是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不順,拖到如今也未得空。”

羅氏冷冷地彎起唇角,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她不是這方人,偏到這方來紮根,後面不順的事兒還多着呢。”想了想又問:“她精神頭怎麽樣?”

春庭道:“說來也奇了,她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王爺王妃就去看過一次,三爺更是連回來都沒回來。奴婢瞧着她倒是一點都不難過,精神頭還挺好,這才幾天,就讓人搬了個炕桌在床上,在那兒畫畫呢。”

羅氏搖着纨扇的手一頓,問:“畫畫?畫什麽畫?”

春庭道:“奴婢遠遠瞅了一眼,好像是畫的人像,那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的,畫得很醜。”

羅氏笑道:“倒真是個會打發時間的。”

羅氏的乳娘薛媽媽端了棗茶進來,羅氏屏退春庭,屋裏只留她和薛媽媽兩人。

“你瞧這事會不會是王爺派人做的?”羅氏揣測道。

薛媽媽将棗茶遞給她,道:“誰都有可能,也不單單是王爺,在外人看來,我們也有可能。”

羅氏揭開盅蓋,忽又合上,道:“不會是王妃,老三得封世子,她不知多高興,這股高興勁兒還沒過去呢,她不會有心思去殺公主。文家,文靜姝或許有這個意思,但文之儒,那老東西可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應該也不會這般沖動。如此,這府中值得懷疑的,只有王爺了。”

“奶奶,您懷着身孕呢,不宜多思多慮。”薛媽媽道。

羅氏頓了頓,眼淚就下來了。

“好好的,怎麽說哭就哭呢?”薛媽媽忙接過她手裏的盅子放在桌上,抽出手絹來給她擦眼淚。

“二爺他昨夜又沒回來,”羅氏淚如雨下,“他還說在外頭沒人。”

“奶奶,不是我說您,依這府裏的規矩,庶子庶女大了便分出去另過,別說二爺在外頭有人,就算娶回來,也不過多幾張嘴吃飯的事兒,礙着您什麽呢?您呀,把心放寬些,自己的身子要緊。”薛媽媽撫着她的頸背勸道。

“可院裏已有三房妾室了,他還不知足。想王爺和他娘孫王妃那般情深意篤,他怎麽就……”羅氏越說越傷心。

薛媽媽嘆氣道:“如王爺那般位高權重卻又用情專一的男人,世上又能有幾個?二爺身為王子,又那般人品相貌,便是他不動歪心思,外頭那起子不要臉的也主動往上撲啊。只要他心裏有您,有您生的和肚子裏的這三個孩子,您就寬着他些。待過些年,他玩心沒那麽重了,自然會念您的好的。”

羅氏搖搖頭,拭了拭淚道:“若他不能成為王世子,我這後半生,也沒什麽盼頭了。有時候想想,倒還是老三那樣的好,從來就沒個笑模樣,女人見了都繞道走。”

薛媽媽道:“奶奶又胡說了,您瞧瞧三奶奶,那過得不就跟守活寡一樣?若是二爺變成三爺那樣,成天繃着個臉,一個不高興擡腳就把人踹半死,您還要他啊?您呀,也別成天盯着崇善院那邊,您瞧,根本就不用我們動手。我們一邊看熱鬧就好,靠的太近,萬一叫人潑盆髒水,當了替罪羊,可就得不償失了。”

崇善院和光居,朱贏拿着大薊打磨好的木頭人,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代沒有白漆,漆一共只有兩種顏色,紅和黑。

沒有白漆的話,只用木頭雕刻,會不會顯得不精致?看大薊打磨過後的人偶臉部倒是的确光滑,眉眼再精致一些的話,原色原味應該也不差。

或者就刻意模糊面部,突出衣飾。

不管如何,先做兩個出來,送給李銘月和沈維桢,看看比之第一個娃娃,她們更喜歡哪個?

