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身邊暗衛不是吃素的,在主子脖子剛被刺破了點皮,就招呼了過來半分勁力的掌風。
暗衛武功自然登峰造極,但江江這四年下苦功精修的武藝也不是花架子,硬扛着暗衛一擊,把護甲更深刺入動脈。
眼見王妃是對皇帝下了死手,本來因她身份手下留情的暗衛也顧不得其他,運起全力,猛然把江江一掌打飛出去。
如風筝樣飄起的人哐當摔在牆上,又重重落地滾了又滾。
撞到金龍盤柱才停下的江江眼角,鼻下,嘴巴瞬間鮮血湧出。卻還命大未死。
不等驚怒的老皇帝吩咐捉活的,笑的幸福又滿足的江江用僅剩的力氣咬破嘴裏毒囊。
最後的臨死呓語是。
“榮哥哥,大伯,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你們的話……”
暗衛此時顧不上她,看着皇上明顯黑紫中毒不可治的脖子,宣了太醫後跪地等着殉主。
而在得知自己中毒不治,靈藥用盡也頂多還有一盞茶時間好活的皇帝瘋了。
尤其是聽說‘忠臣’來禀告榮王此時正帶着兵馬去太子,肅王府上,意圖殺盡兄弟時,用回光返照的最後氣力下了一生中最後一道聖旨。
“榮王,衛國公等主謀一蓋魚鱗剮。其餘人等,盡數……”
最後的怒氣還沒發盡,老皇帝死不瞑目咽了氣。
而此時,相對龍案江江含笑啼血的屍身還溫熱柔軟。
高頭大馬上,握着冰冷長劍的肅王不知怎麽,忽然想起早上自己王妃那溫熱柔軟的舌尖調戲,心頭一熱又一緊,罵了句不知矜持的死丫頭,淺笑着勒緊了手下馬缰。
“報,王妃在宮中後殿為榮王刺殺皇帝,已被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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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傳令宮從聲音到腿骨都在哆嗦,卻還是把消息準确清晰傳出口。
“什麽?”
咣當一聲,手中劍掉落地面。
馬上還在想着晚上夫妻被翻紅浪,恩愛情濃的男人,只覺得頭暈目眩,耳中嗡嗡劇響。
其他人也全白了臉,驚駭無言。
“你,你從哪聽來的消息,敢如此胡說八道?”
四年來跟王妃相處很不錯的青雲,不顧王爺還沒發話,就揪起傳令官的領子厲聲呵斥。
他們本來定好的計劃,肅王裝做被迷暈在王府。其實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榮王帶兵殺入沒有太子的太子府,他們在以擒王救駕的名義反抄。
做完內應的王妃,只安安穩穩在宮中吃酒,等待勝利消息就好。怎麽會突然去行刺皇帝。
謀逆弑君,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她怎麽敢?就算不要了自己的命,家族也不管了嗎?
手腳冰涼,喉間卻滾熱的肅王呆滞發傻好一會,雷劈過的大腦裏,曾經一幕幕才飛快回放起來。
一個大家閨秀中了春|藥,從容鎮定跟他講條件……
弄死要欺辱她王猛的酷刑手段,對衛家的故作縱容……
不顧辛苦非要學武還專學殺招,借着曾經被人下藥的借口研究醫術……
這幾年他這個傻瓜為了那丫頭,從大內弄來多少奇方怪毒,自古醫毒不分家 ……
……
電光火石間,過去夫妻相處的種種飛快從眼前略過,新婚之夜那句我們從今後就是同盟,利益與共的話閃過心頭。
頭腦瞬間清明的他好像什麽都明白了,有好像什麽都弄不懂了。
陷如回憶不能自拔的男人,在馬上,三軍之中,神情恍惚了不知多久。
冷風吹過,一個冷顫中醒來,望着天邊的白雲蒼狗,他耳邊忽然飄過兩句自己王妃曾令他醋意大發的詩詞。
‘而今才道當時錯。’‘當時只道是尋常。’
如今的自己,卻不知道是該道尋常,還是恨當時了。
江江,你怎麽做得出,你又怎麽舍得,你這個狠心無情的,你這個冷心冷肺的,你這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青雲愣神好一會最先反應過來。
想到王妃的種種布局與心思,不由細思極恐,心顫發冷。猛擡頭,卻見馬上的主子臉色青白紅紫劇變,喉頭更是滾動不休。
