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姬爍不見了。
林摯從店裏付完錢出來就沒找到她。
消失得很徹底。
“看到和我一起來那女孩兒了嗎?”
四下瞅了一圈沒看着,林摯只得求助修理工,怕他不清楚還特意描述了一下樣貌特征,“她穿了件花衣服,白鞋,挺瘦的。”
“剛往那邊走了。”
人沒擡頭,手指了過去。
林摯沒顧上說“謝”拔腿就跑。
他跑得很快,加上着急,只一條街就出了滿身的汗。
“就是那了。”
十字路口,姬爍正給面前的男人指路。
“謝謝你啊。”,男人笑着說。
“不。。。。。。”
“客氣。”兩字還未出口,姬爍就被身後一雙大手扯過去,事發突然,她差點踉跄摔倒。
在站穩之前腰身被大手摟住了。
姬爍驚地擡起頭,林摯正一臉兇氣地盯着對面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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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
人兇話更冷。
男人懦懦地說:“我問路噠。。。。。。”
說完往後挪了一小步。
“問完了嗎?”
男人虛虛一點頭。
林摯個子高,站人面前很容易給人造成壓迫感。
“問完還不走?”
林摯擡擡下巴,開始攆人。
幾秒鐘的功夫那人就灰溜溜不見了。
姬爍擰巴幾下,企圖甩開林摯摟着她的手,不掙還好,林摯手上發力,将她箍在胸前。
姬爍的水平視線連他下巴都看不到。
“怎麽沒跟我說一聲?我找你半天。”
姬爍眼睛垂下,“你是不是怕我跑去報警?”
“。。。。。。”
“我要是想報警就不會留下來,我要是想報警,你現在就已經在局子裏了!”
“。。。。。。”
姬爍忽覺胸口一痛,呼吸都發顫。
“林摯,你以前愛過人嗎?”
愛一個人時,即使謊話連篇,眼睛也是瞞不住的。
姬爍想,林摯完全沒有在意她看他時有多虔誠,就像個信徒一樣。
在姬爍問完這句話後林摯和她對視,他眼睛很好看,只是眼神太複雜了,全然不被外人看破。
“小姐姐,能不能乖點兒?”
在靜了半天後林摯才憋出這麽一句話。
說完他扯起姬爍的手腕過道。
回去的路上車開得依然快,但,不穩。
車內靜得壓抑。
姬爍靠在椅背,看窗外一閃而過的山城,滿心寂寞。
而在寂寞之餘姬爍也能感知到分別越來越近,她和林摯只是在一條路上偶遇的行人,岔口就在前方,卻南北向背。
。。。。。。
林摯把姬爍送回家就出門了,沒說去哪,不對,是一個字都沒講,但他留了一袋吃的在茶幾上。
姬爍看了那袋子一眼,配上空蕩蕩的屋子,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圈養的貓,要自由的時候他不給,等他給了,她卻沒要。
“嘩”地一聲響!
姬爍把袋子狠勁扔到地上,轉身回屋。
她坐在床上深吸幾口氣來壓制焦躁的心情,被子一蓋,蒙頭大睡。
下午四點鐘,大齊的店早早拉下了卷簾門。
屋裏燈亮着,電風扇開到最大。
林摯窩在沙發一角悶聲抽煙,電風扇把他衣服吹得一鼓一鼓,也吹散了煙霧。
“欸!”
大齊踢了他鞋尖一下,湊過去坐。
“實在不行就攤牌吧,有七朵在,劉哥不會把你怎麽樣?”
林摯彈煙灰的手頓住,他躬着腰,神态疲憊。
“大齊,我還有二十萬的債。”
“什麽?!”
大齊“倏”地站起身,“不是還完了嗎?”
林摯凄然一笑,裹了口煙,說:“騙你的,欠那麽多錢誰好意思到處張揚,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大齊一拍沙發墊嚷道:“你爹欠的錢憑什麽讓你還?!再說他都死了幾年了,有完沒完啊?!活着的時候就不管你,天天去外邊賭,最後連命都賠上!”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嘛。”
林摯說得輕松,心裏也一樣。
不是他心大,只是那些糟心的事過去太久,他把該罵的話都罵盡了,可最後又能怎樣?還不是要乖乖還錢。
“我挺服你的。”,大齊說:“要是我攤上這事兒早跑了,肯定不會往自己身上攬。”
林摯長出一口氣,無奈,難捱。
“我爹雖然不着調,可我也不省心,這些年給家裏惹了不少禍,上學混,到社會上還混,如果我能學好,我媽也不至于看不到希望,她離開我們是對的。”
這些大齊都知道,他自己家的情況也比林摯家好不到哪去。
“本來我想把剩下這二十萬還完就退出來,可現在貨丢了,原計劃時間好像還不完了。”
“你要去哪?”
