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嚣張一時的長公主,只在水亭留下灰溜溜的背影。

趙堅顯示了他的不偏不倚,然而宋澄着實是有些驚怒,畢竟那是她母親,趙堅使人說請她觀龍舟,原來竟是當面算賬,一點情面都沒有留,他委實覺得過分,母親是不對,可舅舅這也未免太過矯枉過正了。

私底下還不是能勸母親嗎,現在這樣,以母親偏執的性子,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呢!

他眉頭擰了擰,朝趙寧追過去。

秦氏也是沒想到趙堅會那麽生氣,等到他與幾位臣子說笑之後,輕聲道:“皇上,寧兒是任性了些,今次非得請三姑娘去游舫,也是過了頭,可好歹她是長公主,您這樣下她面子,只怕是有些不妥的。其實杜家的心眼又哪裏會那麽小呢,不然也不會讓三姑娘跟着去了。”

“你懂什麽?”趙堅輕喝道,“朕是再三容忍她,她要什麽,朕都準奏,可她怎麽能輕視朕那些臣子!而今大燕最重要的是什麽?難道是她嗎,一點沒有自知之明了,朕可不是什麽都能縱容她!”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傳出去,趙寧敢去國公府要人,強行帶走府裏千金,他這個皇帝怎麽面對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領呢?難道要被別人說,一旦坐上龍椅,就不念舊情,袒護妹妹欺淩功臣嗎?這樣下去,會冷了這些人的心,以後要再打仗,他們總會猶豫的。

他得顧全大局。

畢竟時局還沒有穩下來,将來發生什麽事兒,誰知道?他只曉得周圍好些勢力虎視眈眈,就算占據半壁江山,說倒也是倒的,這個時候,他要的是穩固人心,更加的拉攏那些支持他的人。

他怎麽能讓趙寧壞事?

見他沉着臉,秦氏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也是有些責怪趙寧這回不知輕重,她說道:“我等會兒使人送些東西去杜家,就當是替她賠禮道歉。”

趙堅點點頭:“這是應當的。”

秦氏又想到賀玄:“雍王做事一向老成持重的,這回杜家沒出頭,他倒是去游舫要人了,”她實在是覺得奇怪,頓一頓道,“難不成他跟三姑娘……說起來他二人是一起長大的,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

聽他們說起這個,趙豫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倒是面色一冷,他與賀玄打過好幾次交道,哪裏看不出來他的心思,不過杜若不選他,他也不會讓賀玄得到她,趙豫道:“母後,雍王可是一早就說過了,不滅大周他是不想娶妻的,他跟三姑娘只是兄妹之情罷了,再說以他的性子,跟三姑娘并不般配,兒子看榮安縣主配予他倒差不多,父皇您說呢?穆家可是一直在替榮安縣主的婚事着急呢。”

他或許能送賀玄一份大禮,畢竟穆南風也是善戰的女将軍。

趙堅跟秦氏都很欣賞穆南風,那是女中豪傑,秦氏聞言眼睛一亮:“穆夫人是同我說過呢,說南風這孩子挑不到合意的丈夫,他們覺得好,她卻看不上,又有害怕她的,這都十九了都沒有定下來,穆夫人都急得哭了。要說起來,雍王跟她還一起打過仗呢,那回在嶺南,他們不是配合的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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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堅沒有回應。

賀玄一日日長大,他領兵作戰的能力也在不停的提升,且又沉默寡言,不知他在想什麽,這是讓人忌憚的,不過今日他到底沖動了一回,可見他對杜家的感情,那麽他只要把杜雲壑牢牢控在手中,賀玄也就不會是個問題。

他到底年輕,若是成家了,鋒芒也會慢慢減弱,等到他一統中原,再給賀玄封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讓他遠離京都,這樁事也就了了。

所以早先前,他就想讓賀玄娶個妻子,結果他那時不肯。

或者可以再試試,穆家年輕一輩也就出了個穆南風,與賀家聯姻,倒是沒什麽後顧之憂。

他沉吟片刻:“也是個好主意。”

趙豫就笑起來,笑着的時候又想到趙寧,懇求趙堅道:“姑姑只是一時頭腦發熱,父皇您也別太生她的氣,自從姑父去世之後,姑姑就變了個樣子了,她原先哪裏會不管不顧呢,不如父皇送她出去玩一玩吧,找個清淨些的地方,她興許會好起來的。”

“她玩的地方還少?去一處惹一處麻煩。”趙堅道,“就留在長安,朕還能看着她!”又瞧一眼趙豫,“你母親上回說,讓你娶邵家的姑娘,朕覺得不錯,你要是也同意,就定下來了。”

邵家是書香門第,跟将門是搭不上關系的,趙豫心裏不願,可面上笑着道:“全憑父皇母後做主。”

等他娶妻了,父皇就要封他為太子了,這麽一想,趙豫這笑容也是春風得意的,就算那邵姑娘不合他的意,可将來,他要什麽姑娘不成,又何必執着這個呢,江山對他才是最為重要的。

趙堅便與秦氏商量起來。

漕運河上,龍舟賽開始了,一時鑼鼓震天,衆人歡騰。

瞧着這情景,真有幾分繁華盛世的影子。

然而,他卻總覺得有一場暴風雨即将要下下來了,寧封看向遠處,眉頭緊鎖,他猜不到那個結局,也不知杜若可看到了?

