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窮兇極惡的書
沈桐按照指示找到了出租屋,到了門口他又遇到問題了——鑰匙在哪兒?
他趕緊翻開《臆亂情謎》查找細節,竟然還真有介紹:沈桐掀開門口腳墊下藏着的一把備用鑰匙,吹了下灰塵打開了門。房間已經有一段日子沒人住了,一股黴味兒直沖腦仁,沈桐皺了眉,住進了豪華別墅的人已經沒辦法适應這種惡劣的環境了。
寫得還挺細致的。
沈桐本人并沒有住進豪華別墅的好命,但他原來的小屋還是很整潔很溫馨的,通風也不錯。他做好了黴味兒撲鼻的準備,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不得不說,這屋子,還真是家徒四壁。也難怪原版沈桐會變得那麽極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人一旦得到過天降的橫財,再想把這橫財奪走就難了,那就相當于奪妻之恨,殺父之仇,會像惹毛了瘋狗一樣嚴重。
既來之則安之,沈桐打開衣櫃找出一身幹淨的衣物,洗了個澡之後又點了份外賣,決定先好好休息一晚,其餘的事明天再說。
然而睡到半夜,牆上的擺鐘突然敲響了,沈桐猛地驚醒,打開床頭燈坐了起來,聽見擺鐘又敲了十一下。半夜十二點擺鐘會報時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家人竟然會有這麽具有年代感的物件。
沈桐下床穿鞋,忽然就停住不動了。
他看見桌上的書自己翻開了。
沈桐的心髒猛然收緊,忍着逃跑的沖動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着書上的文字,只見第一章寫着:蘇烈在咖啡館見到了沈桐,出乎他的意料,這沈桐的長相并不妖冶,相反的,他眉眼溫和順從,皮膚白皙到近乎脆弱,看起來年齡比實際要小,與人絲毫不會構成威脅的模樣。蘇毓笑着向他介紹……
這一章是沈桐看過的,但接下來的內容卻看不了了,因為那些字跡正在奇異地消失,像是有一支看不見的消除筆正在一段段擦拭。
沈桐腦中一片空白,他認為自己是被擺鐘驚吓到神智失常了,竟然會産生這樣的幻覺。但少頃之後發生的狀況再次讓他認清了現實——《臆亂情謎》的內容正在變化!
第一章的文字開始慢慢恢複,只不過排列順序變了,大致就是說由于沈桐的舉報導致蘇烈進了交警大隊,他表哥周明翰的助理來交罰款之類的,後面寫着:蘇烈跟随着趙安東出了交警大隊的門,司機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然而他們今天走背字,趙安東因為忙着看手機而被托運違停車輛的大卡車蹭了一下,肩膀見了紅……
蘇毓給沈桐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小男友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但猜測他可能已經回了郊區的出租屋,于是連夜駕車往郊外趕。但就在半路上,她的車被人攔住了,幾個手提棒球棍的青年砸爛了她的車窗……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苦等沈桐一整天的沈母終于忍不住了,她自己下了病床,一路扶着牆壁走到了活動區,結果被一個獨自遛彎兒的輪椅大叔不小心撞着了。沈母摔倒在地,鼻子裏湧出鮮血,而後便陷入了昏迷,被重新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什麽情況!”沈桐看到這些文字徹底驚呆了,這是什麽狗血情節,這本書竟然自帶威脅系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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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威脅吧,是明擺着的威脅吧,這本書在告誡他不要擅自更改劇情,否則會引發一系列難以想象的惡果。
這些惡果他本來不需要在意,可看書和親身經歷畢竟兩碼事,書裏的故事越狗血才越有人看,親身經歷的時候卻生怕遇上一星半點兒的坎坷挫折。哪怕是一些毫不相幹的人,當他們因你而遭遇不幸的時候,再佛系的人也沒辦法裝作無辜。
沈桐趕緊抓起電話,一看界面果然有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部都是蘇毓打的,還有幾條短消息。他哆嗦着給蘇毓回撥過去,焦急地聽着盲音。
“喂,小桐啊,你終于給我打電話了!”
蘇毓的聲音安好,沈桐總算松了口氣,他忙問:“你在哪兒呢?你是不是出門了?”
蘇毓:“是啊,我在去你家的路上呢。”
沈桐:“別來!快回去!”
蘇毓:“為什麽呀?我們不是說好了和小烈見個面的麽,他說白天你看見他之後就跑了呢。小桐,小烈看起來是有點兇,但他人很好的,你們以後一定能處得來。小桐,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別跟我鬧別扭了……”
沈桐聽得半邊臉都要麻了,強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說:“我知道了,我們今天也算是見過面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蘇毓:“小桐,我正想跟你問一下這件事呢,今天小烈的車被扣了,他安東哥哥去交罰金結果被托運車碰傷了,小烈正為這事兒氣着呢,非說是你害的,到底是怎麽回事?要麽我去接你到我這兒來住吧,你告訴我具體經過,我也好給你們解開誤會。”
是真的!破書不是在放空炮,趙安東果然受傷了!
沈桐急得大喊:“你別來!确實是誤會,改天我親自給他道歉就是了,這麽晚了你自己別出門!快點回去,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把婚禮取消了!”
蘇毓:“好好好,我回去,你別生氣啊。那你明天自己收拾下行李,調整好狀态,婚禮我們照常舉行可以嗎?”
