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适夜, 兩個人枕着同一個枕頭躺在同一個床上。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房間裏安靜得只能聽到綿長的呼吸聲音, 伊棠緩緩地睜開眼，兩只清澈的眼眸在暗夜裏閃亮亮的。她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躺在面前的宋衍, 他跟她蓋着同一條被子側躺在床上, 兩條手臂端在一起，一動不動，睡相安穩。
平日裏淩厲的眼神在現在也都不翼而飛，他閉着眼睛，冷峻分明的輪廓被淺亮的月光暈染出一絲難得的柔和，整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她身邊, 氣質怡然沉穩, 直教人賞心悅目。
抿唇, 她微撐起身, 輕輕地攏了一下自己散落在床被上的長發。轉過身，身體剛剛挪動出兩三公分的距離。
“別動。”
“……”
伊棠回頭, 微訝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宋衍依舊閉着眼，沉穩的氣質沒有發生變化。唯一的變化只不過是他換了個姿勢, 用一條結實的手臂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兩個人挨在一起, 他力氣大，她挪動不開。
她身上穿着睡裙，可他上半身是光着的。她清瘦的脊背緊貼着他柔韌的胸膛, 伊棠依稀能感受到他均勻有力的心跳聲音。她臉頰微微地漲紅，小聲地說道，“我睡覺不老實，我怕碰到你傷口。”
扭頭，她用細白的小手輕輕地抓了一下他堅硬的手背。
房間裏靜默了一瞬，宋衍将手臂微微放松。“沒事，睡吧。”
宋衍不以為意，沒再多說，這兩天公司的事情太多，他倦了，沉默間，他閉着眼将下巴抵在了伊棠的頭頂。
兩道呼吸聲交疊在了一起，一深一淺，一穩一急，伊棠有些緊張，眨了眨眼睛，好半天都睡不着覺。
好半天，還是男人溫暖的胸膛催生着她産生了些許的困意。秋冬季節裏，宋衍溫熱的體溫就像是一個恒溫的暖爐，她背靠着他，很舒服又很踏實，半晌，她終于平複了呼吸，蜷起了小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
适夜，他摟着她睡着，翌日一早，天剛亮，她比他先一步醒來。
伊棠睜開眼後，才發現他和她一整晚都沒有換過姿勢，她背對着他，他手臂依舊橫放在她身上，唯一有所變化的是男人安置在她身上的手掌，臨睡前，他分明是搭在她的腰上，可睜眼醒來，停留的位置卻向上挪動了十幾公分——鎖骨往下，肋骨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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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掌心微蜷，呈半球形弧度，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許是停放得時間太久，抓得她稍微有些酸脹。
羞紅了臉，伊棠恨恨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摸哪兒呢……
“嗯……”
宋衍迷蒙着醒來，一睜眼就看見了女人嬌羞的神情。
伊棠從他懷裏鑽了出去，兩只手抱着肩膀，悄悄地在床裏蜷縮成了一團。她面對着他，整個人羞紅得像一顆剛從成熟的果樹上摘下來的桃子。
宋衍不明所以，他曲起一條手臂撐着腦袋，側躺到距離她更近的位置，“今天星期六，我公司沒事。”漆黑的眼眸目光深郁，他一瞬不瞬地盯看着她，似是在細細地品味着她的神情。
伊棠讪讪地點頭。
最近的時間過得真快……這麽快就星期六了……
“那……你……你不回家嗎？”她擡頭，赧然地看着他。
“我家裏面沒人，我回去做什麽。”他伸手，手指尖溫柔地勾繞着她垂落在肩膀的長發。
自打成年之後，宋衍就沒靠過家裏，他一個人搬出來住，獨立的日子連十個年頭都不止了。
了解他家庭情況的人都知道，他跟父母的關系不好，跟妹妹宋筱也不親，仔細算算，家裏面唯一能說得上來話也就只有他那個新晉兩個多月的妹夫——周南那小子。
可俗話說得好，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自打他、周南還有秦力三個人一起合夥創立了中誠之後，生意場上的東西多了，好兄弟的關系也就越來越淡了，這幾年他們互相之間張口閉口全都是公司裏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宋衍去了巴西兩年，再回來，關系就更疏離了。
