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斷了一根床柱
上次朱贏從隆安到新城走了整整三個多月,只因十裏紅妝千人送嫁拖慢了腳程。
此番去隆安賀壽輕裝簡從,坐快船沿涪江一路向上,到安陵渡上岸坐車,算一下行程的話大約也就需要二十來天,也就是說八月初她和李延齡就該動身前往隆安了。
随行人員的名單已經初步拟了下來,尚嬷自是不能跟朱贏去的,鄭嬷和三七也不去。朱贏帶十名丫鬟,李延齡帶五十名護衛,并底下負責看管壽禮和打雜跑腿的四十人,一共就帶這一百人去隆安。
臨行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安排好。
這天下午,朱贏坐在書房,既沒有畫畫也沒有看書,而是在研究書桌上自己寫的一張名單。
近來随着各種消息的湧現,對于緬州的政局,她基本有了個模糊的了解。
一文一武,治國之道,于緬州也是一樣。武自不必說了,琅琊軍,猛龍軍和威虎軍三足鼎立,其中琅琊軍人數最多威勢最衆,負責拱衛新城,戍衛中部地區。猛龍軍和威虎軍負責戍邊。
而文臣這邊,孫知州是首屈一指的,地位相當于大旻的丞相。而王爺李承锴的前王妃就出自這個孫家,穆王妃是什麽來歷呢?她的娘家是孫家的姻親。孫家下來就輪到文家了,也就是文靜姝她娘家,而穆王妃的本家雖然與孫家文家都有親戚關系,但其家族子弟沒有特別出息的,是以穆家原本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李延齡被封為王世子後,情況才有所好轉。
而原先李延年的夫人羅氏家世比較有意思,她父親等級不高,卻是負責監察百官的,職位相當于大旻的禦史,而且是可以在李承锴面前鐵口直谏的禦史。
現在的情況是,猛龍軍的太夫人是王府出去的,而盛歆培又嫁給了李延壽,猛龍軍無疑是支持李延壽的。
而李延年呢,孫家和文家自然是支持他的,而羅氏雖然死了,兩個嫡子還在,所以羅家應該也是支持他的,但也可能因為羅氏留下的兩個嫡子而與文家産生嫌隙。
相較之下,李延齡無疑是最勢弱的一方,雖然李惠寧加入了沈府,但李承锴就她一個嫡女,沈家人娶她不能代表支持她弟弟。
李延壽李延年兄弟倆目前占據絕對優勢,唯一的可趁之機便是——這兄弟倆自幼分離,彼此間的兄弟情義并不深厚,若是能分而化之……
李延年性格溫懦,回來後整天和哈巴狗一樣跟在李承锴身邊,不好做手腳,看來只能從李延年身上下手。
李延年有什麽弱點呢?
自文靜姝進府,穆王妃就逼着他散了兩個妾,而如今文靜姝又懷孕了。
想起二姐對付她花心夫君的招數,朱贏不厚道地笑了。
八月初一,李延齡安排好營中事宜趕回新城,八月初三,朱贏一行在永定埠登船。
李延齡甚少坐船,好在也不暈船,白天興致勃勃地看着船工們打了一網魚,到了傍晚,船停靠在了一座名為和風渡的小碼頭上。
廚工們下船采買新鮮菜蔬準備做晚飯,朱贏手搭在船舷上向碼頭上眺望。
“下去逛逛?”李延齡從後面圈住她。
朱贏側臉看了看眉眼生春的男人,忽然就想起了那夜他惡狠狠的目光及動作,于是巧笑倩兮:“好啊。”
李延齡藝高人膽大,也不要人護從,牽了朱贏的手就下了跳板。
這個碼頭小,眼看天又要黑了,碼頭上也沒什麽人,只幾戶商鋪見來了艘雕梁畫棟的大船,端着飯碗在門前探頭探腦地看着。
朱贏也不走遠,只在碼頭一側的荒地上慢慢逡巡着,摘了些狗尾巴草,逛了一會兒居然發現一株蒼耳,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摘了。
李延齡見她不摘野花,光摘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奇道:“夫人怎的喜歡這些東西?”
