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池以欽在廚房弄了點吃的, 就端着回了房間。
時櫻背對着門口躺在床上, 池以欽推門的時候, 明顯看見她的肩膀動了一下。
應該是醒了。
池以欽走到床邊, 把飯菜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輕輕在床邊坐下。
“現在餓的話就吃點東西。”池以欽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鋪直敘,沒有任何的起伏。
只是時櫻沒有任何反應。
她明明醒着,可擰拗着,裝作自己正睡着,什麽也聽不見的樣子。
“你轉過來。”池以欽的聲音越發沉了下去道:“你這樣說話, 我聽不見。”
時櫻明明就沒有說話,可池以欽這麽說,就弄得好像是她故意欺負他聽不見一樣。
她咬了咬下唇,又停頓了會兒。
然後慢吞吞的在床上翻了個身。
可她低垂着眼睛,還是不看池以欽。
之前還站在家門口,可一醒來就是在卧室的床上了。
雖然這張床她睡的時間很短,可發現自己躺在上面,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池以欽見她轉了過來, 目光凝在她面上, 大概有幾秒。
時櫻一直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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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端起碗,準備讓她起來先吃飯。
“我不餓。”時櫻悶悶的開口。
之前凍了太久, 有點小感冒了,再加上太久沒有說話,聲音啞啞的。
“我不信。”池以欽端着碗也沒有放下, 看着時櫻繼續說道:“你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他大概知道,時櫻是不喜歡自己被餓着的,之前的時候,她每天一日三餐,都準時吃。
現在這麽久沒有吃東西,加上身體消耗大,不可能不餓。
“好吧,有點餓。”時櫻抿了抿嘴唇,還是承認了。
“但我不想吃。”時櫻實話實話,道:“不想吃你做的東西。”
她就是在耍小脾氣。
昨天晚上她在後面一直和他說話,說的都哭了,可他直接上了樓,連頭都沒有回。
當時時櫻真的很傷心。
她想到自己,先是生日過的凄凄慘慘,以往都那麽多好朋友,特別熱鬧。
今天一個人等他,還沒有等到。
于是她一個人在客廳裏待了會兒,心裏實在酸澀的不行。
氣悶之下,就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外面根本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她一路走出去,只有寒風呼嘯,刮風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大,聽得心裏發涼。
幸好後來唐棠來接她了。
不然她可能真的要一晚上都露宿街頭。
“時櫻,我沒什麽好說的。”池以欽垂眼看着她,眼睛裏漸漸流露出柔意,聲音也一點點軟了下來。
“你知道,我是個聾子,現在是,以後不一定會好。”
“顯然,我不能給你好的生活,也不想讓那天那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時櫻慢慢的擡了眼,小心翼翼的看向池以欽,認真聽着他說話。
眼睛睜的愣愣的,一動不動。
“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家裏——”
當看到她跪在那裏的時候,他就在想,他要把她帶回去,肯定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
那一刻他想的是,他希望自己可以保護她。
哪怕他也不夠強大,可用他僅有的羽翼,還是能為她擋住風雨。
他能做多少的事,就做多少。
“所以,還是要離婚嗎?”時櫻聽他尾音弱了下去,徹底沒了聲響。
沒有等着他再說話,于是她出聲問了一句。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目光閃爍,手指下意識揪緊了被子,顯然是很緊張。
池以欽要做什麽,決定了什麽,她肯定是不可能再左右他的意見。
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個頭腦多麽清晰的人。
長久的沉默之後,池以欽勺了飯往時櫻嘴裏送。
可也一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說了我不開心,不吃。”時櫻說着,往後縮了縮。
像是怕池以欽會把飯菜硬塞進她嘴裏一樣,說完話之後,她趕緊就閉上了嘴巴。
只睜着一雙圓鼓鼓的眼睛,一層霧蒙蒙。
“你吃完了,我就回答你。”
時櫻喉嚨動了動,眼珠子轉着,在思考他剛剛說的話。
于是她點了點頭,乖乖的張嘴。
池以欽也沒做什麽特別的,就是炖了個排骨湯。
上次他做菜的時候,只給時櫻吃了這個,她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全部都吃光了。
所以今天才會又給她做。
就是想着她喜歡。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好像已經把她的喜歡一點點收在了自己的心裏。
