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Question 6

皮平的歌聲響起,哼唱着最後的道別。

長長的字幕尾随而至。

全場起立,鼓掌聲久久不絕。

一瞬間,關于中土世界的所有記憶仿佛都融進這一行行白字間,融進這徐緩的歌聲,跟他們說着再見。

路玲轉過頭,那個1米93高的金發精靈在巨幕前忽然顯得謙卑。

踏出蘭巴斯影院,她和周圍笑語回味的影迷一樣,激蕩的心情尚未能平息。

“棒極了,是不是?”

瑟蘭迪爾垂下眼,目光淡淡在她臉上流轉了一會,“還好。”

她語塞,随即好笑,鴨舌帽下微微光亮的眉眼已洩露了它主人的真心。明明大戰的時候她窺探到了戲外的他五指攥起,她敢說,他的激動之情不下場內任何一個人。

“差點以為趕不及了,竟被我們碰見臨盆在即的産婦。”

影迷四散,他們身置一隊分支中,往地鐵站移動。

“你很了不起,懂得為她接生。”

“看電視劇學來的。”她笑着仰起頭,沒點破他對自己的贊賞,“你才令我大吃一驚!全靠你在場,那位女士才能靜下來将我的指示聽進去,而且,你使用了‘力量’對不對?”

他靜靜投來視線,捎着一分意想不到。

“否則分娩不會如此順利,她也可能流更多的血。法蘭,你是個好心的精靈。”

路玲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串話自然而然地竄出了嘴巴,興許還受着電影的影響,最後本是單純的一個想法不經深思便化成了聲音。

“在你們的心裏,我理應是渾蛋才對。”他不以為意道,唇線淺淺地彎着。

“但那不包括我。以及真正了解過你的人。”她認真看着他。

四周景色逐一轉換,一路到車站,兩人身旁的人群又一次分散。

他蹙了蹙眉,并未答話。

這番變化未有被她關注的雙眼遺漏,“你只是強大到,不再關心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

“別自以為你了解很多。”

乘上扶手電梯,有三五結伴的青年歡聲讨論着史矛革龍,逆向擦過他們。

路玲卻笑得燦爛,無所畏懼迎接那道威嚴震懾的目光,搖了搖頭,“是陛下允許我了解了很多。”

出乎所料,他最終綻出一抹似笑非笑。

萊拉今日無事在家,晚餐理所當然交給她準備。而她自己則心安理得,跟瑟蘭迪爾在外晃蕩至日暮,方折往公寓方向。甫進門,就聞到一股飯香。

“看你的樣子,今天非常享受?”

“我表現得這麽明顯嗎?”她也不介意,大贊起影片,“電影精彩是一方面,彼特的魔幻巨制嘛,另外20米高超大屏幕也是沒的說,座位票賣得再貴我都覺得值了!”

萊拉撲哧一笑,“聽得我都心癢癢了,改天電影要還沒下線我再去看一次。”

提到這個路玲不禁回想起影院滿座的情景,“都快半個月了,影片的人氣仍那麽高,我懷疑如果我們開映前10分鐘還沒到,影票肯定會被買走。”

“發生了什麽事嗎?”

“大街上遇到一位孕婦臨盆,我們替她接生了。”

“天吶。”

“幸好之前跟你一起上過急救課程,才能在這種突發場合幫上忙。”她由衷地感激,見萊拉一臉驚奇企盼地盯着他們,她接着道:“雖然手忙腳亂的,但至少是順産。法蘭還代替醫生第一個歡迎布滿血跡的男嬰來到這世界。”

話語間,她一雙眼停在了瑟蘭迪爾面上。狹長的眼角意外橫來一縷眸光。

“是兒子?他的母親一定很感謝你們!”

眼簾映入萊拉的欣悅表情,她歪了歪頭:“可惜那時電影就要開映,我怕兩張天價電影票泡湯,急救車一到我就拉起法蘭飛奔影院去了,沒和那位女士好好告別。”

“可真遺憾。”

“沒有需要遺憾的,我們做到了可以做的事,幫上了她和她的孩子。這就足夠了。”

當場安靜。

一直沉默不言的瑟蘭迪爾驀然開腔,她和萊拉都被驚到了。尤其後者,路玲注意到她僅被前者視線輕輕一籠,頓時不知儀态為何物。好吧,多虧她幾乎命喪精靈王手中,才不至于從第一面就淪陷在他的吸引力之下,到現在更疑似産生了……低效免疫?

“我說了什麽有趣的嗎。”

她一愣回神,下意識否定了他的诘問。

“但看你笑得那麽歡,分享分享?”

冷不防萊拉插話,她失措地低了低頭,“平時靜默不語的人想不到挺有哲學思維,可謂一鳴驚人。你覺得呢?”

“唔,是有一點。那史布林先生修的什麽專業?”