知道他這是恨急、怒極,氣急傷了五髒內腑,驚呼一聲飛身過去,倒出藥丸硬塞到王爺嘴裏。
靈藥入口,翻騰的熱血平息了些。
肅王咬着牙根把剛才湧到舌根,沒吐出的血腥咽了下去。
讓護衛撿起自己殺敵搏命的長劍,接過後在擡頭已面色如常,铿锵下令。
“傳令全軍,目标皇城,生擒叛賊,護駕保國,出發。”
……
……
大獄中百般酷刑後,用靈藥養着求死不得的榮王,衛國公等謀反主使。被壓上刑場受千刀萬剮之刑,即将屍骨無存之時,正是這二人家眷流放之日。
新皇仁厚,不忍多傷人命。老皇親下的剮刑不可改,其他人卻都寬容了。
所以衛家除晉陽公主剃發出家外,所有沒軍職的人全部發放西北噬魂嶺苦寒之地,變為狼胡軍卒的罪奴,非死不得赦。
噬魂嶺,聽名字也知道是個什麽地方了。
一群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十指未沾過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貴婦人,怎麽能在那寸草不生,五谷不長的惡劣地方生存下去。
何況還是給那些未開化,兄弟父子共妻,饑寒季節用人肉當四角羊填肚子的野人做奴隸。
想一想,簡直比一死百了,甚至發放青樓做千人騎的妓子還難熬。
可惜,獄中的父親,丈夫,兒子求死不能,這些嬌滴滴的女眷也是想死卻死不了。只能無奈接受下半生豬狗不如的命運。
摟着懷中正是豆蔻年紀,如花似玉小女兒的三夫人。
一邊在官兵皮鞭下腳步沉重的走着,一邊低低喃喃罵着那個自己死了痛快,卻害死她們整個公府的罪魁禍首,侄女衛江。
“哎呦,又來一片,別搶,別搶,這是我的哎!”
道路兩旁蜂擁而至,圍觀曾經尊貴至極王爺和國公等人魚鱗剮的百姓們,正瘋搶着劊子手從這些大逆不道人身上割下的肉生吞。
“娘親,是哥哥。”嗓子早已哭啞的小姐淚流滿面抓住母親的胳膊搖晃。
本來還在用最惡毒言辭詛咒江江的衛三夫人擡起頭,正看見劊子手從獨子臉上削下一塊指肚大的皮肉抛向人群。
一個蹦高的灰衣長衫男跳起接過,一口就把那血淋淋的肉吞到了嘴裏。
啊,母狼失子一樣的哀嚎震天。
這一刻,她除了恨侄女江江外,更恨自己。
為什麽當初求那個蛇蠍毒婦把獨子送進軍中做官,如果不是官身,兒子他起碼還能死的痛快點啊!
自己怎麽就那麽鬼迷心竅,真以為自己在害她不成後,還能以長輩親人身份從她身上得來好處!
悔啊,悔不當初!
……
……
三年後,守滿國孝的肅王府處處紅綢紅燈,喜氣盈盈。
府中上下全都笑臉等着王爺想了、念了、盼了多年的心愛女人李月娥,李側妃入府。
吹吹打打的絲竹鑼鼓聲中,奉王爺命出去一年的暗衛07完成最後的任務回返。
進了滿目紅綢的內室,07只覺得處處流光璀璨的側妃住處,比當初王妃的喜房華貴耀眼多了。
明白這就是男人愛不愛,重不重視的緣故,也只能無奈。
看着前面正穿衣戴帽的王爺,他利落的跪地回禀。
“主子,一年前屬下在大白馬寺把罪女衛江骨灰煉化,又讓得道高聲念經文一年,如今帶了她剩餘骨灰回來,都在這個白瓷瓶中。”
正在穿衣鏡前,由着丫頭們整理喜服的肅王聽了他的回話。面上清淺笑意不變只淡淡點了點頭,還略微有些不滿的責備了句。
“怎麽還把瓶子帶回來了,随意抛灑哪個河中江裏也就行了。帶回來多晦氣。
算了,既然帶回來就放在哪吧,等過了本王的喜事之期,在讓人找個地方葬了。也算是給本王和李側王妃積福。側妃的身體本來就不好。”
知道王爺性子冷當初娶王妃也是權宜之計,也知道在好的感情也經不起時間沖淡沖散,更清楚王妃弑君不僅犯了國家大罪,更是與王爺有了不共戴天殺父之仇。
可07還是沒想到王爺會如此不念舊情,連死人的骨灰都容不得。
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曾經他們也恩愛過的啊!
心裏長嘆,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輕輕把王妃的骨灰瓷瓶放在了手邊小幾上。在王爺漫不經心揮手中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