他突然的很不安心。

天空碧藍,飄着幾朵白雲,倒映在河裏。

杜若倚在欄杆上,看見謝泳在甲板上竄來竄去的,就覺得好笑,比起杜峥,謝泳真是個皮猴了,好像沒有安靜的時候,也虧得他,把杜峥也帶動了,兩個人一會兒走到東邊,一會兒走到西邊,也不知在看什麽叽叽喳喳的。

謝月儀道:“泳兒從小就這樣,為此父親不知道說了幾回,但父親不願動手所以從來就沒有什麽效用,不過他也不會惹事的。”

“他還是像舅舅,只是調皮,但脾氣是好的。”杜若笑,從丫環捧着的碗碟裏拿幾片果幹給她,“你吃吧,不要客氣,我看你都沒有動過呢。”

“我平時也沒得吃,已經習慣了,現在那麽多吃的,反倒不知道選什麽好。”謝月儀感覺自己過得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有些不敢相信,因為不管是謝氏,老夫人,還是別人都待她很好。

這讓她生出一種依依不舍的念頭,以後要離開杜家可怎麽辦。

杜若笑道:“只是吃的,還難選嗎,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

謝泳這時跑過來,揪住謝月儀的袖子:“姐姐,你快過來看,那裏有座山呢,好遠好遠的,但是能看見寺廟!”

謝月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拉走了。

杜若回眸看向杜蓉,她正跟杜莺在一起,手在她發髻上摸啊摸的,不曉得是不是在說首飾,章鳳翼站在旁邊,也不覺得尴尬,真正是成了親,連一步都不舍得離開了,她也不想去打攪,又覺得被河風吹得有點冷了,便走到船廂裏面去。

這游舫是真的很大,船廂也是一節連着一節,中間還用屏風格擋了,玉竹瞧她面色疲倦,心知先前應付長公主定是累了,便道:“要不姑娘趴着歇會兒吧,她們正玩的高興呢,剛才奴婢聽見王爺命船夫釣魚,好像要烤魚吃呢,許是還要過陣子才回去。”

今日也是真是覺得有點長,杜若坐下,側臉搭在衣袖上閉起了眼睛。

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但在睡夢裏,也覺得身子在微微搖晃,在水裏蕩漾似的,她漸漸睡得更沉,直到夢到了一個夢。

夢裏,她看到宋澄抓住了她的胳膊,他好像要帶自己走,豈料将将走出門口,迎面就碰到賀玄,他手裏提着劍,一劍就刺入了宋澄的胸口,他甚至連反抗都沒有機會,慢慢倒在了地上。

她才發現,他原來早前就受了傷,外面的長廊下,血色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她的房裏。

而賀玄的劍現在也在滴着血。

濃重的顏色,落在地上,凝固成一顆血珠。

風從她臉頰吹過,把那血腥味彌漫了整個房間。

天空霧茫茫的,沒有太陽。

她眉心擰起,不安的微微搖動,突然臉頰上一涼,好像有人碰到她,她睜開了眼睛。

對面,年輕男人正看着他,跟夢裏的他一樣,有着修長的劍眉,琥珀色冷漠的眼睛,英俊的難以形容,又叫人畏懼,她渾身一下繃緊了,好像他現在還在提着劍,劍上還在滴着血。

她下意識就往後退去。

可因是坐在錦墊上,一用力,整個人差些就摔倒了。

他拉住她胳膊:“你幹什麽?”

她剎那間驚懼的眼神,他還是識得的,他的手就抓得有些緊。

杜若有些倉促的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突然看見你,自然會害怕。”

他揚眉:“你我又不是陌生人,就算這樣,也不應該害怕吧?”

她這種舉動讓他想起她那時遇到他,企圖和好時的樣子,她就在怕他,這種感覺很不好,因他們自從相識的那一日,唯獨她是最喜歡接近他的,怎麽到現在,反倒還會害怕呢?

怕他打仗殺了人嗎?

誰又不是呢。

可她不知道該怎麽答,她知道他是皇帝,也知道做皇帝得付出什麽,造反又怎麽會不犧牲人命呢,可賀玄在夢裏殺了宋澄又是為什麽?她想到此前他們的沖突,該不是為這個吧?她一時心亂如麻,想甩脫他的手:“我要去甲板上看看,玉竹跟鶴蘭呢?”

明明她睡之前,那兩個丫環都在的,可怎麽她一醒,人就不見了?

“我讓她們先出去的,怕打攪你。”

她們竟然答應了?

杜若咬一咬牙嘴唇:“我也不管這個了,你放開我,我們這樣待在船廂裏并不好。”

他今日為她去了趙寧的游舫,而今她竟然只想避開他,賀玄突然就有一股無名之火冒了出來,也說不清楚是什麽,這種感覺驅使他将她用力拉了過來,在她發出驚呼聲前,低頭就把唇壓在了她的唇上,把什麽都堵住了。

她好像被打暈了一般,幾乎混沌的沒有了感覺。

只察覺到他的唇舌像武器般突進來,侵占了她,她一直被推得靠在了木質的廂板上,那堅硬讓她稍許有些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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