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道清甜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門外，隔着一層門板,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敲了敲緊閉的房門, 女孩子沒聽見屋裏人說話，想了想, 便用一根小指勾開門把手, 再用後背抵着門板, 一只腳墊着門縫, 動作輕巧地旋身進來。
伊棠詫異, 瞬間直起了腰背。
視線交彙，兩個人俱是一怔。
這深山的工廠裏還有女人？這是伊棠心裏的第一反應。
她微微蹙眉, 仔細地打量着站在門口的來人。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瘦瘦小小，身上穿着禦寒的短款棉服, 她兩手還端着個深色的托盤，托盤裏盛着剛做好的飯菜。
須臾間, 門縫裏夾雜的涼風鼓起了她搭在床尾的柔軟裙擺, 睡覺的頌頌被風吹冷了, 小家夥瞬間在夢裏打了個哆嗦, 伊棠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門口, 同時又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折疊了兩下，披蓋在了小家夥的身上。
水色的連衣裙露了出來，修身誘惑的款式, 将曼妙婀娜的身姿突顯得淋漓盡致。
腳上好像被人灌了鉛，站在門口的女孩兒看呆了。
伊棠彎腰時，耳邊一縷烏黑的長發也自然地跟着垂落下來。窗外陽光明媚，明亮耀眼的日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映照在她的側臉，勾勒出一種溫柔婉約的氣質。
女孩兒呆看了半晌，好半天過去，才眨了眨眼睛，緊張地清咳一聲。
“你是……？”
“應該是你先做自我介紹吧，畢竟是我先進來的，你是哪位？”
伊棠回答得很快。她安撫好床上的孩子，回頭看門口，眼神禁不住複雜了兩分。
“啊？我……我是這裏食堂的幫工，我叫陳琳琳。”被人反問得措手不及，陳琳琳目光閃爍，躲避了一下。她把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又忐忑地掖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接着解釋道。
“是周總讓我過來的，我剛剛在食堂吃飯。他說讓她幫忙送份飯菜到宋衍哥哥的房間，我不知道他去下面視察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他房間裏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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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兩個訊息。
她很清楚宋衍的房間位置，也确切地知道宋衍今天去下面村子視察。
伊棠抿唇，攏着眉，幾根手指不自覺地抓住了柔軟飄逸的裙擺，“你跟宋衍很熟？”
她為什麽管周南叫周總，管宋衍叫宋衍哥哥。
陳琳琳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是在以什麽樣的身份問她。“嗯……也不算太熟，只不過我這份工作是宋衍哥哥替我安排的。當然了，我也是剛來這兒工作不久，他是老板，能有多熟呢。但換句話說，人與人之間相處，真心才最重要嘛，他那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其實一直都挺照顧我的。”
說着說着，女孩兒的臉莫名地紅了。
陳琳琳腳尖呈八字形并攏在一起，局促不安的神情與動作，看起來是在害羞。
伊棠詫異，她深看她一眼，片刻又別開了視線，面對着窗外，微微地點頭。
“那……不知道陳小姐你還有別的事兒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不可以請你出去一下，我剛剛坐了三個多小時的汽車，身體不太舒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個人休息一下。”
伊棠沒有說謊，這一路坐了幾個小時的出租車，山路颠簸，舟車勞頓，她腰背酸痛，肩膀也免不得有些僵硬，當着一個外人的面兒，她肯定沒辦法自在休息。
陳琳琳轉了轉眼睛，沒走。忽然，她又看了一眼伊棠，壯着膽子，上前一步。
“那……小姐姐，我可以讓你幫我一個忙嗎？”
陳琳琳站在了伊棠的面前，紅着臉，用一根手指輕輕地勾住了伊棠的小指。
“嗯？”
伊棠微訝地看着她，擡頭時，正看見小女孩兒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團深色的東西。
