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歸

第二天, 蘇睿終于接診了一個扭傷了腳的士兵，這是她做這份工作以來接診的第一個病人, 自然十分的上心, 一會關切地問還痛不痛啊, 一會又安慰着說不要擔心，抹了傷藥, 過幾天就能好，熱心的像個老母親關心自己的親兒子一般。倒是那受了傷的士兵，被她關照的面紅耳赤的，一抹完藥就趕緊跳着走了。

士兵前腳剛走, 柯文後腳就來了, 他今天整個人都有些沉悶, 周身氣壓很低，這跟蘇睿第一次遇到他時的狀态一樣, 她不禁猜想這人八成是有事。

“蘇睿，我有事要跟你說！”柯文站在她的工作臺前, 表情嚴肅。

“哦！我馬上來！”蘇睿見他突然這麽嚴肅，知道他這次一定是有事了，便趕緊用消毒水去洗了手，然後跟着他去了外面。

“我要回趟Z市, 爺爺病危！”一出門口, 柯文便直接将事情告訴了她，這個消息他也是剛剛才得到的。

“病危？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一聽到病危這個詞蘇睿便覺得心髒驟然地收緊，她之前聽他說過這些事, 他家也在Z市，父母已經不在了，家裏只剩爺爺和妹妹，她當時聽他說是Z市人時還直呼好巧，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在同一座城市長大的，只是現在連他爺爺也病危了，如果這次扛不過去，那他們一家就只剩他跟妹妹了，她突然就覺得有些酸楚。

“今天就走，我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的。”柯文看着她道，眼神中即有悲傷也有不舍，他這一去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回不來，所以這段時間裏他都見不到她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蘇睿想也沒想便直接說道，她早就想回Z市了，之前也跟吳師長打過報告，但是沒批下來，後來也就作罷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柯文生怕自己聽錯了，他沒想到蘇睿竟會想要跟他一起去，于是又鄭重地問了一遍。

蘇睿堅定地點了點頭，其實除了對Z市的感情外她更多的是想陪陪他，如果這次老爺子真有什麽，那他應該會很傷心吧，如果她能陪在他的身邊，或許也能幫幫他。

“好，那我現在就去跟吳師長寫報告！”柯文在确定了蘇睿的想法後，便激動地直接跑了，蘇睿看着他的背影，又好笑又心酸，覺得他在部隊裏和戰場上時是一個軍人、一個英雄，可這個時候，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大男孩。

她回到工作間後看到正在教本中醫知識的沈小年，想到他還沒有去Z市看過他的姐姐，便過去将剛才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沈小年得知她要跟柯文一起回Z市，眼神瞬時就暗淡了下來，他只說再考慮一下，便沒再說什麽。

蘇睿想着他們今天就要動身，如果小年要同行，那就得趁早向吳師長遞報告，不然就趕不上跟他們一起走了，而且她也希望小年能同行，必竟Z市這麽遠，這一路上他們也可以照應着他，所以又跟他把這些事情都說了一遍。

沈小年見蘇睿想要他一道同行，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這次吳師長倒是十分迅速地批了三個人的假，下午三點他們就上了去Z市的火車。

這個時候的火車大多是硬座，只有少量的軟卧供有身份的人使用，而柯文則一下就做申請到了兩間軟卧的車廂，蘇睿不禁懷疑，一個小小的支隊長也能有這特權麽？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路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覺了。

蘇睿用的是一間單獨的小廂，雖然很狹窄，但是足夠她一個人用了，她一進去便将自己的行李放在架子上，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打算美美地睡了一覺。

天快黑的時候，正好到了一個小站，停了大概有十多分鐘，等火車再次開動之後，門被敲響了，她起身開門，然後就看到柯文手裏拿着一堆吃的。

“哪裏來的？”蘇睿正好肚子餓了，而且他們上車的時候太匆忙也沒準備什麽吃的。

“剛下車買的，快趁熱吃吧！”柯文将手裏的東西一一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有雞腿和包子，還有一袋炒熟過的花生。