一碗飯不是很多,時櫻小口小口的吃着,不一會兒就吃完了。
看着碗空了以後,她張了張嘴,當時還在巴巴的看着。
看她這樣子,是還想吃。
畢竟餓了這麽久了,肚子裏空空的,光是這麽點,她也吃不飽。
時櫻有快忘了剛才和他說的話,是只想着要再吃一點。
池以欽看她巴巴的眼神,竟然看懂了。
“我去廚房。”他留下幾個字,起身往外走。
時櫻把一鍋的排骨都吃完了。
因為吃得太飽了,肚子也圓滾滾的,時櫻怕積食,于是從床上起來。
正好池以欽從廚房收拾回來,兩人面對站着,一時愣住無言。
“剛剛睡覺,你做夢了嗎?”池以欽突然問她。
時櫻沒明白他的意思,可還是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沒有。”
剛剛腦袋一片迷糊,就算做夢也不會記得。
“那在沒有認識我之前,你做夢都夢到什麽了?”池以欽目光收緊,看得時櫻陡然緊張了起來。
她眸中驚慌,被他的問題吓到了。
她不知道池以欽在問什麽,和她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如果是的話……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時櫻支支吾吾,明明有很多的話,可都卡在了喉嚨裏。
什麽都說不出來。
“在醫院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你說了做夢的事。”池以欽淡淡出聲解釋。
他發病的那天晚上,她抱着他給他取暖,斷斷續續的,說了好多話。
哪怕他那個時候冷的發抖,還是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看見她說,他們有緣分,在她的夢裏,他對她特別好。
還說……他是她最喜歡的人。
那一刻心尖翻湧滾燙。
他竟是被這樣荒唐的理由說服,接受了這個她喜歡他的理由。
他始終認為,不管一個人怎麽去掩飾和改變,她的一雙眼睛永遠騙不了人。
時櫻眼裏的,是單純到不摻一絲雜質的光亮。
讓人情不自禁被吸引。
池以欽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一收,時櫻就被猛然拉了過來。
他一下使勁,讓時櫻反應不過來,驚慌之中擡頭,和池以欽的目光對上。
他正靜靜的看着她。
兩人這時候挨的很近。
時櫻隐隐感覺到他的呼吸熱熱的。
“告訴我,在夢裏都夢到我什麽了?”池以欽聲音嘶啞,緩緩發問。
時櫻的臉卻一下紅了。
兩個人離得這麽近說話,他的力氣還在隐隐的把她拉向他。
好像她只要一動,或者一說話,就會和他碰上。
再加上他還在問她做夢的事。
時櫻緊張的咽了好幾下口水,臉上滾燙更甚。
“沒什麽……我都記不得了……”時櫻呢喃着回答。
她沒說假話。
夢裏閃過,往往都是一些模糊的畫面,有時候又是斷斷續續的場景,一個一個片段的閃。
而且人頭腦不清醒的時候,醒來會什麽都記不得。
只有心裏那種感覺,會一直都存在。
時櫻心虛,眼睛逃離開池以欽的視線,眼神慢慢的往下看。
盯着自己的腳尖。
突然間,她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
一點細微的聲響,可挨得近就能聽得很清楚。
完了,當着他的面打嗝。
怎麽能做出這樣丢臉的事情來!
時櫻驚了下,心裏直跳,下意識就要離遠一點,羞赧的低下頭來,不敢擡起。
可她一動,池以欽手上力氣也跟着猛然變大,把她往前一拉,兩人身體不可避免挨到了一起。
時櫻小小抖了兩下,瞳仁驚顫,整個人都吓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像聽見他低聲笑了一聲。
這讓時櫻覺得更丢臉了。
“你會願意嫁給我,是因為家裏?”池以欽低頭看了她很久之後,沉沉開口問道。
雖然不了解時家,更加不了解她的父母,可他們的目的,顯然就是聯姻。
借用池家來度過難關。
“我爸媽問了我意見的。”時櫻低着頭回答,聲音越來越小:“我看見是你,所以我會答應。”
她連呼吸聲都在盡力抑制,害怕自己胸口會有太大起伏。
“什麽?”池以欽頭往下傾了些,盯着她的嘴巴,疑問道:“你說什麽,我看不到。”
她不肯擡頭,這樣說話他要很艱難才能知道她說的什麽。
可時櫻還是低着頭不動。
池以欽一手攬上她的腰,直接抱着她在床頭櫃上坐着。
這下她正好和池以欽處在同樣的高度。
“說吧。”池以欽唇瓣張了張。
時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覺得事情變化的有點快。
明明昨天還在說離婚的事,可今天到這個時候,就變成了池以欽在盤問她。
一切都來的莫名其妙。
“其實不管是聯姻還是其它什麽,都不重要,至于是我爸媽的意思還是我自己……”
時櫻說的亂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以後有我在,我會保護你。”池以欽猛然打斷她的話,握住她的手,聲音誠懇而又堅定。
是他在這二十四年的生命裏,第一次對別人做出這樣的承諾。
時櫻怔住,擡頭愣愣的看着他,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可聽見他這麽說,心裏還是酸澀,在片刻的不真實感後,就有點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