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戚相思來到了錦繡園。

顧氏問了幾句日常之後就提及昨天她去鎮水寺上香的事:“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後寺祭一牌位,讓鎮水寺的香火供着。”

“以前在惠州的時候我聽老人家提起,最好是在惠州祭牌位,京都這兒怕是太遠了。”戚相思微低了低頭,要是能回惠州去這事兒才好辦。

“有心哪兒都一樣。”顧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妹妹夭折的時候你也有五六歲了,可還記得她埋在了哪兒。”

戚相思一愣,随即微低下頭,她不知道,就連魏姨娘和阿莺都不知道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埋在哪裏,當初盧姨娘的哥哥還在幫父親做事,孩子就是交給他去埋的,依着那時的情形,只怕是埋的越不為人知越好。

戚相思想了半刻擡起頭:“我記得是盧姨娘的哥哥把妹妹帶走埋葬的,因為奶娘說妹妹去的早,如果操辦的話對她反而沒好處,所以就簡簡單單的處理了。”

顧氏見她還記得:“畢竟那也是齊家的孩子,這陣子正好要派人去惠州,為她選一處風水寶地好好安頓,你可還記得埋在了哪兒。”

相思只在惠州呆過幾天,把阿莺埋好後就出發前往京都,齊府的宅子是在惠州城的南邊,魏姨娘埋在北邊。相思捏了捏衣角,神情平寧:“我記得是埋在家附近的廟旁。”

顧氏看了陳媽一眼:“哪座廟?”

“齊府附近就一座廟。”戚相思有些猶豫,“母親,您是要派人去惠州再行安葬妹妹嗎?”

“是啊。”顧氏也沒瞞着她,按着老夫人的意思,這事兒她知道的清楚些才能在外兜得住,“你父親從惠州回來後就任職掌院事中,眼下有個機會你父親能升遷,在這節骨眼上不能出任何岔子。”

對于齊家來說,這都是一榮俱榮的事,要是官員家風不好,少不了被人揪住錯處造勢從而失了機會。

戚相思順勢點了點頭:“女兒明白。”

“惠州那些年,你受委屈了。”顧氏輕輕摩挲着指腹上的戒指,語氣柔和了許多,“幸好你安安穩穩的回來了,你父親其實心裏很高興,只是不善表達,你祖母和你父親都想彌補你在齊州生活的那幾年,只是這些家事,并不便讓外人知曉。”

戚相思嘴角微揚,垂眸瞧不清神色,顧氏示意陳媽把準備好的面飾拿來:“這個你拿回去試試,後天成業侯府的宴會,你與我一道過去。”

戚相思怔了怔,成業侯府聽着好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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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有些日子了,一直沒尋着機會把你帶出去,成業侯府宴會那日去的人應該不少,到時你跟着我就行了。”顧氏讓她收好面飾,“侯門府邸多規矩,這兩日陳媽會教你一些。”

“是。”

......

戚相思回去了,顧氏坐在那兒依舊沒有動,手裏的茶換了第三杯時身旁的陳媽忍不住道:“夫人,老夫人把這事交給您來辦,這......”

“不交給我交給誰。”顧氏擱下杯子,神情不喜不怒,“我是三房的主母,這些事不交給我,難道讓大嫂去辦不成。”

陳媽嗫了嗫嘴,她就是覺得委屈了夫人,都是些爛攤子,要不是老夫人太寵着老爺,當年回來時多問上一句,如今哪裏會生出這麽多的事來。

“都是可憐人。”顧氏平淡的吐露這幾個字,她和魏姨娘又沒什麽仇怨,惠州納的妾,死的又那樣凄慘,“重新安置妥當也算是了了老夫人的一樁心事,錯過了這次,下回又不知道什麽時候。”

陳媽是越想越氣:“盧姨娘滿嘴的謊話,說不定當年她誣賴了魏姨娘搶她的孩子,這樣才好把人留在惠州,又使計讓老爺不聞不問,任由惡仆欺負。”

顧氏想着,随後看向陳媽:“你這麽說,倒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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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蓉軒內戚相思來不及試那面飾,讓玉石把裝着兜衣的包袱拿來,又取了個小箱子,包袱放在裏面,帶上玉石匆匆出了府。

催着馬車到了祥安街,下馬車後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間鋪子門口,戚相思擡頭看那牌匾,沒有猶豫直接跨了進去,把箱子和銀子往櫃臺一放:“掌櫃的,我要送東西,越快越好。”

“送什麽。”掌櫃的循例要看一看箱子內大概放着什麽,遞給戚相思一張紙,“姑娘要把這送到哪兒。”