還有一件事就是,她在李惠寧送給她的一本山川志中發現就在緬州隔壁的崑州,有一條涪江從崑州西部一直貫穿到大旻的中南部,然後東拐入海。而就在緬州和崑州交界處的延長線上,有一個龍堰渡,鑒于這份山川志并不十分細致,故而朱贏懷疑這個龍堰渡很可能是北方地區最大的一個集散碼頭。更關鍵的是,地圖顯示,這個龍堰渡是個三角地區,一側自然是涪江,而另一側則是一條橫穿整個緬州的大河,名叫桐河,這條桐河雖不經過新城地區,但從地圖上看,應該離得也不太遠。

朱贏是這樣想的,如果這龍堰渡真是北方最大的集散碼頭,那南北方物資的交易必定都要通過這裏進行。北方的物資在這裏裝船運往南方,回程時應該不會空船回來,如果她派人随船,回來時順便讓他們運一批布回來,運費豈非比自己派船去運要省得多?

再者,布莊掌櫃雖然說緬州不産棉,所以青州那邊賣給他們的布匹才會那麽貴,但朱贏認為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緬州雖名義上在大旻治下,但畢竟主權獨立,連大旻皇帝對它都諸多猜疑忌憚,下面這些商人與之交易時應該更謹慎了,而所有這些謹慎所帶來的顧慮和風險意識最直接的表現介質,便是價格。

緬州不産棉,崑州同樣屬于北方地區,應該也不産棉,也就是說布匹也要到南方去進,但朱贏認為,他們的進貨價格,與緬州的絕對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當然,這樣簡單的問題,她都能想到,緬州的這些布商不可能想不到,但為什麽沒有這樣操作?或者想到了,但是操作過程中有什麽困難致使他們不得不放棄,這朱贏就不清楚了。

所以,她想派一個人去龍堰渡探探情況。

現在的問題是,派誰去合适呢?

她把自己的想法講給幾個心腹聽,三七第一個舉手,道:“我去!”

尚嬷拿眼一瞧他。

三七手縮回去,讪笑:“可奴才現在沒空。要不這樣,奴才下去問問下面這些人有沒有懂水路的,或者有親戚朋友在碼頭做過事的?”

朱贏心中最佳的人選其實也是三七,這家夥機靈,嘴又讨巧,跟生人套近乎再好不過了。只是同時她也明白,如今她信任和得用的也就這幾個,實是一個也少不得。于是便應了。

半下午的時候,朱贏剛喝過藥,三七就來了。

“公主,沒找着懂水路或者知道碼頭上事兒的,不過,找到一個崑州人。”三七道。

“崑州人?誰啊?”淩霄問。

“何大山,就是你上午舉例子用的那個。他十六歲那年家鄉鬧災荒,舉家逃難到燕州,他爹和當地一個地痞起了沖突,被那地痞打死了。他和他兄弟就為他爹報仇,把那地痞打死了。後來就被當地官府收了監,本來是要砍頭的,那牢頭也是大膽,見他們兄弟兩個身強力壯又年輕,就拿兩個叫花子替了他們,轉手把他們兄弟兩個給賣了。兄弟兩人撿了條命,尋常也不敢吱聲說自己的來歷。”三七道。

“尋常不敢說,現在怎麽又敢說了?”淩霄問。

三七揶揄淩霄:“你早上教育得好呗,這小子說完之後還問我,他連自己的老底都交代給公主了,算不算對主人特別忠誠?算不算做人誠實德性好?能不能得個四角形?”

淩霄翻白眼:“……”

朱贏笑道:“給他四角形,他還會講崑州話嗎?”

三七道:“他說會,還當場給我講了幾句,反正我是一個字沒聽懂,也不知是不是崑州話。”

朱贏點頭,道:“信他一次。”

淩霄忙道:“公主,便是要派這何大山去,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去。這厮傻乎乎的,被人賣了不定還幫人數錢呢。”

“這我早想到了,公主,另一個人選奴才都給您挑好了。”三七湊上來道。

“誰?”朱贏問。

“當歸。”三七道。

“當歸?怎麽想起他來?”淩霄老大不解。

三七嘿嘿笑道:“因為他有個旁人不及的長處。”

“什麽長處?”

“他,可男可女。”

“什麽叫可男可女?”淩霄更疑惑了。

朱贏卻是秒懂,不就是東方不敗麽,當即問:“他是不是特別會使針?”

