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古以來但凡是宴會,甭管是個什麽形式的,往往都逃脫不了三個套路,敬酒、獻禮與表演。這中秋宴會自然也免不了俗,皇上與臣子之間一頓你來我往的客套話之後,衆人終于是入了席。
也不知是從哪一年開始,這中秋宴會上多了個不成文的規矩,每位皇子都會在宴會之上向皇上貢獻寶物,一來可以讨得皇上歡心,二來也是間接的炫耀自己手中的人脈財力。而皇上則會在最後選出一位皇子賜下回禮,作為嘉獎。
其實身為皇子,要什麽沒有?只不過這皇上特賜的寶物卻是不一樣,不僅代表着皇上的心意,更是象征着在衆皇子之間的地位。
往年裏皇上幾乎每次都會将寶物賜給千晗彥,壓下某些人不該有的小心思,也借機證明了太子或者說是先皇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诶,你說,皇上他今年會将寶物賜給誰呀?”笛榕落拿了顆葡萄塞進嘴裏,拉着一旁的千晗景小聲問道。
千晗景嫌棄的看着自己被笛榕落抓髒了的衣袖,小幅度的往旁邊挪了挪,才一臉鄙夷的開口,“自然還是大哥,這麽多年父皇的心思已經如此明顯了,卻還是總有些跳梁小醜試圖翻出浪來,當真是不嫌累。”
笛榕落順着千晗景的目光望向斜對面的一桌,“你是說……二王爺千晗光?”
千晗景不可否置的拿起酒杯,對着正好看過來的太子千晗彥隔空一舉,便準備喝下。
“不行,”卻不曾想左手手腕突然被笛榕落給握住,“你身子弱,不能飲酒。”
千晗景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在自己的嫡親大哥面前被媳婦兒給這麽落了面子,換誰都不能忍啊。
“放手,本王的事不用你管!”千晗景語氣冰冷,可是左手卻不争氣的如何也掙脫不開。這女人,力氣簡直比牛還大!
笛榕落雙目一瞪,也不跟千晗景廢話,直接伸手從他手中将酒杯給奪了過來,“小爺幫你喝。”說完也不等千晗景反應過來,沖着千晗彥略微點頭示意,然後便動作豪放的一飲而盡。
千晗景還在奮力反抗的左手瞬間一僵,就看見對面的千晗彥也沖着笛榕落點點頭然後擡首将杯中的酒喝完。只不過,他大哥嘴角的那彎弧度,是□□裸的偷笑吧偷笑!
千晗景忍不住一臉哀怨的看向身旁眉目清秀的女子。明明好好打扮打扮之後看上去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良家婦女形象啊,可誰能想到內裏卻是一個行為粗魯的糙漢子啊。偏偏自己打又打不過,撩又撩不動,夫綱之路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只可惜笛榕落卻是絲毫沒有接收到千晗景傳來的幽怨氣息,還一臉興奮的拍了拍千晗景的胳膊,“你看你看,太子他準備獻禮了。”
“……兒臣恭祝父皇身體安康洪福齊天,特此獻上東海夜明珠一對以表心意。”千晗彥沖着千城栎彎腰行禮,示意随從将禮盒打開。
Advertisement
只見一對雞蛋大小的珍珠在月色之下熠熠生輝,這夜明珠雖然珍貴,但卻說不上是什麽特別珍稀的寶物,只不過夜明珠多是形狀大小各異,很難有相同的出現,可這千晗彥所獻上的一對夜明珠卻是形狀大小相差無幾,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顯得尤為難得。
“好呀,彥兒真是有心了,愛妃你說如何?”千城栎坐在高位滿意的摸了摸胡子,側頭詢問着坐在旁邊的齊貴妃。
齊貴妃一臉和善的笑意看向千晗彥,“太子殿下居然能找到形狀這般相似的一對珠子,且這大小也是難得見到,想必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當真是孝心可嘉呀。”
坐在下面的千晗景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句,“心機婊!”
“對了,你給皇上準備的是何寶物啊?”笛榕落突然想起來,連忙好奇問道。
千晗景仰着一張娃娃臉倨傲的說,“本王自然是不需準備任何寶物了。”
笛榕落一愣,“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難道你往年都沒有準備過寶物嗎?”
千晗景聞言一臉鄙夷的看向笛榕落,“難道你往年在這宴會之上見到過本王?”
笛榕落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往年的宴會我全裝病推了。”
千晗景有些驚訝,然後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不愧是本王的王妃,連推脫宴會都這般的有默契。”
笛榕落這才想起來在迎娶自己之前,七皇子千晗景可是舉國上下都知道的病秧子,想必借口卧病在床從而推脫宴會肯定不是什麽難事了,說來說去,原來兩人都是小白。
“既然你也是頭一次參加中秋宴會,不準備些寶物獻給皇上當真妥當嗎?”笛榕落依舊有些擔心的問道。
千晗景忍不住用食指彈了一下笛榕落光潔的額頭,“上次你将齊貴妃打成豬頭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妥不妥當?再說了,景王府裏的寶貝全是父皇賜下來的,本王把從國庫裏搬出來的東西再搬回去,累不累呀?”