朱贏笑得既天真又可愛,道:“好玩呀。”
李延齡也是耿直,見她喜歡,也幫着她摘,摘了好多。
晚飯過後,江面上黑漆漆的,碼頭這邊又是個不算繁榮的小鎮,沒什麽娛樂活動。李延齡看看身邊娶了一年多睡了沒幾次(他覺得睡了沒幾次)嬌滴滴嫩生生的小妻子,某部位無需準備便蠢蠢欲動,摟着朱贏早早回了房。
船上的床自然不可能像府裏的那麽大,是以進屋後李延齡直接将朱贏往桌上一抱,上次在得意茶樓包間裏的滋味說實話到現在他還回味無窮。
朱贏自然想讓他更加的回味無窮,于是一番深吻後便捧住了男人的臉,嬌喘籲籲道:“夫君,記得我跟你說過出嫁前宮裏有專門的教養嬷嬷也教養我麽?”
李延齡立刻想到新婚夜她的表現,某些部位不要臉地抵在人家大腿上,聲音低得有些啞,道:“記得,怎麽了?”
朱贏咬着被吻腫的唇瓣,嬌俏羞澀地看着李延齡,輕聲道:“其實嬷嬷教我的不止那些,夫君想不想……試試別的?”
李延齡想拒絕麽?李延齡會拒絕麽?李延齡舍得拒絕麽?李延齡有理由拒絕麽?答案當然是——不!
當朱贏從壁櫃裏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綢帶,轉身看到李延齡還老老實實地按她吩咐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時,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
李延齡看到朱贏把他的手腳分別綁在四個床柱上時,還覺得很有趣。他絲毫也不擔心自己掙脫不掉,一個深閨女子,能有多大力氣打結?可朱贏作為資深服裝設計師,她真的會打各種輕巧又牢固的結,這也曾是她的設計元素之一。
綁完了李延齡,朱贏趴在床頭,一邊拿出狗尾巴草和蒼耳一般溫情脈脈地親了男人一下,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中款款道:“夫君,要開始咯。”
小半個時辰後,朱贏抱着毯子來到淩霄和鳶尾的房間,這房裏有兩張單人床。
淩霄正嗑瓜子呢,見朱贏突然來了,一臉驚疑:“公主,您……被世子爺趕出來了?”
朱贏理了理有些松散的衣襟,若無其事道:“沒,床太窄了,兩人擠一起睡不舒服。”
對于這樣的理由,淩霄和鳶尾齊齊表示不能接受。
不過再不能接受兩人也避免不了擠一張床的悲劇,因為朱贏已經霸占了一張床。
一個時辰後,甲板上守夜的侍衛突然聽得“喀”的一聲大響,像是木頭折斷的聲音,剛想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便見世子爺從房裏出來,下了樓梯面色不善地問:“看見世子妃了麽?”
侍衛道:“方才看到世子妃到淩霄姑娘的房間去了。”
李延齡徑直走到淩霄與鳶尾的房間前,一腳踹開房門。
屋裏的三個女人都驚得坐起來身來,李延齡瞬間鎖定目标,走過去将目瞪口呆的朱贏連毯子一把抱起,轉身出了房門,
來去一陣風,淩霄和鳶尾這時才反應過來。
“什麽情況?”淩霄撫着胸口問。
“不知道,不過我有點擔心公主。”鳶尾去到門前往外面瞧了瞧。
“那……要不我們去聽個壁角,萬一有事就沖進去把公主救出來?”淩霄建議。
鳶尾不語,只低頭看着門板。
淩霄順着她的目光看到那個被活生生踹出來的大洞,一本正經道:“世子爺一向是疼愛公主的,哦?別瞎操心了,快睡吧。”
主卧房裏,朱贏看到那根斷掉的床柱,都快傻了。搞什麽?這樣粗的木頭柱子,他赤手空拳怎麽可能弄得斷?