沈桐閉着嘴,憋得滿臉通紅也沒能答出那個“好”字。
他要代替書裏的沈桐和蘇毓結婚?要給一個高中生當後爸?饒命啊,迎娶壕婦,住進豪宅,白撈一大帥兒子什麽的,真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蘇毓追問:“小桐?”
沈桐支支吾吾:“我,我不行……我真的,我不行……”
“啊?”蘇毓也愣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小桐,我知道你心裏還有點難以接受,但我會給你時間的,我們結了婚之後還可以慢慢相處,別說你不行,在那方面我不會勉強你的。”
沈桐:“……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謝謝,謝謝理解。”
蘇毓很顯然是誤會了沈桐的意思,沈桐也懶得解釋了,既然她說不勉強那種事,那他好歹還有時間去調整自己的心态。他記得作者“小蠻腰”在文案中寫過,沈桐對蘇毓不是沒有感情的,也正是因為有感情,才會在蘇毓死後愈發喪心病狂,瘋癫似地恨着周圍的一切。
沈桐意識到,他和這本書裏的沈桐像是兩個平行世界中的同一個人,這兩個世界隔着一面鏡子,突然有一天他穿過了這面鏡子,沒有人覺得不妥,沒有人發出疑問,也沒有辦法知道這個世界的沈桐到底去哪兒了,或許這就是他必須經歷的,存在即合理。
合理,合理。現下也只能這樣給自己催眠了,沈桐向來深谙随遇而安的精髓。
蘇毓開車返回去了,書中關于她的情節總算又回歸了正軌,只要明天一早就跑去軍區總醫院照顧沈母,那被輪椅撞倒的事件也自然不會發生。沈桐長舒一口氣。
第二天上午,沈桐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之後就打了車往軍區總醫院趕。路上收到了蘇毓的一條消息:小桐,今天什麽安排?
沈桐回:現在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蘇毓:現在這個點是早高峰,有點堵車啊,你那條路好走嗎?
沈桐問了下司機,回答:還行,我在武昌路上,待會兒到了廣瑞路交叉口可能會堵。
蘇毓:好,那我避開擁堵路段。
然而一刻鐘之後,沈桐在武昌路和廣瑞路交叉口被蘇烈截住了。沈桐簡直像見了鬼似的,這才意識到蘇毓的那幾條消息十分可疑。想想也是,蘇毓昨晚才說過讓他今天在家好好收拾行李,怎麽又會來問他的安排?
肯定是蘇烈偷拿了她的手機發的消息!
沒想到這個沒過門的繼子這麽執着,竟然就因為那麽一點小事緊追着他不放,還堵到了公路上。沈桐被蘇烈不懷好意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眼見着距離軍區總醫院就剩不到兩公裏了,他決定下車徒步跑。
于是沈桐故作淡定地下了車,沖司機說了聲“不好意思”,突然一個箭步移到了蘇烈跟前,伸手搶了他褲兜裏的手機就扔進出租車窗,而後二話不說撒開腿就跑。
蘇烈瞠目結舌,跟出租車司機要回手機之後直接油門擰到底,朝那膽大包天的小白臉兒追去。他心道,你跑,你使勁兒跑,就看你那兩條小細腿能不能跑得過車輪。
沈桐當然跑不過。
他長期疏于鍛煉,跑了幾百米之後就開始大喘氣了,好在早高峰時摩托車也不好走,倒是一直能和蘇烈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是他蠢,明知道蘇烈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地還做無用功,他只是想抓緊時間早一步到達軍區總醫院,防止被蘇烈纏上之後誤了挽救沈母的時機。
沈桐一氣跑到底,等到達醫院大門口時已經汗透了,兩腿酸脹直打軟。他稍稍歇了半分鐘,回頭仔細看了看,蘇烈果然被甩在大後頭了,連個影兒都沒有。他放下心來,轉身朝住院部走。
“沈桐。”
沈桐一咯噔,蘇烈竟然抄小道先他一步來了,車子已停好,人就站在大門背面等着呢。
沈桐看了眼時間,距離十點只剩五分鐘!他什麽也顧不上說了,撒開步子就往住院部跑。然而蘇烈那身高體長的,手一伸就把他給拽了回來,拎着後領像拎小雞似的輕松。
“再跑啊,使勁兒跑。”蘇烈的表情十分惬意,他根本沒把沈桐這樣的角色放在眼裏。
沈桐在他手底下撲騰:“你先放開我,我有要緊事,我要去救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蘇烈:“唔,這麽嚴重啊,那跟我有毛關系?”
沈桐的劉海沾了汗,懸挂在黑漆漆的眸子前,倒顯得格外神氣了。他氣得說不出整句,指着蘇烈“你”了半天。蘇烈被他盯得恍了下神,手臂一擡就把人脖子夾到了肘彎,死死箍着。
他說:“我就問你,昨天見到我為什麽要跑,是不是做賊心虛?”
沈桐心道不是做賊心虛,是做你爸爸心虛,來不了,實在來不了!但他顧忌那本窮兇極惡的書,不敢做太多也不敢說太多,只能一個勁兒地否認:“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真的有事,我有急事,我以後不跑了,你快放開我!”
蘇烈擰眉:“不跑了?不跑你還打算訛着誰呢,你真以為我會允許你嫁進我家?你個不要點兒熊臉的,吃軟飯吃得這麽明目張膽。”
沈桐一愣,嫁進他家?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