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事情發生的第六天,震驚娛樂圈的綁架案仍沒有任何突破性的進展,媒體關注熱度持續不減,L城負責調查此案的警員們個個焦頭爛額,本就煩悶的辦公室在不斷響起的各種催促以及充滿質疑的電話聲中更顯焦躁。
而郊外那間同樣悶熱的全封閉的小屋裏,死一般的寂靜。
溫言一直醒着,雖然大腦很沉,但意識、視覺和觸覺都是清醒的。她觀察了很久,這間屋子不大,但是空空蕩蕩,除了綁縛她們雙手的兩把凳子,牆角還有一個小矮凳,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物品,更沒有可能幫助她們逃脫的工具,并且,她們的雙手雙腳被綁得結實程度簡直超乎想象,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使繩子松動半分。
她幾乎要放棄了,可是想到俨燃的話,想起母親生前受到的那些質疑和罵聲,就忍不住逼迫自己拼命堅持,就算耗盡最後一點力氣也要活着出去為她讨一個公道。
相較溫言,俨燃覺得自己的忍受已經到了極限,她的身體開始不聽使喚,連意志也在漸漸消退。所處環境的惡劣,段然臉上陰骛不懷好意的微笑,這些都會令她一陣膽寒。周圍的光線十分昏暗,且帶着一點發黴到令人作嘔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像一只被囚在牢籠的困獸,又好像一條被按在砧板上的魚,任由宰割,反抗不得。
空氣的幹燥和煙塵的四處彌漫,使她的嗓子又幹又癢,每吞咽一下,都會有清晰的刺痛傳來。她感到自己要瘋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正一步一步的,沉穩而緩慢的,朝着她們的方向走來。
“他來了。”溫言扭頭去看俨燃,見她閉着眼睛臉色煞白,有些擔心的皺眉,“你沒事吧。”
“沒事。”俨燃緩緩睜開眼睛,望着眼前緊閉着的門,嗓音幹澀生硬,目光裏卻有一種無法磨滅的堅韌和固執,“我聽見了。他來了。”
段然推開門的一瞬,陽光細細密密地照了進來。接着,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外面透進來的一點光線,陽光只照亮他一半的臉,另一半則隐在昏暗的陰影裏,影影綽綽,辨不清眉目。
“怎麽不鬧了?”他清朗的嗓音響起,接着望向俨燃,“尤其是你,前兩天嗓門還挺大的。”
俨燃十分嫌惡的瞟了他一眼,沒理。
他走了進來,卻忘記關門。溫言冷靜的目光迅速擦過他耳廓,迫切甚至有些貪心地望向他身後。她們所處的地方是一片空曠的野地,四周沒有任何标志性建築物,難怪總能聽到外面刮着不小的風,小屋的方向應該是朝西,那麽她常常感到有一絲微弱光線的左面,是南。
溫言一直細細的觀察沒說話。俨燃則低下頭,看着自己被綁得結實的雙腳,上面因為她用力的掙脫已經被磨得紅腫,并且一點點滲出血來,她幾次疼得咬牙,卻還是不死心的,在段然面前再一次用力地掙紮起來,因為觸碰到傷口,疼得皺了皺眉。
大概是看到她徒勞而略顯蠢笨的動作,段然扯動嘴角,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
顯然,這種充滿輕蔑甚至帶有同情的取笑狠狠地刺痛了俨燃的自尊心,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砧板上待宰的魚,無法控制的大叫起來,絲毫不顧後果,也不管是否會因此而激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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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意什麽?你以為你還能笑多久?你知不知道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你和你的主子就要完蛋了,你個白癡。”
段然微微一怔,不知是被俨燃猛然間的咆哮驚住,還是對她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感到不解。
“俨燃。”溫言似乎急了,她扭過頭狠狠的瞪向俨燃,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一直保持冷靜頭腦的溫言做出這麽大的反應,令段然更加不解,他有些困惑地按了按太陽穴,剔透到淩厲的眼睛裏湧現出不懷好意的笑:“他們?他們是誰?”
段然的反應令俨燃滿意極了,她有些得意的挑了挑那雙濃黑的眉,露出譏諷的笑:“怎麽?害怕了?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很得意嗎?不是說什麽,要讓我們game over嗎?我告訴你,要game over的是你,警察已經追蹤到我們的位置,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閉嘴。”段然還在沉默,溫言卻搶先一步叫了出來,她惡狠狠地盯着俨燃,仿佛在恐懼因為她大意和莽撞的言辭刺激到段然,他情急之下會叫她們頃刻間喪命。
段然一直沒有說話,臉上卻有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然後掏出一盒火柴來,接着,他動作緩慢的将火柴在火柴盒上擦了一下,只聽“哧”的一聲輕響,火光瞬間照亮他一雙濃密的眉,連同他黑亮的雙眸也被照得透明。
俨燃也安靜下來,她神色複雜的,且帶有一點期待地看着段然。
段然不緊不慢地抽完一支煙,然後按滅,又将火柴盒順勢丢在了一旁。然後擡眼去看俨燃,語氣半信半疑:“你是個明星,可不是一個好演員,你騙不了我。”
俨燃的眼神一瞬不可抑制地黯淡下去。
而一旁的溫言,聽段然這樣一說,好像終于放心。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段然,長長的,且十分放松地舒了一口氣。
段然離開小屋大概五分鐘後,俨燃仔細聽了一下四周動靜,然後低低地問:“他走了?”