尚未來得及高興瑟蘭迪爾穿透她似的石青利眸剛剛挪開,室友随後的問題叫她一顆心提到了喉嚨。

“他讀的……”萊拉聞聲望了過來,在探視的眼神下她急中生智,“他只讀到了高中畢業,後來就出來工作了!”見萊拉臉上仍帶着疑惑,她盡量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對了,我之前收到書店的信息,你替我簽下了收件是嗎?”

“哦是的,謝謝你提醒我。我把書放在了這裏……”說着,她起身到客廳的組合櫃前,不久,一摞書出現在了她手中。

“有勞你了!”路玲誠摯地投出微笑,接下書,她偏過頭,瑟蘭迪爾的注目從她面龐上落到了她懷裏的書。

房門關上,他聽到她微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他早知道她遲早會自吃苦果,她似乎也有所預感,方才的慌不擇言只是一個開始。

他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寬容了。

不過手中的重量卻提醒着他她的功勞,是她用她的錢財買下這些書,承擔他的夥食和雜費,在毫無回中土的線索和證據證明她是禍首之一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對她的付出熟視無睹,或許,他該考慮按她所提到的,出去工作。

更深層面地接觸這叫地球的世界。

他本無意前往所謂的電影院,哪怕他将觀看到“魔戒系列的終極篇章”,然而長久沒有丁點頭緒讓他有些不快,同時他亦被她的說辭觸動,如此下去他很可能先被自己困住,看不清周遭。

這令他再一次對這個來自極東的女子刮目相看。

出門前,她又笑盈盈地将一頂怪帽子安在他頭上,口中念叨着“進影院時被要求脫下可以解釋為影迷的狂熱支持,反正我猜他們肯定習以為常了,但在街上還是低調的好”。

也罷。只要無害,他也抵觸不了太多。

“先把包裝膜拆下來。”

她的聲音近在耳際,同一時間他手上的重量消失了。

“我反複翻過我早前收藏的讀本,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提示、暗喻乃至牽涉的故事,所以一次性入手了作者餘下相關中土的作品。”她用小刀利落割開了封口,撕下膠膜取出書。

“‘中土的形成’、‘中土之衆’、‘貝爾蘭的歌謠’……”他看向路玲,腦後的黑色馬尾随她的動作一搖一晃,“你大可問我,中土的歷史我十分清楚。”

斜了他一眼,她回過頭收好小刀,将眼前的讀本分成兩部份。

“陛下并非知悉得巨細靡遺,記得那句‘我不全知道’嗎?總之,請陛下發揮精靈的優越洞察力,我們好好合作,将這些附錄作品研究兩三遍。”

他一時氣結。

“頑固的人類女人。”

顯然,她聽到了他的評語,卻僅僅翻了個白眼,轉即投入她的閱讀任務。

他嘴角幾不可覺一沉。他不喜歡花時間在明知得不到結果的事情上,僅此而已,然,且讓他期待一下不久後她洩氣失望的模樣。

不巧他扭過頭,窗上的鏡像眉間正透出一陣自得之意,好像即将拿下一場意料中必勝的戰局。

他閉了閉眼,不再管倒映的錯覺,捧起放置在他眼底下的書,就地盤膝而坐。

時間飛快滑過。

除卻其間分別洗浴和如廁,兩人的心思皆在手中書籍上。

房裏的照明持續至深夜。當四周人家都黑了燈,她才從繁複的文字抽離擡頭,眼前事物難免有些模糊,她掃視房間,瑟蘭迪爾坐在地上,眨眼便翻過一頁書。

她站定在一步外,他依舊在看書。她蹲了下來,一分多鐘過去,他雲淡風輕地瞥向她。

她的房間很快也加入了被夜色吞沒之列。

但路玲沒有馬上睡着,盡管身體疲累,臨睡前遺留的問題卻困擾着她。倘若連附錄資料都查不出半點有用的信息,她還有什麽方向可予以求助?真的被瑟蘭迪爾說中,她又在做無用功?

憂心侵蝕着她,她擡手擋在眼睛上,以期困意盡快降臨。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的身心終于完全放松,并且,墜入了夢鄉。

夢裏,她闖進了一座直入蒼穹的森林,昂首是深藍夜幕,星辰璀璨,她赤足涉過潺潺澗流,落下的樹葉在她腳下鋪成看不見盡頭的毯子,遠處,似燈豆似螢火的亮光吸引了她,她一直走,跟前高聳厚重的門敞開一剎,視野裏只剩白芒。

路玲朦朦睜開了眼。她還在自己床上,方才不過是夢。

但夢的內容是什麽呢?

她随意翻了翻身,調整睡姿,卻被不經意的一眼攫走了呼吸。

窗前,精靈王安然伫立,窗外,星輝滿天,在他暗淡的頭顱上加冕了一頂寶鑽王冠。

她的言語在這一刻凝止。

迷醉間,她下了床榻,未及深思,他已在她觸手之間,輕輕一碰,始料不及的事發生了——

陌生的語言于她耳畔回蕩,她卻無比清晰它的意思:自今日起,我的名謂就是瑟蘭迪爾。

越過浩渺水面,碧青山谷上,一座宏偉美麗的純白城市赫然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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