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戀愛（七）
被透過玻璃窗而變得過分明亮的陽光晃了一下，白果趴在窗臺上眯了眯眼睛,頭也不回地問桌邊的百修然：“說好的雨夾雪變成了大晴天,今天也沒有安排，你有什麽事要做嗎？”
穩穩執着一把紫砂壺，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曲起微微傾斜，亮黃色的茶湯便在空中劃過好看的弧度落入茶杯中,在熱水汽之中發出細微的水流撞擊聲,百修然端起一杯茶，走到她身邊遞給她。
“沒有,不過快過年了要不要去買點東西？”
“過年……”白果抿了一口茶水，茶香氤氲暖意融融，她略微沉吟，“你準備怎麽過年？你父母回來嗎？”
百修然搖頭：“我好久沒和他們見面了,放養的不用操心那麽多。你呢？要回家？”
“嗯,說起來雖然他們就在隔壁市,也有段時間沒回去了，挺想的。”
白果随口回答，好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她将一直投在窗外雲彩的目光轉向身邊人,一眼就看見了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睛，似是在期待着什麽，白果眨了眨眼。
“要和我一起回去……”
“要！”
“……嗎？”
看着突然間放光的眼睛，白果輕咳一聲，忍住笑意作出正經模樣：“那還不趕緊去準備禮物？”
百修然眉眼彎彎，墨色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溫柔中帶着一點點喜悅和小得意。相處得久了，白果也能從他的眼睛看出點什麽，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跟着百修然進了他的房間。
從櫃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三個簡約精致的盒子，百修然獻寶似的将它們在白果面前一字擺開，從大到小，最大的不過a4紙大小，最小的那個則只有他的巴掌大，然後一臉求表揚求誇獎的看着白果。
“我早就準備好啦。”
白果：……
“我能打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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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百修然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試圖伸手把最小的那個盒子悄無聲息地收起來，“當然可以。”
白果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小動作，被移到一半的盒子又被默默推了回來，百修然的眼神純良地笑着，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挑眉看他，白果把那個巴掌大的盒子推到他手邊：“得了，又不是現在非得看。”不着急，反正沒多久就能知道了。
“嗯，那先看看那兩個。”百修然小心地收起，然後殷勤地為她打開了兩個盒子。
一罐六安瓜片和一枚圓潤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白果訝異地看了眼百修然，她愛喝茶的習慣就是受父親的影響，而給長輩送帶有祝福意味的玉石也非常合适，他準備這些倒是有心了。
她露出玩味的笑容：“從什麽時候準備的？”
“不久之前。”事實上，在被白果撿回家之前，他就已經根據兩位長輩的愛好準備禮物，不過是沒機會拿出來。
被重視的感覺很不錯，白果也不去追究是多久之前，把盒子收起來，她扯着百修然出門，回了陽光更加充足的自己家。
“那就沒什麽要買的了，去曬太陽。”
百修然自然是沒有意見，光是白果願意讓他一起回家過年就夠讓他興奮，樂颠颠地跟着她帶着茶盤坐到了陽臺的小幾邊上，他習慣性地為她倒了杯茶。
透明的玻璃篩過冷空氣，只讓穿梭時間的陽光進入到舒适的陽臺，白果穿着件小麥色粗線高領毛衣靠在圈椅中，周身暖洋洋的，閉着眼差點睡着，倒是百修然遞過來的茶讓她清醒了點，她捧着杯子，在不太清醒的狀态下想起了自己一些想問但又經常忘掉的事。
抿了口茶水，白果問他：“你以前是幹嘛的？怎麽沒聽你說過？”
距上次工作上的事已經好幾天，白果之後一直在忙着把事情做完好提前請假，也就把這事兒給放在腦後，要不是今天突然想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記起。
百修然透過霧氣看那雙水潤清澈的眼睛，她的眼中一片平靜，像是只是突然想起了有個問題就問了，坦蕩自然，讓他原本略微緊張的心情也舒緩了下來，他說：“你一直沒問，我還以為你不在意我。”
在兩個人相處之中，這句話一般容易引戰，但不知怎麽的，白果愣是從中聽出來點兒委屈，倒不是那種埋怨的語氣，就是那種輕聲慢語，每個字都在唇齒間沉吟猶豫了一遍才被念出來，想作若無其事狀，隐秘的小情緒卻又不甘心地冒出頭，只等被有心人發現。白果回想了下，确定關系之後自己确實沒有太關心過他的過去，如今又被這類似撒嬌的話勾了一下，不自覺地放軟了聲線。
“怎麽不在意呢，只是想着閑下來再說，要是不介意的話，你給我講講？”
手指摩挲着茶杯，百修然沉吟了一下：“從哪兒講？”
白果懶洋洋瞥他一眼又重新閉上眼打瞌睡，聲音慵懶：“從你之前的女朋友講吧。”