溫言也已經觀察了好一會兒,确定段然的确已經離開,不禁松了口氣:“嗯。”
“他信了嗎?”
“應該信了。就算不信,安全起見,他也會去查探一下。”溫言神色平靜的看着俨燃,眼底卻帶着點笑意,“你演的很好。”
俨燃傲慢的目光瞟過來,似笑非笑:“你也不差。”
溫言先是笑了下,接着将目光慢慢地移向地上的火柴盒。其實她是有些詫異的,她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用火柴來點煙,更沒有想到像段然這樣精密細致,且警覺性十分高的人,竟然也會大意。
溫言費了一番功夫終于用腳碰到了火柴盒,然後踢給俨燃,俨燃又将火柴盒一點點推向自己的手,然後有些吃力的從裏面取出一根火柴,又将火柴盒踢回給溫言,溫言拿到火柴盒,用盡全身力氣将被緊緊捆着的右手擡到不可思議的高度,以便俨燃左手的火柴可以在上面點燃。
兩個人無比緊張又無比興奮地看着溫言手腕處的繩子被慢慢燒斷,心跳聲砰砰砰。而溫言感到自己手腕處的肌膚被灼燒的一陣陣刺痛,硬是咬緊牙沒發出一點聲音。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過去,兩個人手腳的繩子終于都被解開,狂喜之餘,想到的是争取一切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趕在段然回來之前逃出去。
溫言最先來到緊閉的門前,仔細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風有些大,所以回旋在耳邊的幾近破碎的聲音,有點分不清是什麽。俨燃有些着急,不住的催促着,溫言把心一橫,就要去開門。
她的手剛剛碰到門,就感到對面猛地襲來巨大的力量,還沒反應過來,門已經被大力拉開,驟然打斷了她們興致勃勃想要開門的舉動,兩人先是一驚,再定睛一看,一個身形彪悍的男人正兇神惡煞的盯着她們,不是段然。
溫言走在俨燃前面,距離那男人近了些,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她已經來不及多想,幾乎是下意識的沖上前,拼命拉住那人,然後對着一臉愣怔的俨燃大吼了一聲:“快走。”而俨燃還沒動作,那人已經掄起胳膊,照着溫言的後脖頸用力一敲,溫言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直接倒了下去。
男人解決了溫言,像丢小雞一樣直接往地上一丢,又打算去解決另一個。
他一回身才驚覺不見了俨燃,正納悶,只聽身後傳來極其驚悚極其尖利的一聲“啊”,他轉身,看見俨燃正舉着一把四角凳用力的砸了過來,他避之不及,直接被砸在了頭上。
咔嚓幾聲,凳子腿四分五裂。男人随即倒在了地上。
溫言醒來時,感到腦袋渾渾噩噩,身體好像失去了知覺,完全不聽使喚,只是很機械的,被身邊的人強行拖着走。
她努力撐開眼皮,隐隐約約看到參差不齊的草尖,以及俨燃略顯模糊的輪廓。她正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緊緊地抓住她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烈日暴曬下她已經大汗淋漓,汗水參雜着臉上的灰塵,一股股的泥水沿着她的臉頰往下淌,比起昔日的明媚豔麗,此時模樣狼狽不堪。
她沒有去看溫言,只是定定地望着前面,腳步有些虛浮,走起來一個趔趄接一個趔趄,嘴裏還在無意識的念叨着:“堅持住,溫言,你不能死,我和你還沒分出輸贏,你死了,我就永遠不可能真正贏你,你給我堅持下去。”
她的嗓音十分幹澀,嘴唇已經幹裂出血,身體沉重的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溫言知道,在與段然的較量上,其實她們毫無勝算,無論比定力還是比耐心。她們之所以能逃得出來其實全憑運氣,如果接下來的時間仍然走不出這片野地,仍然無法向任何人發出求救信號,她們很快就會被抓回去。
現在的她已經不确定她跟俨燃究竟是誰連累誰,可她卻無比清楚的知道俨燃要帶着她走,絕對是一個累贅。她可以冷漠自我,可以不要朋友,甚至可以悄無聲息的一個人死去,但絕對不願意連累別人。
她突然抓住了俨燃的胳膊,聲音微弱的仿佛根本不存在:“你走吧。別管我了。”
俨燃被溫言的突然發聲吓了一跳,趕緊低頭看了看她,确信她醒了過來,先是一陣驚喜,繼而又有些生氣:“醒了就說話,別裝死。既然被一起抓來,就一起逃出去,我不會自己走,溫言,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我不是小人。”
說着,又把溫言已經沉下去的身體往上拉了拉,繼續往前走。
溫言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連聲音都噎在喉嚨口發不出,她望着俨燃髒污又帶着一點固執的臉,不知道再說什麽。只是覺得自己無意識的被拖着走了很久。她慢慢地擡頭,朝着前面更遠的方向望了望,又朝身後望了望,突然說道:“方向不對,這邊越走越遠了。”她努力找回殘存的一點意識,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三個字,“往南走。”說完就暈了過去。
俨燃一下就懵了,趕忙問道:“哪邊是南?”她低下頭,呆呆地看着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溫言,更加急了,雙手用力的搖着她的身體,聲音隐約帶了哭腔,“喂,你給我醒醒,我不分南北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