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早知道就不用了。

不對,早知道就不去了。

伊棠手裏緊緊地揪着宋衍扔掉的毛巾,整個人都快氣炸毛了。她氣呼呼地回到家裏,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脊背僵直。

這男人就是仗着她一直說謊話騙他,他知道她心虛,所以才敢這麽有恃無恐。不得不說,伊棠面對他的時候是沒底氣,她背着他給他生了個兒子,而且還前前後後一直瞞他,單是這一條就讓她硬不起來,從哪兒硬,怎麽硬,萬一被宋衍知道,這事兒肯定沒完沒了。

“早知道就不還錢了……我幹嘛非要拾金不昧,還憑白招惹這一肚子氣。十多萬呢,我自己留下不好嗎?”

伊棠一臉哀怨地向後倒下,撈起綿軟的枕頭,悶悶地壓在了自己的臉上。

小皓的治療費又要交了,頌頌過兩年也要上幼兒園了,一家三口的全部開銷全靠她一個人的一雙手,她也是人,她也會累。

适夜,過往的種種複雜心緒又一同湧上心頭,伊棠側躺在床上,懷裏抱着一個蓬松的枕頭,又發了一會兒呆。

她沒換衣服,那條濕漉漉的毛巾被她随意地丢在了床頭,窗簾半掩着,角落裏明亮的月光斜照在她白皙光潔的側臉。她睜着眼,眼睫一動不動,好半天才有了些許的困意,回手翻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淩晨一點了,她搖頭,無奈閉眼,将煩悶的心情一同帶入夢裏。

第二天醒來,許是昨晚的睡姿不好,又許是洗過的長發沒有幹透,伊棠睜眼的那一瞬,便感覺喉嚨有些難受。

她下床找了個體溫計,放到嘴裏,含了一會兒。三分鐘後取出,37.5度。有點熱,但也不算很嚴重的高燒。

頌頌恰好跑了進來,小家夥睡足了一晚,精神正好,他身上穿着一套淺黃色的皮卡丘睡衣,懷裏抱着一個橙色的皮球,樂颠颠地趴到了床沿。

“媽媽!球球!”

說話間,他把球用力地往前一丢,想給伊棠。但小家夥胳膊沒力,皮球撞到了床邊的木角,彈跳了兩下,滾出了房門。

伊棠嗓子不舒服,沒說話,頌頌眨了眨眼睛,歪着腦袋,呆看了一會兒皮球滾動的方向。眼看着皮球滾到沙發的一側停了下來,他咯咯一樂,一只白嫩的小手揪着自己身後的尾巴,颠颠地又朝客廳那裏跑了過去。

兩條短短的小腿快速地倒騰,頌頌找到皮球,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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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給!”

他個子不高,站在床邊,只比鋪着被褥的大床高出一點兒。小家夥踮起腳尖,費力地把皮球塞進了伊棠的懷裏,片刻,一臉期盼地望着伊棠,兩只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

哥哥走了,沒人陪他玩兒。

伊棠莞爾,她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頭頂柔軟的發絲。

“頌頌,媽媽感冒了,不能陪你玩球。你乖,去玩積木吧,別離媽媽太近,感冒會傳染的。”她嗓子有些發啞,說話時的音量也明顯比平時要輕弱很多。言罷,伊棠下床吃了一片藥,将床上的橙色皮球又重新放進他懷裏。

眨眨眼,頌頌似懂非懂。

突然,他丢掉懷裏的皮球,一把抱住了伊棠的大腿。

“媽媽!球球!”

“……”剛擡起的一只腳被人托住,伊棠只是想去廚房做早飯。她低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小家夥身高七十多公分,同樣是站着,他還沒她一條腿長。

“媽媽……”

頌頌正抱着伊棠的大腿晃來晃去,他重心不穩,三晃兩晃就跌坐到了伊棠的拖鞋上。

伊棠之前說什麽來着,她這個兒子就會賣萌。

無奈,她彎下腰,将地上的橙色皮球撿起,踮起腳尖,随手放到一旁的衣櫃上方。

“頌頌,球球不見咯~~~”

她兩只手張開,輕輕地捏了一下小家夥肉嘟嘟的臉頰,唇邊含笑,勉強地打起精神。

“哎?球球?球球嘞?”