笛榕落有些呆愣的揉了揉自己被彈的額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只好裝作繼續觀賞寶物的樣子側過頭去不再看千晗景。
“光兒,這衆皇子的寶物均已獻上,你為何遲遲沒有動作呀?”齊貴妃見時機到了緩緩開口,眼睛裏一閃而過一絲得逞的光芒。
一直穩坐在位置上,絲毫沒有進獻寶物的意思的千晗光連忙起身,假裝驚慌的跪倒在地,“兒臣惶恐,實在是兒臣驚覺自己的禮物拿不出手,怕父皇責罰。”
千城栎朗聲笑道,“禮物不過是一片心意罷了,朕又怎會因為這區區小事責罰于你。”
齊貴妃接着露出得體的笑容,“你父皇都說沒事了,你便将準備的寶物獻上來吧。”
千晗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緊,雙眼不由得一眯,這千晗光仗着背後的齊家,這麽多年來一直與大哥作對窺伺那東宮之位,偏生面上還一直試圖模仿千晗彥的溫文儒雅之态,活脫脫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獻禮之事,定有古怪。
只見千晗光示意身邊的侍從将盒子打開,“兒臣前日有幸獲得南海夜明珠一對,特此獻給父皇。”
在場的一衆親王重臣全都面面相觑,寂靜無聲。千晗光送的禮物本身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可偏偏太子剛獻上了一對東海夜明珠,這千晗光就來了一對南海夜明珠,更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太子所獻的東海夜明珠有雞蛋大小,眼下的這對南海夜明珠卻足足有拳頭大小,而且就連形狀光澤亮度等都與太子所獻不呈多讓。
千城栎的臉頓時便有些黑了。千晗光卻是急忙跪地謝罪,“兒臣不知太子殿下準備的同樣為夜明珠,若早知曉,定會重新挑選寶物,因此此前才惶恐于自己所獻之物拿不出手,還請父皇責罰。”
這意思,便是我之前又不知道與太子的禮物撞了,現在發現了便不想拿出來,誰讓你們偏偏非要我拿出來呢?
千城栎有言在先,況且此事若是細揪也根本算不得是千晗光的錯,哪裏又有借口責罰他,只能沉着臉不說話。
可是就算如此卻偏偏有人要上趕着給千城栎添堵,齊貴妃的親爹,千晗光的親外公,也就是當朝的左相慢悠悠的從位置上站起身來,“啓禀皇上,這皇子們既然均已獻上寶物,還請皇上賜下今年的回禮。”
千城栎臉色更沉,若是按照他的想法,回禮自然還是應該賜給千晗彥,可是這千晗光的獻上的夜明珠卻如此明顯的壓了太子一頭,若是從其他皇子中選,又顯得太過刻意……
李怡蕪坐在千晗彥身邊,目光隐隐透露着擔憂,卻突然感到手背一熱,只見千晗彥依舊正襟危坐,一副翩翩君子模樣,藏在寬大衣袖裏的手卻偷偷附在了李怡蕪的手背之上,寬慰似的輕輕拍了拍。
李怡蕪原本微皺的眉頭瞬時舒展開來,是了,不管出再大的事,她的身旁總會有他。
罷了,不過一次回禮,想必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來。千城栎思索再三,清了清嗓子便準備開口宣布結果。
“慢着!”突然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誰說這禮都獻完了?”
衆人聞言紛紛好奇的向外看去,只見千晗景一步步的從外面走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神色複雜的侍從,手上捧着的東西被一條紅布蓋的嚴嚴實實,顯得格外神秘。
千城栎沒想到自己這個最為寵愛脾氣也最為古怪的小兒子居然還會有所準備,當即笑容滿面的看向千晗景,“哦?那景兒你準備給父皇獻上什麽樣的禮啊?”
千晗景随意的沖侍從揮了揮手,就見那侍從一臉糾結不情願的緩慢拉開了蓋在神秘物品上面的紅布。
在場的人全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景王到底會準備何等驚豔的寶物。
一個花盆,準确的說,是一個常見的不能再常見的紅泥花盆。就是那種尋常人家院落裏砸一個還能再帶出一個的花盆。
“哈…哈哈…景王當真是別出心裁啊,這紅泥花盆造型別致,做工精細,真是…真是……”工部尚書絞盡腦汁的想出聲打個圓場。
“閉嘴。”千晗景毫不客氣的瞪了工部尚書一眼,這老頭成天就知道溜須拍馬,典型的牆頭草一個。
“父皇您看,這便是兒臣今日獻上的寶物。”千晗景從侍從手中拿過那紅泥花盆,指着花盆中一株不知名的小草說道。
衆人這才看清,原來在那紅泥花盆之中還有一株瘦弱纖細的小草。
“這……”繞是千城栎再寵愛千晗景,此時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千晗景依舊不急不緩的朗聲說道,“這株草名為婵娟草,取意為‘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乃是兒臣親手栽培種植而成,恰逢中秋佳節,此草剛剛好長出了七片葉子,兒臣想着,這一定是象征着我們衆皇子齊聚京城,讓父皇能享受這兒孫繞膝天倫之樂。”
“好!”千城栎眼中閃爍着極為喜悅的光芒,“景兒這禮物當真是正得朕心啊!”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當下便順着千晗景的話齊齊恭祝千城栎,這回禮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賜給了千晗景。
等到千晗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笛榕落好奇的探過頭去小聲問,“你不是說沒準備禮物嗎?又是在何時種的這婵娟草?”
“那草不過是本王剛才從外面地上随便拔的。”千晗景随意的回話。
“……”笛榕落忍不住嘴巴張大,“可是,你不是說這是你親手種植,還取名叫婵娟草?”
千晗景一副你傻了嗎的表情看着笛榕落,“這話你都信?自然是本王随意編造的,那草不過是最為常見的雜草罷了。”
笛榕落還是不死心的繼續追問,“那你又是如何恰好找到一株只有七片葉子的草?”
“誰說本王特意去找了,不過就是将一株草上面的葉子恰好拔的只剩七根罷了,又有何難。”千晗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緩緩開口。
笛榕落忍不住目光憐憫的看向站在千城栎身後一臉小心的捧着那個紅泥花盆的李塘,真是,世間多險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