深青色的細針織手套，一針一線，看得出來還存在着手工的痕跡。
“快到冬天了嘛，我想送宋衍哥哥一副手套。他那個人很粗心的，這麽冷的天還只穿着一件毛呢大衣，連圍巾和手套都不戴，你是剛來你不知道，這山裏早晚是有多冷啊，他這麽不照顧自己，嚴重了會生凍瘡的。”
說着，陳琳琳的目光還又暧昧了幾分，“這副手套是我自己織的，我織了兩天，可我今天下午要請假回一趟家，大概在晚飯之前趕不回來，但我希望他明天早上工作的時候可以戴着，所以……我可以讓你幫我轉交給他嗎？”
陳琳琳眨着眼睛，一臉天真無邪地看着伊棠。
伊棠看着那副手套，心裏面的抵觸感油然而生。
“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
“你應該是他妹妹吧？我聽說宋衍哥哥有個妹妹，人長得不錯，還嫁給了周總。”
嗯？
伊棠微怔了一瞬，倏然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不姓宋，我跟周南也不是……”
“好啦好啦，小姐姐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們有錢人都不喜歡別人來打探你們的**嘛，我雖然是個鄉下的丫頭沒見過太多世面，但我心裏面清楚，腦子也不傻的。”
剛才是周南打點陳琳琳過來的，而且他特意叮囑她讓她動作快點。前前後後，他可是跟她重複了三遍——“千萬別讓飯菜涼了”。
陳琳琳自诩聰明，也不多聽伊棠的解釋，她篤定地以為，周南那麽貼心……不是一家人肯定也不會這樣照顧吧。
轉瞬，她又得意地挑眉，“再者說……退一萬步講，你總不可能是宋衍哥哥的女朋友吧……老婆就更不可能了。我知道宋衍哥哥之前單身兩年多了，你帶着個孩子，他怎麽可能會跟你這種女人結婚。”
“……”
房間裏靜默了半晌，這話可不太好聽。
伊棠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她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一時間心裏面五味雜陳。
陳琳琳咯咯地笑了一聲，把手套強塞到伊棠手裏，“小姐姐，麻煩你交給宋衍哥哥啦。”
說完，便捂着臉嬌羞地跑了。
房裏靜了，伊棠呆呆地捏着那副針織的手套，怔忡了半晌，頌頌還沒睡醒。
四下裏靜悄悄的，因為是頂樓，現在又是工作時間，附近連一點人聲都沒有。須臾間，困意襲來，她掙紮了兩下，甩了甩頭，可無奈眼皮已經支撐不住，最終，伊棠還是抵不過身體的疲憊，閉上眼，将頭靠在了一面純白色的牆壁上。
**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晚了。
傍晚時分，微醺的夕陽垂落在尖尖的山頭，涼風微拂，迎着鳥兒吟唱。秋日裏枯黃的樹葉在一片暖陽的照耀下，随風舞動，鍛造出一卷卷金色的耀眼波浪。
伊棠的視線有些迷離，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床上。室內的溫度似乎比她睡着之前有所提升，她身上蓋着被，原本穿妥的鞋襪也被人脫下，整齊地擺放在床邊的位置。
房門一開一阖。
“醒了？”
宋衍剛從外面回來，他手裏拿着一沓資料，輾轉間，他脫下身上的外套，大步朝她走了過去。
“你……”
“我三點多就回來了，你什麽時候睡着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麽睡了這麽久？”
宋衍伸手就來貼伊棠的額頭，男人冰涼的指尖一碰，伊棠一驚，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她肩膀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宋衍後知後覺。
“對不起，我忘了。”
他斂眉，收回手掌，身體前傾，将兩只手肘搭在膝蓋上方。宋衍揉搓了兩下手背，轉而，将雙手放到了暖氣片的罩子上方進行烘熱。
完全冰透的雙手，突然放到溫度偏高的地方，皮膚會有刺痛感。宋衍微一皺眉，伊棠看進了眼裏，心裏面有點舍不得。須臾間，又有點別的想法湧上心頭，她抿唇，低頭，伸出一只小手，将男人的手掌輕輕地拖進了自己蓋着的棉被。
溫暖的氣息籠罩着冰涼的皮膚，伊棠托着男人的大手，同時用細嫩的指尖揉搓着他粗粝的掌心。
細膩的觸感襲來，宋衍心頭一暖。伊棠沒有擡頭，她低垂着眼睫，将宋衍的手掌捧到嘴邊，松開唇瓣，溫柔地哈了一口氣。
“好點兒了嗎？”
半晌，她擡頭小心地看他一眼。
宋衍微笑着點頭，“嗯。”
他将一只手放回被裏，又擡起另一只手，輕輕地摩挲着伊棠的臉頰。
房裏很安靜，伊棠微微地臉紅，輕聲地問道，“頌頌呢？”
一睜眼醒來，小家夥不在身邊。
“他剛才醒了，我怕他吵到你，就把他送到周南那屋了。你不用擔心，周南那小子比我有耐心，頌頌挺喜歡他的，可以讓他替我們照顧他一陣兒。”
