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16年2月14,情人節,這幾日大雪不停,地面都被凍得僵硬,『夜色』全球上映。
事實證明陸巡不愧是影視圈最具潛力和實力的年輕導演,構想出其不意,眼光更是毒辣,電影甫一面世便引來一片驚嘆,各家報紙雜志新聞媒體不吝最美好的詞句對這部電影進行贊美和褒揚,網絡上亦湧現大批“色粉”紛紛加以好評稱贊,為電影做免費宣傳。
導演強勁的號召力,貫穿網絡的熱搜熱評,影視圈知名演員的口口相傳,使得無數最初對這部電影并不看好的人陸續湧進電影院,對着大屏幕上megasasa的英俊面孔,以及溫言那張妖異又冷淡的陌生面孔津津樂道的給予評價。
黑暗之中,畫面滾動,溫言飾演的悲情人物厲秋娘毫不留情的将匕首**自己胸口,不顧指縫血跡淋漓,染紅她雪白的外衣,她于夜色中慢慢擡頭,望着姜函之的眼睛,冷漠而又溫情的笑着說:“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我死,只是為了還欠下的七條命。”她笑着說出這句話,眼中帶淚,唇角卻翹起,明明悲到極致,卻沒有歇斯底裏,澄澈明亮的眼神裏滿滿的只有釋然,只有剛毅和不悔,沒有一絲一毫矯揉造作而又扭曲的痛苦神色。
當片尾曲響起,音樂悠揚而哀凄,所有人變得異常沉默,緊接着聽到四周響起輕微的凄惶的抽泣聲,還有年輕的女孩子忿忿不甘的唾罵,“靠,渣男!”。
坐在最後一排角落裏的冷峻男人,不動聲色地壓低了棒球帽,沒有人注意到他一直冷靜而專注的着注視着屏幕上溫言那張冷淡又讓人撕心裂肺的面孔,沒有人注意到他聽到這句臺詞後猛然垂下的眼眸。
他只是低下頭,默默地站起來,悄然離場。
l城的冬天,風冷的徹骨。
顧珩從電影院走出來,下意識的拽了拽衣領,正要掏出車鑰匙,對面突然走來一個人,雙排扣的黑色短款呢子外套,皮手套,馬丁靴,瘦高而挺拔的身軀往他面前一站,整個人都蕩漾在冬日暖暖的陽光裏。
“電影好看嗎?”他揚起頭,嘴角帶着不羁又痞痞的笑。
“你想我怎麽回答?”顧珩反問的語氣帶着點挑釁,“好看?還是不好看?”
那人從兜裏掏出手機來,有些得意的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要說不好看呢,我這就給陸巡打電話,說你侮辱他的電影,說他的電影是垃圾。”
“宋詞。”顧珩微微眯起眼睛,“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我覺得有意思啊。”宋詞笑眯眯的看着顧珩,這家夥一副做刑偵的行頭,羊絨圍巾,黑色口罩,墨鏡,棒球帽齊齊上陣,恨不得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不留縫隙,不禁啞然失笑,“堂堂顧氏集團大老板打扮的跟做賊似的,避開所有人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跑來電影院看電影,就是想知道自己讨厭的女人将電影處女作演成了什麽鬼德行,想要借機取笑,我真的覺得很有意思啊。”
“哦?”顧珩扯下口罩,嘴唇彎出一個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那麽宋大才子,寒風刺骨的天兒,你打扮得跟特務似的,神神秘秘的跟蹤我,就是想知道我看到自己讨厭的女人将電影處女作演成什麽鬼德行之後的表情,你還真是心理變态啊。”
宋詞理了理自己的袖角,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你才知道嗎?我心理變态很多年了,一直未愈。”頓了頓又說,“大冷天的,我們幹嘛站在這裏說話,跟久別重逢要深情相擁似的,走吧,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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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珩掏出鑰匙啓動車子,一邊打開車門一邊瞟了宋詞一眼,一臉嫌棄的表情:“我穿成這樣你都認得出來,你夠火眼金睛的!”