“什麽?”三七沒聽清。

“沒什麽,你繼續說。”朱贏忙攏住發散的思維。

“這當歸是個天閹,爺娘看着沒出路,四歲就把他送宮裏去了。本來年紀太小宮裏是不要的,可巧那時宮裏的淑妃娘娘剛夭折了小公主,底下人為着安撫淑妃的喪女之痛,就把他送淑妃那兒去了。這淑妃生養艱難,入宮許多年統共就生了這麽一位公主,還夭折了,悲傷過度就有點精神失常,見了當歸,就把他當女孩兒養,言行有一點不像女孩,非打即罵。就這麽把當歸養到十一歲,淑妃兩腿一蹬,去了。

淑妃不在了,當歸自然也不能做女孩打扮了,可畢竟剛懂事就被當女孩兒養,這做派習性哪能一下就改過來?于是在宮裏就常被別的太監欺負。原先我還覺着我可憐來着,可聽了他的經歷,才知道公主您說的小巫見大巫是什麽意思。聽當歸說,皇後挑中他給您陪嫁,是因為聽說他有三臭,腳臭,嘴臭,脾氣臭。腳臭是因為當初淑妃嫌他腳大,讓他常年纏着裹腳布給悶的,嘴臭呢,他不是魄門有痔嗎,為着怕疼,平常他就怕大解,能憋就憋,這臭東西老憋在肚子裏出不去,味兒就從嘴裏出來了。這人一旦身子不舒服,脾氣也就跟着不好。

可自從公主您上次讓張大夫替他治了魄門的痔,這小子嘴也不臭了,脾氣也好了,吃嘛嘛香,幹嘛嘛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到底在宮裏呆了十四年,那察言觀色的能力也不是下面這幫人能比的。奴才就想,不如就讓他做個女子打扮,和何大山假做一對夫妻,就說去碼頭上尋活兒幹,這樣既不怕何大山個傻大個被人騙,也不容易引起旁人戒備,公主您說怎樣?”三七一口氣說得口幹舌燥的,鳶尾體貼地給他倒了杯水。

朱贏細想了想,覺得可行,遂道:“可以,先去打聽一下從新城怎樣去龍堰渡,需不需要去官府開具官憑路引,路費大約要多少,準備周全了,就讓他們兩個去一趟。三七淩霄,這事兒就交給你們兩個去安排。”

三七淩霄領命。

☆、養小鬼

過了幾天,大薊送來了打磨好的人偶,這也是個肯動腦筋的,他見朱贏原本想尋白漆塗人偶的面部,知道朱贏想要人偶顯得白一些,于是特意找了顏色比較白的木頭來雕人偶,磨光後在人偶面部抹了一層桐油,就是做油紙傘用的那種桐油,然後刷一層蛤粉,再薄薄地刷一層桐油。如此晾幹後,桐油的黃中和了蛤粉的白,顏色反而比刷漆更柔和自然。

朱贏當即讓淩霄給他記一個五角星,大薊高興地直搓手,要知道原先他當木匠時,做一張靠背椅的工費也才五十個錢。

朱贏胸口中的那一刀有些深,最近她雖經常坐起來,卻也不敢亂動,于是便教屋裏幾個丫頭奴才照着木頭人偶的身材尺寸,結合她的設計圖試着畫打版圖。

教了一段時間後,發現也就鳶尾、銀耳和李延齡的常随之一狂草領悟力比較高,于是便專門教這三人。

這天午後,鄭嬷坐在朱贏床沿上打瞌睡,鳶尾等人在畫樣板紙,朱贏躺着看了一會兒書,正昏昏欲睡,忽聽院中一陣喧嘩。

鳶尾見吵醒了朱贏,放下紙筆道:“公主,奴婢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朱贏點頭。

鳶尾來到院中,只見從院門到小花園,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滿了佩刀的內衛。

午後仆役們無事大多都還在自己屋裏休息,如今被院裏響動驚擾,都在門口擡頭探腦,卻也不敢圍過來看熱鬧。

西花廳前,淩霄、尚嬷和三七三人與王府內衛副統領劉佰霖對面而立,而劉佰霖身旁的湯媽媽正指着淩霄和尚嬷道:“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倆望風,”又指着三七道:“這太監埋的小鬼。”

“放屁!”淩霄見她青天白日的就這麽張口胡說,氣得七竅生煙,當即就要沖上去打她耳光。她雖現在還不太明白養小鬼是怎麽回事,但看這陣仗也知定不是什麽好事。

尚嬷和三七一左一右拉住她,三七指着湯媽媽罵:“你這老虔婆,前一次你不服管教頂撞公主,公主宅心仁厚,略施小懲饒過了你,這次你又無中生有攀誣公主,你就不怕遭雷劈。”

湯媽媽不屑地撇撇嘴,道:“我哪有只字提及公主,我不過在說你們三人而已。正是為着公主着想,你們這些養小鬼的下人才不能留,誰知道你們養的小鬼要害誰?”