大齊隐隐能感覺到林摯不幹後一定會離開重慶,他太了解林摯了。
“不知道。”
說到這的時候林摯腦子裏突然閃現一個地方。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的地方。
“走得掉嗎?”
大齊看着他,神色凝重。
林摯又笑一聲,沒答。
大齊說的是實話,沒被七朵看上還好說,就像大齊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一個,走哪都沒人挂着,林摯。。。怕真的很難離開重慶吧。
“上周七朵約你是不是跟你挑明了?”
“嗯。”
林摯記得那天他被七朵一個電話約到洞子火鍋,然後聽了一堆沒營養的陳詞濫調。
七朵從小嬌生慣養,小姐脾氣比誰都大,雖說長得漂亮,但性格張揚跋扈,連表白都把自己的姿态拔得極高,好像勢在必得一樣。
然後林摯淡淡一句就給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她不是林摯鐘意的那一款。
。。。。。。
屋裏很悶,連電風扇對着人吹都像是隔靴搔癢。
大齊起身從櫃臺旁的冰箱裏拿出兩瓶山城啤酒,用牙咬開,遞給林摯一瓶。
“你就從了吧,這機會多少兄弟求都求不來呢。”
林摯擡眼瞪他。
“要不這樣。”,大齊話鋒一轉,“你先答應她,等這事兒過去之後你攢錢還給劉哥,那天貨量不大,你再給他幹幾年。”
林摯笑笑,自嘲自說:“半輩子淨還債了。”
“你還年輕呢,才二十三,怕什麽!”
是啊,他還年輕,比那位姐姐還小兩歲。
小姐姐。。。。。。
林摯今天故意把她自己留在家,還塞了兩千塊錢在零食袋子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他回家應該就看不到姬爍了。
想到這,林摯心底一沉,眼眶有些發酸。
說不清什麽感覺,怪怪的。
算了,走吧,反正早晚留不住。
早走早解脫。
林摯看開地想。
之後林摯和大齊又聊了會兒,兩人還把各自那瓶山城啤酒幹了,邊喝邊商量着貨還是得努力找找看,不能幹挺着,畢竟是一筆不小的錢。
何況對林摯來說,他已經沒有可被浪費的資本了。
。。。。。。
從大齊那回到十八梯差不多九點。
這是林摯生平第一次酒駕,他心裏亂,開車卻還挺穩。
畢竟是老司機了。。。。。。
和預料的一樣,他進屋後空無一人,屋裏漆黑。
“姬爍。”
林摯試探叫了一聲,在沒有得到回答之後他坐在沙發上開始抽煙。
一根接一根。
抽光了滿滿一盒。
抽到最後林摯不可抑制地咳起來,眼角酸癢得有淚流出,他抹了一把,倚在沙發上發笑。
“咚!”
很輕地一聲。
林摯轉頭。
貌似什麽聲兒也沒有。
待他把煙頭抿進煙灰缸那聲音又響起來。
“咚咚!”連續兩聲。
這次聽得真切。
林摯抄起煙灰缸往門口挪步,他并不害怕,只是單純為了防身。
貓眼那頭有光,卻看不到任何人,只有潮到剝落的牆壁,黑色的黴點。
有些事情是會有感應的,當林摯把門打開的時候他确信了這一點。
她沒走,她還在。
可是,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姬爍慢慢從牆角站起來,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鞋邊還沾着爛菜葉子。
“你。。。。。。”
在林摯開口那一刻姬爍咧嘴笑出來,她從身後拿出一個髒兮兮的布袋,遞上前,說:“林摯,我幫你找到了!”
即使上面沾了油漬和泥,可林摯還是認出它就是之前丢的那個。
他一把奪過去,解開,一袋一袋數着,沒錯,五小袋,一共一百五十克。
沒少。
他有點激動,但更多的是疑惑,丢了兩天的貨怎麽會突然在姬爍手上?
“你在哪找到的?”
姬爍蹭蹭鼻子,臉頰還有兩道黑印,她指着樓下,說:“離你家兩道街,靠食雜店的垃圾桶裏。”
“你去翻垃圾桶了?!”
“嗯。”
“。。。。。。翻了多久?”
林摯的聲音有點抖,他沒發覺,可姬爍聽出來了。
她把這理解為興奮。
“我下樓從左開始找的,翻了兩條街沒找到,我又從右邊開始翻,然後。。。就找到了。”
二十幾個垃圾桶,從下午到晚上,姬爍細細翻找,過往行人全都用異樣眼光看她,甚至有人停下來議論,說她是精神病。。。。。。
“來,回家。”
林摯勾過姬爍的脖子往屋裏走,她掙了一下。
林摯看她。
“我身上髒。”
林摯沒理,還是摟着姬爍進了屋。
狹小的衛生間內林摯在花灑前試水溫,姬爍站在門口有些拘謹。
“進來。”
姬爍走進去。
“洗吧,水不涼。”
林摯說完走開,順便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