“我之前沒有女朋友。”百修然反駁，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初戀。”
“嗯，那你怎麽喜歡上我的？”聲音有些模糊，白果蹭了蹭軟綿綿的開心熊靠枕，把整張臉埋了進去。
“……很長的故事，大概得從兩年多前說起……”
“這麽長？”白果秀氣地打了個哈欠，又舒舒服服地趴在靠枕上打瞌睡，“你慢慢講，我可能記不住。”
百修然目光柔和地看着午後犯懶的女孩，若是在以前，她定是不會這麽閑散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同款椅子落地無聲，百修然悄悄轉移到白果身邊，保持着一個親密又不侵犯私人領域的距離，繼續剛才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尋找一個十分熟悉的人，而且一定要找到她，可是不管怎麽樣我都想不起來她的名字、她的樣子，為了解開心中的執念，我行走在各個地方，想着也許有一天轉個身回個頭就突然遇到了呢？但是我找了好多年，沒有一點消息。”
“後來你找到了？”
“嗯，找到了。”同樣靠在圈椅中，百修然一轉頭就能看見埋進靠枕裏半邊臉被壓扁的女孩，以同樣的姿勢靠着，他認真地盯着白果，清朗的聲音壓低，蘊藏了無限溫柔，“有一天傍晚我騎着車路過景江邊上，看見一個在亭子裏發呆的姑娘，當時她坐在那兒看着江水裏和天邊的橘紅雲彩，黑黝黝的影子被溫暖不刺眼的光線拉得很長很長，我小心翼翼地停在她的影子之前，然後走進去融化到那道影子裏，我就知道我終于找到了。”
白果閉着眼喃喃：“我看的是半江瑟瑟半江紅，不是在發呆……”
“嗯，總之我終于找到你了。”百修然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探頭去親因為壓着半邊臉而嘟起來的潤粉色嘴唇，一觸即分，白果眼皮抖動了幾下，才像剛反應過來一樣抿了抿唇又在靠枕上蹭了蹭，眼睛微睜，輕飄飄地斜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上挑，長而卷的睫毛輕顫，眼神慵懶随意似嗔似怪，幾分風情便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百修然越看越抑不住心中的歡喜，又在她光滑的側臉上輕啄了一口，直接被一只柔軟纖細的手拍開。
“繼續，那不是兩年前的事嗎。”
回味着唇上殘留的溫度和香甜，百修然略微可惜地看着幾乎把自己整個人埋進靠枕裏的女孩，“然後我就搬到了你家對面，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認識了，但是我卻想不到什麽辦法來拉近關系，只能……”
白果驀然睜開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所以說你是故意裝醉躺在那兒讓我把你帶回家的？”
百修然連忙解釋：“不是這樣，我那天真的是喝醉了，喝醉之後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原本是準備直接去找你的，沒想到……”
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去。
不過似乎達成了更為難得的結果，也算成功。
白果還是直直地看着他，不過眼神裏帶了些微妙的情緒，百修然看她神情不太對，害怕是自己刻意接近惹了她不高興，也忐忑地保持沉默，良久，白果幽幽開口。
“你怎麽這麽慫？”
“……”
“兩年啊，你竟然就待在對面觀察了我兩年？”白果滿臉一言難盡，“沒聽過那句話嗎”
百修然微愣：“什麽？”
“要是你主動點，說不定我們連孩子都有了。”
百修然的臉頰“唰”地通紅到耳朵尖，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孩、孩子，你想要的話……”
白果黑着臉一掌拍在了他發燙的臉上，堵住了口中還沒說出的話：“你想太多了。”
“……唔。”
要是人類有尾巴，估計白果就能看見他身後剛剛還搖得歡快的尾巴此刻黯然地耷拉了下來，百修然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示意白果把手拿下來，聲音裏帶着可惜，“那以後再說。”
“嗯哼。”白果調整了下姿勢，示意他繼續。
“我是學計算機專業的，現在在畫漫畫，是自由職業者，前幾天剛剛成了一個美工。”百修然笑了笑，拿出手機湊到白果面前，“這是我特意畫的頭像，你看看怎麽樣？”
頭像？這麽一說白果倒是想起之前他讓她看過一次來着，這次的有了些改動，也更加精致。
一顆青色的圓噠噠的果子呆萌地坐着，手裏抱着一顆棕褐色的球，頭上一朵嫩黃色小花開得生機勃勃，應和着小果子眉眼彎彎的笑臉極為讨人喜愛，之前的小果子頭上頂的是一棵草，沒想到今天就開了花。
“我這麽呆？”白果似笑非笑地看他，顯然明白這就是萌版的她。
“一點都不呆，果果很可愛。”
“懷裏的那個是什麽？”
“……種子。”o(*////▽////*)q白果看着再次臉頰泛粉的百修然，不由得感慨，她都沒害羞呢，一個大男人害羞個什麽啊？
“應該還有一張？”白果看他，她早就意識到了，凡是能讓兩個人的關系更進一步的事情他都十分熱衷，吃飯是，工作是，換個情侶頭像也是。
百修然一點兒也沒被看破的羞窘，他迅速把白果的手機拿過來遞給她，“我已經換上了。”
白果戳開一看，笑了。
青色的小果子傲嬌地叉腰立在一只形狀優美的手的掌心，單腳踩在曲起的指尖上，頭頂的嫩黃色小花趾高氣昂地飄着小花瓣，小果子身後，簡筆勾勒出手主人唇畔的溫柔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