三七還待再罵,劉佰霖不耐煩地打斷他道:“是與不是,去埋鬼之地挖上一番就知道了。”

“劉統領,世子爺不在家,這崇善院可是公主做主,您聽這仆婦片面之詞便大動幹戈地來搜查,怕是不妥吧。”尚嬷冷聲道。

劉佰霖一雙兇眸盯着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單手抖開,道:“王爺手谕在此,還有何疑問?”

尚嬷無奈退開。

“帶路。”劉佰霖對湯媽媽道。

湯媽媽一臉得色地在前面帶路,一直走到小花園西北角的一株槐樹下,道:“就是這裏。”

劉佰霖一揮手,指揮左右內衛:“挖!”

內衛們挖土時,湯媽媽擡眼看着站在一旁的三七等人,只見淩霄一臉的憤怒與疑惑,尚嬷面無表情,三七則是一臉的緊張。她心中暗自冷笑,王妃把她從梨庵別院調來,就是為了叫她掌管這崇善院的,結果那不長眼的公主居然只讓她做個管茅房的。待除了這三人,公主身邊就只剩了鳶尾和鄭嬷,看她還怎麽分出人手來管理後院。

“有了,挖到了!”有內衛大喊。

淩霄一個激靈,忙探過頭去看,卻見兩個內衛從泥坑裏刨出了兩個尺來長的小棺材。

“打開。”劉佰霖道。

兩個內衛用手一掰,棺材蓋子沒動,于是便用了點力,結果蓋子一掰開,滿棺材的屎尿灑了兩人一身。

惡臭撲鼻。

“怎麽回事?”劉佰霖大怒,瞪着三七等人問。

淩霄初生牛犢不怕虎般瞪回去道:“你問我們?我們哪知道?既是她告的密,問她!”她指着湯媽媽道。

湯媽媽已經呆了,喃喃道:“怎麽回事?不可能啊,我明明……”

“你明明埋的是小鬼,怎麽會變成屎呢?”三七接口。

湯媽媽差點下意識地點頭,幸好及時回神,一看劉佰霖懷疑地看着自己,忙道:“我明明看到他們埋的是小鬼,定然是消息走漏,他們把小鬼藏別處了。”

“那怎麽着?把花園都挖一遍?”三七譏諷道。

“劉大人,他們定然将小鬼藏起來,您既然已經來了,索性把這院子徹底翻一遍,定然能找着。”湯媽媽額角冒汗,如果今天這事辦不成,那自己……

“放你娘的屁!公主還在養傷呢,受了驚擾萬一有個不好算誰的?劉統領,你們內衛有這時間在這裏聽仆婦亂嚼舌根,不如多花點時間好好練練本事,免得下次出去再眼睜睜看着主子受傷。”淩霄憤憤道。

劉佰霖被淩霄的話刺到,登時不悅道:“我們內衛有何失職之處,自有王爺處置,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丫頭來指手畫腳。劉某王命在身,今天這事不查個水落石出,無法向上面交代。既然公主正在養傷,那就先從公主的正房查起,查完了好讓公主安心休息。”

淩霄氣得發抖,直想沖上去咬他一口肉。

三七怕她沖動闖禍,死死拉住她。

劉佰霖手按着刀柄,帶着內衛們轉身向和光居走去。

雖是搜查,但內衛們到底還有些顧忌朱贏身份,四處翻找卻也不敢弄得太亂,也不敢發出太大響聲。

朱贏冷着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半晌,搜查完畢,一無所獲。

“劉統領,不搜身嗎?”朱贏也不看他,只冷冷問道。

“屬下不敢。養鬼在緬州是十惡邪術之一,王爺令屬下來徹查此事也是為公主安危着想,請公主見諒。”劉佰霖向朱贏行了一禮,帶着內衛們退了出去,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