頌頌沒看見她把皮球放到衣櫃上,連忙從地上爬起,颠颠地到處去找。

嗯……他找球的這段時間就夠她做一頓早飯的了。

伊棠輕笑了一聲,忽地又無奈地搖頭,這小家夥現在還挺好騙,等以後長大了就不好搞了。

**

下午,伊棠的感冒還是沒有痊愈的跡象,她躺在床上又重新測量了一遍口腔的溫度,37.7度,又高了0.2度。

枕頭下的手機震動不停,她無力地翻出來,來電人顯示出李慕的姓名。

“喂……”

她坐起來說話,起身的過程中,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李慕那邊的環境有點嘈雜,扯着嗓子直喊,“伊棠!我剛才陪我一個編輯朋友做采訪,正巧看見宋衍本人了!他是搞木業的是不是?中誠木業?卧草,你丫的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那麽帥又有錢的一個男人,你不要你給我啊!”

李慕之前一直只是聽伊棠談起宋衍,沒見過他本人,結果正應了那麽一句老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慕本身長得也不差,勉強算是個中上游的程度。而男人看男人,必須要多出那麽一點腔調。

“那氣質!氣質!氣質!”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就宋衍這樣的男人,那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伊棠沉默了一瞬,倏然,她将手機拿遠了一點,嘴對着光滑的屏幕說道。“李先生,你好歹也是個作家,哪怕是面對帥哥,也麻煩你拿出一點作為一個作家的矜持來好不好……”

李慕不管她,“伊棠,你就從了吧。”

“要從你從。”

“我想從,我怕人家不要啊。”

“……”伊棠臉紅,轉瞬又哼了一聲。

宋衍哪有他嘴裏說的那麽好啊。他要是知道那男人昨天晚上怎麽對她,估計也就說不出話來了。

喉嚨有些發癢,床頭櫃上放着事先準備的感冒藥和白開水,伊棠拿起藥盒,拆開包裝,搓出兩粒白色的藥片。

她腦子暈暈的,現在也不想說話。

電話那端,李慕繼續念叨,前前後後,把宋衍誇得天花爛墜。

一些高級的定語和稱呼伊棠也聽過,她知道,那都是李慕從百度百科上扒下來的。沒錯,宋衍是一個擁有搜索引擎認證的男人,雖然這種事也說明不了什麽,但是就比如伊棠,像她這樣的身份,她就從來沒有敢設想過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出現在一個公共的平臺,然後把自己的人生履歷書寫成書。

“他二十歲大學休學,二十二歲成立了中誠,據說家庭背景十分了得,但兩年前突然就去了巴西,在國外呆了整整二十九個月,那期間杳無信息,你說這是為什麽?”

“……”

注意時間節點,兩年前的巴西。

伊棠抿唇,眼神有點飄忽地看向窗外,“我……我怎麽知道啊?”

問題說了那麽多,他還真把她這兒當小說素材庫用啊。

李慕聳了一下肩膀,這背後肯定有事兒,而且他這好奇心作祟,別的不提,還真就只是想單純地一探究竟。

“得得得,我聽你這狀态也不好,在深山裏吃了多天的苦又一路帶着兩個孩子,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感冒藥裏有安眠的作用,伊棠吃過,困得可以。她含糊了兩聲将電話拿遠,李慕那端突然哎哎了兩句,沒能攔住,電話挂了。

咦,他怎麽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剛才那個采訪,就設置在伊棠家的附近。

結束時李慕跟宋衍一起到了停車場,兩輛車一前一後,半路上宋衍調了個頭,往左邊一拐,就進了她們家小區。

**

窗外微醺的暖陽照進溫馨的卧室,晅曜的日光将房間裏陳設的斜影拉得好長。門外的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電話也一陣陣震動,感冒藥藥性極強,伊棠躺在蓬松的棉被裏,閉着眼睛,睡得毫無知覺。

宋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半晌過去,低頭翻了一下西裝衣袖下的腕表,不确定這個時間她到底在不在家。

算了。

他斂眉,轉身,邁開修長的雙腿,剛走到樓梯口,忽地,背後又傳來了一道輕微的聲響。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很輕,不慢,像是剛從卧室裏出來。

他哂笑,勾了一下薄唇,單手抄在口袋裏,反身又折了回去。幾秒過後,門開了。門縫裏,一個橙色的皮球蹦蹦跳跳地滾了出來,在走廊裏兜兜轉轉,最後,停靠在了他的腳邊。

“……”

攏眉,宋衍怔忪了一瞬。他彎腰,撿起,有些狐疑地直起了身。

門裏面,一個不足一米高的奶娃娃試探性地探出了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站在門口,互相對峙了幾秒。

忽地,小家夥跑到他腳邊,抱住了他的膝蓋。奶聲奶氣,說話聲音也甜。

“耙耙?”

“……”

作者有話要說: 頌頌:耙耙!球球!

宋衍:(拎起來)……誰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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