“我晚上有個聚會，白天沒事，你要是想認識一下我的朋友，我可以帶你去正式見見。”
“是上次在醫院看到的那幾個人？”伊棠輕聲地問他。
“嗯，膚色偏黑的那個是秦力，身材很瘦的那個是周南。”倒是還有一些人……
周南、秦力，其實之前在醫院也都見過，只不過那次見面他正趕上氣頭上，沒有正式的引薦。晚上是以前的高中同學安排的局，不僅是那兩個家夥，連其他的高中同學也都會悉數到場。
咬唇，伊棠心裏面泛起一絲甜意，她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見朋友，也就代表着進一步确認關系嘛。
“可是家裏面還有兩個孩子，沒人照顧，我離不開身，又不可能帶着孩子一起。”
怎麽說，他們兩個也還沒結婚呢，他去的聚會，應該都是要吃飯喝酒的。他突然間帶着一個女朋友，又冒出來兩個孩子，還要告訴那些她并不熟識的他的同學這裏面恰有一個還是他宋衍的親生兒子，這樣的“驚喜”劇情，于情于理，伊棠想想，貌似是不大合适。
宋衍微斂了一下眉頭，這兩天他跟兩個小家夥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也有多做留意。頌頌和小皓晚上睡得早，睡相乖，不吵也不鬧。或許他可以請家裏的做飯阿姨過來照顧……
“那就晚上再說，先不着急。”
他起身，從床上翻坐了起來。
男人精壯赤-裸的上半身背對着伊棠，他彎腰去撿地上的襯衫，肆意的動作讓背部的肌肉更加明顯。伊棠微訝了一瞬，他背後有一道深色的疤痕，橫跨兩塊肩胛骨之間，又細又長，好像已經愈合很久了。
隐約地想起，他之前好像也有提過。伸手，伊棠用指尖小心地碰觸了一下那道細長的疤痕。
只是看着都覺得疼……
“宋衍，你以後不要再受傷了。手腕的傷也要好好治，不要再留疤了。”伊棠黛眉微蹙，兩只清澈的眼眸緊緊地絞着他手腕上尚未愈合的傷口。
“心疼我？”
宋衍回頭，挑眉看了她一眼。
地上的襯衫皺了，他撿起來又扔掉，腳跟踮地，大跨步走向了伊棠的衣櫃。前天晚上她給他準備的那套衣服已經洗好了又重新挂了起來，他自然地将上衣從衣架上摘下，動作利落地套到了自己的身上。
被人一語中的猜中了心事，伊棠怔然了一瞬，倏然，她有些不好意，低着頭轉了轉眼睛，自顧自地解釋。“我……我是怕你總這麽不小心，以後帶壞了頌頌可怎麽辦。”
話音剛落，從門外跑進來一個矮小白嫩的團子。
頌頌身上穿着昨天晚上換過的睡衣，手裏頭還揪着一件藍色的史迪仔連體衣，他腳上的拖鞋左右方向穿反了，颠颠地跑了進來，走路不穩，一搖一擺的姿勢像極了一只呆萌窘迫的小企鵝。
“媽媽，穿穿。”
頌頌今天想要穿這套衣服。
伊棠坐在床上，伸手接過了頌頌遞來的衣服。
她抿了一下嘴巴，又悄悄地睨了宋衍一眼。也不知道這小家夥像誰，從剛會說話開始，她就發現這小家夥特別得有主意，每天穿什麽吃什麽玩什麽他自己說了算，他現在身上正穿着的這件是伊棠昨天晚上給他新換的，可一早起來就又要讓她換新的衣服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頌頌，你不喜歡李慕叔叔給你買的小奶牛嗎？”
“媽媽，穿穿。”
小家夥睜着閃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伊棠。他短小的手指頭就指着那件史迪仔的衣服，就是不回答伊棠的問話。
嘁。
瞧他那小樣兒。
現在才一歲半而已就知道要挑衣服了，伊棠回憶着自己小的時候過得苦哈哈的，可沒有這麽挑三揀四，大人給什麽就穿什麽咯，挑來挑去，多麻煩啊。
基因啊……肯定是像了某些人咯。
她撇嘴，将手裏的卡通睡衣翻到了正面。
宋衍輕笑一聲，但沒說話。他看見她偷看他了，也大概能猜到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他走過來，将地上的頌頌拎起，彎腰，幫他把拖鞋的左右腳換過來。
“頌頌，你怎麽這麽像我？”
這孩子拎出去說是別人家的估計都沒人會信。
“爸爸，脫脫。”
小家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小奶牛睡衣，兩只粉嫩的小手揪着背後聯排的扣子，使不上力。
宋衍點頭，伸手替他拆開了扣緊的扣子，“對，脫了就對了。以後不要穿那些亂七八糟的叔叔給你買的這些難看的衣服，嗯？”
房間裏靜默了一瞬，伊棠比了個噓，讓他不要答應。
頌頌抓了抓腦袋，忽然笑眯眯地着看向宋衍。“嗯嗯！”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伊棠：（嘴角一陣抽搦）你就是這麽教我兒子的……？
宋衍；這也是我兒子啊。
頌頌：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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