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能斷

林秀音不顧現在已經晚上十一二點，打電話給了那位文小姐，果然得到了跟陳琛意料之中如出一轍的答案。

那位文小姐表示，她事先就知道了陳琛是同性戀的事情，故而安排了聞人璟跟陳琛相親，這也算是成就一道佳話。她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造成了陳琛一家人多大的變故，反而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林秀音良好的教養讓她沒有沖電話那頭的文小姐大發雷霆，但不可避免的滿目皆是眼淚，滿臉皆是怨恨。

她是多麽痛心，多麽怨恨啊，五年前的噩夢再一次将她的恐懼感放大到極點。

她堅信只要陳琛進入社會，就會改掉那些不正常的觀念，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次疏忽，居然釀成了這般大錯！

“趕緊斷了！趕緊跟我斷了！這像什麽話！你怎麽不想想我林秀音怎麽會安排你跟一個男人相親？”

“陳琛，你趕緊跟我斷了！”

林秀音的聲嘶力竭，把裏屋的陳先生也跟着吵醒了，陳先生聞訊立刻趕來，就見到他的愛人流着熱淚、不顧形象的喊叫着：“陳琛，你現在打電話給那個什麽聞人璟，立刻給我斷了！給我斷了！！”

林秀音作勢就要倒下來，被陳琛他爸穩穩扶住。

陳琛雙手無力的垂在腿側，心裏的抗拒感再一次上升到頂點，他鮮少反抗父母，即使出了櫃，被狠揍過，林秀音安排的每一次相親他都去了，就算這位老人家想方設法的糾正他的性向，他承受着，在沉默中反抗着，但是這一次，他不想沉默了。

他真的不像再這樣下去了。

——即使，剛才那一瞬間，他也想要懦弱的妥協……

可是，這麽多年以來，他明明，才又重新體驗到了喜歡的滋味啊。

在林秀音撕心裂肺的哭喊之中，陳琛聽到他的聲音在這本該靜谧安寧的夜裏吼叫着，似那被囚禁了多年的野獸，找到了一個可以突破的地方掙紮着，他吼道：“不可能斷了。”

不可能斷了。

絕不可能！

“五年了，我的性向沒有改變過，我喜歡男人，我對女人一點感覺都沒有。”陳琛擡眼，目光堅毅，一臉漠然的看着被他爸拉着的要一巴掌揮過來的林秀音，淡淡的說着不可扭轉的話語：“爸媽，不可能斷了，我跟聞人璟已經有感情了，如果現在讓我們斷了，是絕無可能的。”

“我知道五年以來，你們一直想要掰過我的性向，你們用糾正這個詞，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什麽是正确的？讓我跟一個女人結婚就是正确的嗎？我無法對任何一個女人負責，甚至不可能跟她結婚、生小孩……”

“爸，媽，就算今天不是聞人璟，明天也會有別的張三李四王五出現，不會例外，他們只會是男人。我在這條道上了！”

林秀音目光是痛恨的，她的目光就要把面前自己的親生骨肉給刺穿，她痛恨那位文小姐，痛恨陳琛，更痛恨她自己！

“你……真的跟那個聞人璟……”陳志華剛從睡夢中驚醒，皺紋布滿面龐之上老态盡顯，由于起得太匆忙，眼鏡也沒有戴上，語音是剛睡醒的沙啞，“真的跟那個男……”

陳琛勾起一個五味雜陳的笑，父母的老态他無法不心疼，可現在他無法放開聞人璟的手。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并且對這個人産生了好感，父母卻又要将他剛播種下的嫩芽連根拔起。

“爸媽，我變不了的。”

這句話對于林秀音和陳志華來說有多麽的殘忍，從還未到六十就已經像七八十般弱不禁風的身體就看得出來，林秀音幾近昏厥，比前幾年他第一次正式出櫃時的反應更甚。

林秀音流着熱淚：“你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不是這樣的……至少……從前的他是正常的啊……”

“不。”陳琛勉強笑了聲，自曝光舊日的秘辛史，“從中學時代我就發現我是喜歡男人了，比起班上的女同學的苗條的身材，我更愛男人的健康的體魄……”

“你這是在說什麽混賬話！”陳志華抽出身邊的物品統統砸到了陳琛的身上，陳琛沒有閃避，任由堅硬的物體砸到他的右臂上，悶聲一哼。

怪疼的。陳琛咧開嘴，病态式的一笑。

“同性戀的身份你要讓別人怎麽看？你知道會承受些什麽嗎？現在的社會多麽的複雜，你現在的所有的舉動就是在戳着我們陳家的脊梁骨！陳琛，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跟聞人璟他是認真……”

林秀音捂着耳朵尖叫：“你不要跟我提到他！你們趕快跟我斷幹淨！我的好琛琛，現在還能回頭的！”

陳琛突然覺得此刻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冷靜，他冷淡地說道：“媽，五年前那時我就有交往的男友了。雖然最後分開了，中間陸陸續續也交往了幾個，無一例外全是男性。我跟他們調情，親吻，擁抱以及更親密的事情，就跟男人和女人交往做的事情一樣，既然別人可以擁有愛情，為什麽我就不行？憑什麽我陳琛就不能擁有？媽，我已經無法回頭了！一輩子都不會！”

當所有的事實用語言赤裸裸的擺在林秀音和陳志華面前時，巨大的沖擊就要将他們擊倒。陳志華将林秀音安置在沙發上坐着，佝偻着背，從廚房拿出了一根擀面杖絲毫不留情的用暴力想要陳琛屈服。

陳琛疼得直不起腰，索性跪了下來。

“我要和聞人璟過一輩子，這不是你們讓我相親的目的嗎？”

“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是男人！”陳志華手背上的青筋直冒，從小到大，他從來舍不得對他優秀的兒子動粗，當擀面杖擊到陳琛的皮肉，看着兒子吃痛糾結在一起的表情，他的手都是顫抖着，可是心裏的驚恐與憤怒，只能用這個途徑來發洩出來。

陳琛一聲不哼，仿佛這些疼痛算不了什麽。

這一晚，注定伴随着疼痛與淚。

五年前他的出櫃因為心疼父母而告終，五年後他咬緊牙關一步也不願退讓。

他知道他不僅僅是為了聞人璟，更多是為了他自己。要從無休止的相親中解放，要讓他的父母正确的認識到他們的兒子這輩子只會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