好幾天沒見，宋衍望着伊棠的眼神更加深了。
說話間，深郁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他沒問她是怎麽來的，也沒問她為什麽來了也不提前告訴他一聲。有些事不需要言語來作證，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就在一個半小時之前，他打開門看見她躺在他床上。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他當時的心情。
他真的好高興，也真的很想她。
只是他必須工作，有些話他沒法兒開口。但她既然來了，他眼底的欣喜也是騙不了人的。
伊棠沒再說話，宋衍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中午的東西，都已經涼透了，伊棠都沒動過，不用多想，她現在應該是饑腸辘辘的狀态。
“餓麽？要吃晚飯嗎？”
他起身，打算照顧她自己去一趟樓下的食堂。
伊棠搖頭，她剛睡，雖然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但倒也沒感覺到太多的饑餓感。
宋衍正在穿外套，伊棠伸手拽了他一下，“哎，你等一下。那個，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她說話時音量很輕，溫柔的語氣不自覺地摻雜着些微地落寞。
“嗯？什麽？”宋衍沒聽出來。
他看她在棉被裏翻找了一會兒，不一會兒，拿出來一小團深色的東西。
日頭偏西，房間裏的光線不算太好，他伸手接了過來，站在窗下打開，一副深青色的男士手套，款式老舊，尺碼倒是剛好。
“你織的？”他挑眉看她。
如果是她織的，那他就戴，醜就醜了，他不嫌棄。
伊棠抿唇，赧然地搖頭，“不是。”
“不是？”
伊棠猶豫了一下，她轉了轉眼睛，喃喃地道，“嗯……是一個叫陳琳琳的小女孩兒，她中午給我送飯，叫我轉交給你的。”
“艹！你考驗我呢？”
宋衍瞬間扔掉了手裏的東西，彎腰，一只手撈起了床上的伊棠。
他眼睛瞪圓，手臂勒出一條明顯的青筋，深郁的眼神嚴肅淩厲，目光專注，一瞬不瞬地緊絞着面前的女人。伊棠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趴在宋衍的懷裏，輕輕地搖頭。
“沒有啊……人家讓我幫個忙，我雖然沒同意，但東西都交到我手裏了，我總不能自己藏起來吧……”
她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仰頭看宋衍，肩膀還是禁不住一起抖動。
對，她就是在考驗他，她就是要看看他收到這種東西之後會出現一個什麽反應。宋衍的反應倒是挺不錯的，在她預期之內，她就知道這一句話出來肯定會惹他炸毛。
至于東西……她當然不是誠心要送了。瞧瞧中午那個陳琳琳說的那叫什麽話，什麽叫“她這種女人”？她好心好意地聽她說話，結果她話裏有話都把她罵得裏外不是人，更何況伊棠跟宋衍可是合理合法的夫妻關系，頌頌還是宋衍的兒子，她會幫她撬自己的牆角？鬼才會幫她，她又不傻。
唇角微揚，伊棠輕輕地拉了拉宋衍的襯衫，刻意地問。
“怎麽，你不喜歡啊……”
“你他媽管我喜不喜歡，伊棠，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你不給我織就算了，你幹嘛給我送別的女人織出來的手套？”
“哦……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伊棠将額頭埋在宋衍的懷裏，肩膀聳動，笑得更開心了。
“笑什麽笑！”宋衍瞪她一眼，他就沒搞清楚她笑點在哪兒。
“嗯……因為我想你了呗。”伊棠伸手，攀住了宋衍的脖子，“好幾天沒見面，我高興呀……笑一會兒還不行？”
聞言，宋衍凝重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忽地他眉梢微動，“你覺得我會信？”
“信不信由你啊……”
宋衍氣扼得不說話了，伊棠又笑着蹭了蹭他的襯衫。她張開唇瓣，輕輕地含住了他胸前的紐扣。
“宋衍……”
“嗯？”
女人的聲音妩媚了兩分，“我餓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宋衍：你是真的餓了，還是想幹點別的。
伊棠：（害羞）我是真的餓了……
Attention：
這章不是大改，是推翻重寫。
我的腦子啊，要炸了。
精力不足，今天還得再更一章，下一章請允許我很無恥地拿頌頌湊個字數……
ps：如果不喜歡頌頌的小天使可以不訂第39章啊，頌頌的番外沒有主線劇情，都是很日常的賣萌，這個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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