“小年呢？”蘇睿想着沈小年有沒有吃的，結果剛說完柯文就塞給她一個大雞腿道：“他就在隔壁房間，買了一份一模一樣的給他！”

“哦，謝謝你啊！”蘇睿感激地說，她一直覺得沈小年是她帶出來的人，既然受了他的照應理因是要謝謝他的。

“要你說謝謝幹嘛？他又不是你什麽人！”柯文聽着她說謝謝，心裏頓時有些不痛快了。

被他這麽一說，蘇睿才意識到不能跟這人較這個勁，所以幹脆不說話了。

吃完東西，柯文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地方太小，又沒有凳子，兩人一直坐在床沿上，之前吃東西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麽，只是這會即沒說話也沒其它事可做，而柯文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蘇睿便覺得有些別扭了。

“我想睡了！”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睡吧！我再坐會！”柯文很自然地說道，看樣子還是不打算走。

蘇睿不禁有些囧，心想你坐在這裏我還怎麽睡？柯文見她不動，也覺得這樣不太合适，便起身說：“那我出去了，你早些睡，有什麽事叫一聲就行。”說完他便走了。

蘇睿見他關上門，這才和衣躺了下去，桌子上還放着他替她倒的熱水，她伸手去端過來，用手捂着，暖暖的。過了一會，她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覺得有些奇怪，柯文好像不抽煙，小年更不會，那是誰在外面呢？

她想到剛才柯文走出去時的背影，心裏不禁有些擔心，于是起身開了門，果然就看到他一個人倚在車窗邊，手裏夾着一根已經燃了一半的香煙。

他聽到聲音便轉過身，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有萬千情緒萦繞在其中，而蘇睿看見的是無盡的憂傷。

“在想你爺爺的事？”她走過去問。

柯文笑着點了點，沒有說話，蘇睿背靠在半截車窗上，昏暗的光線将她的眼睛照的清亮。

“我小的時候，父母忙着打理家裏的生意，後來日本人入侵，他們又一起加入了抗日戰争，七年前，他們雙雙被日本人殘殺。我和妹妹從小就是爺爺帶大的，他身體一直都不好，能撐到現在也是不容易，我知道他放不下我們，但我們又何嘗不是。”柯文說完又抽了一口煙，他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雖然那裏只有點點婆娑月影。

這是蘇睿第一次聽他說這些事情，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出他跟爺爺的感情非常的深厚，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你也別太擔心了，既然老爺子放不下肯定也不會這麽輕易的撇下你們的。”蘇睿寬慰着說，也許是習慣了看他對所有事情都運籌帷幄的樣子，所以看他突然這麽記挂着一件事，還有些不太适應。

“你知道他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事是什麽嗎？”柯文拿起煙吸了一口，眼神微眯地看着她說。

“該不是會是惦記着你還沒娶媳婦吧！”蘇睿突然想緩和一下氣氛，就這麽随意地說了一句。

“所以他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柯文将嘴裏的煙霧盡數吐完，很是放松地說道。

蘇睿頓時一愣，他這是什麽意思？要帶她回去見他爺爺嗎？而且還是以孫媳婦的身份？這麽鬧會不會太過了？

“我只是說要陪你去Z市，可沒說要陪你去見你爺爺的。”蘇睿臉微微發着燙說道。

“你若是能去看看他，他肯定很高興，就當是幫我一個忙，行嗎？”柯文繼續看着她道，這是他第一次用請求的語氣跟她說話，她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了，就像拒絕他就會傷了一個老人的心一般，便點頭答應了。

柯文見她答應，心裏的陰郁頓時就散開了一些，兩個人站在車窗邊，又聊了一會別的，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鋪位。

沈小年一直靠坐在鋪位上，剛才蘇睿和柯文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她要跟他去見他的爺爺，正巧，他也想帶她去見自己的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