宋詞大步流星的走到副駕,扭頭對他嗤之以笑:“你脫光了我都認識,別說你穿成這個樣子。”
顧珩:“……”
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顧珩,宋詞和陸巡還是十幾歲少年的時候,經常一起坐在樓頂的天臺上,幾瓶啤酒就能讓他們魂飛魄散。那時候顧珩不是精明老練的商人,宋詞和陸巡也不是影視圈有名的才子編劇和導演,那時候沒有生意場,沒有電影,沒有溫言,也沒有俨燃。只有他們三個,喝着被冰塊冷過的罐裝啤酒,談着彼此的夢想,說着我是誰我會成為誰我要全世界為我轉動這樣的大話,那時候不懂感情,不懼失敗,年少而輕狂。
只是,那些歲月終究會成為過去,這世界沒有永遠的莽撞無知,也沒有永遠的少年青澀。
一瓶威士忌,兩個酒杯,顧珩跟宋詞面對面坐着。
“怎麽不叫陸巡?”顧珩給宋詞倒了滿滿一杯,又給自己滿上。
“叫了,他正忙着享受成功喜悅,沒空來。”宋詞拿起酒杯,晃了晃裏面的冰塊。
“也是,這部電影不錯。”顧珩難得的誇贊起誰,又朝着宋詞努嘴,打趣道,“不是你口中的垃圾。”
“垃圾?我可沒這麽說過,電影我看了,很驚喜,溫言是個不錯的演員。”宋詞挑了挑眉,“我就說她适合走這條路吧,是你有眼不識金。”
顧珩沉默了下:“她只是在這部電影中表現不錯,并不代表她是個不錯的演員。”說着端起杯子輕啜。
宋詞撇撇嘴:“你對她太苛刻。”
顧珩沒說話,只是繼續喝酒,慵懶而又安靜,像一只氣質高貴華麗的波斯貓,幾杯酒下去,覺得胃裏有點難受,胸口也被燒得厲害,他放下杯子,擡眼看了看宋詞:“尹湛那小子不錯,勤快肯幹,也沒什麽壞心思。”顧珩頓了下,語調有些意味深長卻十分懇切,“謝謝!”
“謝什麽,舉手之勞。”宋詞漫不經心的說,“況且,溫言确實需要一個助手,能幫到她,我也很樂意。”
顧珩對他舉杯示意,眼裏有感激還有點不放心,宋詞明白他在思慮什麽,笑着說:“不用擔心,那小子呆頭呆腦,絕不會想到給他發工資的幕後大老板是你,不然他怎麽敢當着你的面對你兇神惡煞。”宋詞呵呵的笑着,“嗯,這小子真有點意思。”
說着,兩個人相視一笑,默契的幹了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急了,宋詞被狠狠嗆了一下,不由得低頭咳了起來,顧珩微一皺眉,伸手要去拍他後背,被他攔住。
“俨燃……”宋詞頓了頓,擡眼望向顧珩,“你打算怎麽辦?”
顧珩微微一頓,收回手來:“交易而已,各取所需,如果有一天她厭倦我給的一切,交易也就結束。”
“交易?僅僅是這樣嗎?”宋詞漫不經心的喝着杯子裏的酒,眼底閃過不明的光。
顧珩輕輕晃動杯子:“你認為還有什麽?”
“我可不認為俨燃對你只有交易。”宋詞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酒液,有些諷刺的笑了,“你對她卻是。”
顧珩沉默半晌:“我認為我們好久沒見,出來喝一杯是敘敘舊,不是談我跟女人之間的交易。”
宋詞仰頭幹了杯中的酒,聲音輕飄飄的:“顧珩,你心太狠。”
“那又怎麽?你不可能對每一個人,每一件事足夠留情,凡事只講公平交易才能長久,談感情,只能落得兩敗俱傷。”顧珩說着又喝了一口酒,溫熱的掌心握着越發冰涼的玻璃杯,不知怎麽就笑了,像是在回答宋詞,又像是自言自語,“說我心狠,那是因為你沒見識過什麽才是真正的心狠,我只對不相幹的人無動于衷,她呢,卻總是忍心傷害那些在乎她的人,什麽是心狠,她才是。”
宋詞當然了解顧珩口中的“她”是誰,只是沒有更深的問下去。
氣氛突然沉默下來,誰都不說話了,杯子裏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瓶裏的酒見底的時候,顧珩似乎有些不好受,他一只手撐住額頭,沒有站起來,而是将頭埋得很低很低。
宋詞推推他:“怎麽了?別裝醉啊!”
顧珩沒理他。
“喂,你是不是想借裝醉幹禽獸不如的事兒啊?”
顧珩動了動,有些艱難的撐起身子,努力撐着眼皮瞪了宋詞一眼,狠狠地說了一句:“閉嘴。”說完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