被扔上床時朱贏直覺今夜要完,忙撲上來抱住男人的腰嘤嘤道:“夫君,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別生氣嘛。”她仰頭看着男人陰沉的臉,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可憐兮兮道:“就饒我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男人看她片刻,就在她以為他不會答應時,卻見他森然一笑,仰面往床上一倒,斜睨着她道:“誰說我要生氣了?不過想讓夫人有始有終罷了,夫人,請吧。”
朱贏苦着小臉,在男人不怒自威的目光下慢吞吞爬到他身上。自己種出來的惡果,哭着也得吞下去啊,否則會被塞下去的。
第二天朱贏不意外地下不了床,男人的氣倒是消了,覺得起不來床更好,直接摟着再睡一天。反正在船上,又沒長輩約束,飯菜都直接端到房裏,白天睡飽了晚上繼續運動,這樣美好的日子男人表示無比惬意。
這種豬一般的生活持續了七天才結束,原因無他,他們在大旻遇刺了。
當時船只正好停靠在青州玉溪,因玉溪可算大旻中部往北最大的布匹織染基地,是以發展得十分繁榮。朱贏自己開着染坊,到此自然要下船游歷一番的,誰知堪堪走到玉溪縣城門外三裏處的茶棚,那茶棚裏十來個喝茶歇腳的漢子突然跳将起來,當先一人一刀便向朱贏砍去。
要說李延齡那反應,那戰鬥力真不是蓋的,朱贏這個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呢,他已經一把将她從那人刀下扯了出來,順勢一腳踢在那人持刀的手腕上,下一刻那把刀就到了他手上。
等落後他們幾步的穆小峰等人趕到時,戰鬥都已經結束了。考慮是在別人的地盤,李延齡并沒有下死手,除了一個特別倒黴的挨了李延齡一腳飛出去時被背後自己人的刀戳死的,其餘人都不過腿腳受了傷而已。
朱贏很是興奮,被暗戳戳地針對了這麽久,這次終于抓到活口了。
李延齡懶得費事,直接就在茶棚裏審問這些人,結果這些人衆口一詞,說他們是附近山頭的土匪,幾天前有人花銀子雇他們在這等着殺朱贏和李延齡,至于朱贏和李延齡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們根本不知道。
李延齡原本不信,直到穆小峰在其中一個土匪身上搜出了他和朱贏的畫像。
“雇你們的人呢?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先付定金,成事了才會付尾款的,怎樣聯系他?”朱贏忽然開口。
土匪頭子道:“他只說過一陣子會再來山上找我們,其他的沒說。”
“哼,自己笨便把別人也當豬,夫君,割了他的豬頭先。”朱贏冷哼道。
李延齡二話不說刀就往土匪頭子的脖子上削,土匪頭子領教過他的厲害,當即大叫:“等等!”
“等他來找你們,若你們辦了事他卻不來找你們,怎麽辦?你好歹也是吃人飯長大的,不會連這點腦子都沒有吧?說!到底怎麽聯系他?”朱贏喝問。
土匪頭子道:“其實他真沒說怎樣聯系他……”
李延齡長眉一皺,刀又往他脖子上挨近一分,土匪頭子忙道:“因為他一次就把銀子給清了。他說你們二位是跟他家主人搶生意的客商,我有些懷疑,所以派人跟蹤了他,我知道他在城內哪處落腳,如果他還在城內的話。”
李延齡讓穆小峰帶上幾個侍衛拿着通行令跟土匪頭子進城拿人,他帶着朱贏先回了船上。
“沒事吧?”到了房裏,李延齡扯過朱贏,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了一邊,見毫發無傷,這才松了口氣。
想起男人方才以一敵十幾的英姿,朱贏圈着他的腰谄媚道:“夫君,你怎麽這麽厲害呢?”
李延齡得意:“你以為軍營裏那十幾年白練的?”
“那能不能教我幾招?”朱贏問。
李延齡笑着捏她鼻尖,道:“你也想練成我這樣?”
朱贏笑道:“我便練上幾十年,估計也成不了你這樣。我只想學幾招自保而已,萬一将來遇到危險,你又不在我身邊,我也不至于毫無抵抗之力。”
“不會的。”李延齡低聲道。
“嗯?”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讓你獨自面對危險。”李延齡用不曾長繭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臉蛋,目光柔軟。
“我只怕你有心無力,難道你還能丢下骁騎營不管,整天陪着我麽?”朱贏搖搖頭,拉着他的手道:“就教我幾招近身的,簡單的,好嗎?”
李延齡唇角彎起來,道:“好,晚上教你。”
半個時辰後,穆小峰等人押了一瘦長的男子回來,人李延齡和朱贏自是不認得的,但從他身上搜出了緬州的官憑路引,還有一塊刻着“文”字的出入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