“送到惠州城南邊齊府附近的廟外,樹多的地方,沿着廟牆埋了它。”戚相思直接用畫的,憑借着自己經過時的記憶和阿莺過去所說的,把廟宇形象了個大概,再把埋的地方描了出來。

掌櫃的擡頭看了眼笑了:“姑娘,我們這是跟着商隊過去,順道兒給人送些東西,都是送到了後自己來取的,你要是急,得自己找人送過去。”

戚相思把錢袋子往前一推,神情堅定:“掌櫃的,這是三十兩,要快馬加鞭送過去,埋好了後回來,我再給二十兩,你看如何。”

掌櫃的停下了手,五十兩就送這麽個箱子,莫不是裏面藏了寶?可他剛剛看着也就是個舊箱子,裏面幾樣破舊東西,值不了幾個錢。

京都城內來來往往許多商隊,有些人沒法自己親自過去,又出不起足夠銀子雇人送過去的,就會在商隊這兒捎帶,這邊鋪子內就是專門安排把客人的東西順帶在商隊中送到目的地。

運送的費用很便宜,一兩銀子二兩銀子足矣,像戚相思出手就五十兩的,掌櫃的還真沒怎麽見過。

“恕我直言,姑娘有這銀子,何不直接雇人前去。”

“掌櫃的,我年紀輕,閱歷淺,怕雇錯了人丢了東西,你們這兒來來往往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就算是不跟着商隊,只要我出的起這個銀子,你們也能幫我把東西送到。”戚相思笑着把錢袋子再往前推了推,“用最快的速度過去,只要把裏面的東西埋了就成,是些什麽掌櫃的你也瞧了。”

半響,掌櫃的伸手直接拿過了錢袋子,把裏面的銀子倒在屜子內,錢袋子還給戚相思:“二十天。”

戚相思捏着錢袋子看掌櫃把箱子抱進去,直到看不見了,眼睛還盯着門口的幕子。

來齊府認親是賭,那就再賭一把,賭這東西送得到,堵齊家把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看的比什麽都重要,賭顧氏會捏住一切機會把盧姨娘壓垮。

從鋪子離開,戚相思擡起頭看暗下來的天色,忽然臉頰一濕,涼涼的沁入了肌膚。

下雨了。

玉石拉着她躲到最近的屋檐下,也就是走神的一會兒工夫雨就下的很大,玉石見一時半會兒雨聽不了:“剛剛和車夫說好等在外頭,怕是找不到這兒,姑娘您等着,我去找他過來。”

戚相思點了點頭,看着街上急促走過的人,對面未蔔先知先支起雨棚子的小攤顯得格外突兀。

這一場雨來的毫無征兆,躲雨的茶樓內進出的人都顯得很匆忙,就連支起雨棚子的攤販都開始不緊不慢的收拾東西,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側身有腳步聲,戚相思側目,只看到錦緞袍子,半響那袍子下的雙腳快速往後退卻了一步,躲過屋檐外濺進來的水,不過躲的遲了些,還是打濕了袍子的邊沿,那一雙腳就像是主人的脾氣,頗顯得不耐。

戚相思不由擡起頭往上看,看到了一副不耐中帶着嫌棄的神情,視線是直看着落下的雨水,眉宇微蹙,足以見得他對這忽然降下來的雨有多麽的不耐煩。

有些眼熟?

戚相思記不大起來。

感覺到她的視線,那人低下頭來看她,往下瞥見她已經被雨水打濕的下擺和鞋子,眼底的嫌棄之意直接浮在了臉上。

戚相思對于這種嫌棄的眼神很習慣,過去她蓬頭垢面蹲在酒樓外和小六子他們一起讨錢,時刻都能“享受”比這更嫌棄厭惡的神色,這算什麽。

戚相思不以為然癟了癟嘴,遠處匆匆跑過來了一輛華蓋馬車,停在他們身前時剎的急了,濺起了一撥水花,緊接着,戚相思看到那少年的面色直接暗沉了下來。

這回戚相思避開了,嫌棄和發怒可是兩碼事兒,多年來的經驗告訴她,這會兒得趕緊避。

馬車內下來兩個侍衛,那車夫看到濺到臺階上的水直接吓跪了,兩個侍衛一個打傘一個從馬車後把長凳拿出來放在地上,之後,戚相思看到少年踩上了長凳,藏在傘下進了馬車,滴水未沾。

這得多嫌棄下雨才會做出這麽誇張的事,戚相思看了眼跪在雨裏淋的全濕的車夫,直到馬車內有聲響他才敢起來。

戚相思看向拉起來的馬車小窗,嘟囔:“真是個怪人。”

話音剛落相思正對上了他冷漠的神情,很快的那簾子就放下來了,馬車飛奔而去,平地濺着水花,好似要逃離這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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