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皇家

進了昭陽門便是避暑宮的內宮,只見庭殿深處,門廊洞開,屏風帳幔圍護,侍衛、宦官無聲無息的束手恭立。

兄弟四人從門廊臺階而上,皇甫轸走在皇甫軒身旁,輕聲說道:“大哥,昨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今日父皇若是問起,你就大大方方認個錯,說自己記差了也就過去了。”

“有勞二弟挂念了。”皇甫軒不鹹不淡說一句,便不再言語。

兩人身後,皇甫轼和皇甫辁擠眉弄眼,後者更是捂嘴偷笑,顯然是想起皇甫軒昨日的窘态……

昨日過午,兄弟四人陪着初始帝夫婦在觀風樓上吃酒賞景消夏。見父皇有些意興闌珊,皇甫轸便提議行酒令助興。

初始帝無可無不可,夏侯皇後則興致勃勃,于是便同意了皇甫轸的提議。

夏侯皇後對皇甫轸笑道:“轸兒,既然是你提出的,便由你來做這令主吧。”

“兒臣遵命。”皇甫轸笑着應聲,便對父皇母後衆兄弟道:“咱們先來個簡單的暖暖場,我這酒令要求是每人說一句古人的詩詞。”

他還沒說完,皇甫轼便鼓噪起來道:“那太簡單了。”

“別急,我還沒說完。”皇甫轸笑道:“我這詩詞是有要求的,一句詩中必須有‘紅’、‘飛’二字。誰若對不上來,就罰酒三杯,父皇也不能耍賴。”

“若是都對上來呢?”初始帝也來了興致,笑眯眯問道。

“若都能對上來,我這令主便自罰六杯!”皇甫轸笑着說道。

“我看你這猢狲是饞酒了吧!”夏侯皇後笑罵一聲,皇甫辁馬上應聲叫道:“母後一眼就看穿了二哥的小算盤!”

“四弟,虧我平時白疼你了。”皇甫轸白了皇甫辁一眼,惹得初始帝夫婦哈哈大笑。

皇甫軒獨坐一旁,見他們夫妻父子一派和和樂樂,獨襯的自己猶如外姓旁人一般,只覺一陣陣煩躁,恨不得抽身而去,離這一家子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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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帝高坐榻上,對幾個兒子的表情一覽無餘,見他又流露出那副疏離的神情,不由厭惡的皺了皺眉道:“你若沒興趣,可以先回去,不用在這裏捱着。”

見父皇和衆兄弟的目光齊刷刷向自己投來,皇甫軒趕忙離席告罪,夏侯皇後也替他說話道:“皇上息怒,軒兒是在苦思詩句呢,對不對啊?”

皇甫軒知道自己已經為父皇所不喜,哪裏還敢随便觸怒初始帝,趕忙就坡下驢道:“兒臣生了副不讨喜的面相,着實沒有不想參加的意思。”

初始帝哼了一聲,這才不再理他,皇甫軒趕忙讓宮人拿來令旗,道:“就由父皇先開始。”說着裝模作樣道:“還不快給父皇把酒斟好。”

也不用宮人,皇甫辁端着托盤,皇甫轼持壺,倒了滿滿三杯酒,笑嘻嘻的看着初始帝。

初始帝被他們兄弟三人這一逗,終于把皇甫軒帶來的不快抛在腦後,笑罵一聲道:“三個小子休想看寡人的笑話,聽好了!”說着他便念出一句詩道:“飛蓋數移紅步幛!”

“好!”衆人一片叫好,皇甫轸摸着鼻子苦笑道:“卻沒有難住父皇,”說着轉向夏侯皇後道:“該母後了。”

皇甫轼兄弟兩個便将酒盤移到夏侯皇後面前,夏侯皇後皺眉苦思良久,撫掌笑道:“有了,點紅悲翠飛傳錦!”

“好!”自然又是一片叫好聲,夏侯皇後得意的看一眼兩個兒子道:“你們倆不用獻來獻去,這酒八成就是你們自己喝。”

“嘿嘿,母後,兒臣早就想好了,”皇甫轼也不待皇甫轸發令,便笑嘻嘻道:“鉛田虎下飛紅電!”

“三哥這是什麽詩,信口胡謅的吧。”皇甫辁大搖其頭道。

“嘿嘿,老四你見識太短了吧,”皇甫轼笑道:“這是天師道的功法口訣。鉛田虎下飛紅電,汞海龍沉結紫泥。山鬼俯欄窺火候,爐神伏地丐刀圭!”

“這也算詩嗎?”皇甫辁撇撇嘴道。

“嘿嘿,你這話最好別讓天師道的人知道……”皇甫轼得意的笑笑。

皇甫辁自知失言,趕忙噤口不言。确實,要是讓天師道知道,自己敢瞧不起他們的功法詩,肯定會對自己有看法的。

“別不吭聲啊,該你了。”皇甫轸對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皇甫辁道。

“赤日……飛紅埃……”皇甫轸吭吭哧哧道。

“好吧,也算你過關了。”皇甫轸這才放過皇甫辁,轉向皇甫軒道:“大哥,大夥兒都說完了,就剩你了。”

衆人的目光投向大皇子,皇甫軒的額頭上,卻沁出了汗水。他自然一直在苦思合适的詩句,然而能想到的都被旁人說完了,他一時間也想不出旁的詩句,不由尴尬的呆在那裏。

見他久久不作答,皇甫轼撫掌笑道:“哈哈,大哥答不出來了!”

“那就喝酒吧,來來,快喝快喝。”皇甫辁端着托盤,到了皇甫軒的面前。皇甫轼更是端起酒杯,就要往皇甫軒的手裏塞。另外三人也滿臉好笑的看着他,似乎在欣賞他的窘态。

皇甫軒滿臉漲紅,他可以輸給任何人,但絕不允許自己輸給三個弟弟,便舉手擋住皇甫軒遞過來的酒杯,悶聲道:“誰說我對不上來?”

“那你倒是對啊。”皇甫轼幸災樂禍道。

“對就對!你聽着,”皇甫軒一陣熱血上頭,胡亂現湊了一句,便脫口而出道:“柳絮飛來片片紅!”

“哈哈哈!”觀風樓中登時暴起哄堂大笑,初始帝搖頭皺眉,夏侯皇後掩口偷笑,皇甫轸忍俊不禁,皇甫辁和皇甫轼直接就捧腹狂笑起來。

“荒唐,荒唐!柳絮怎麽可能是紅的呢?!”皇甫辁險些丢掉手中的托盤,一邊擦淚一邊笑道:“大哥,你可別欺負小弟讀書少,這裏明白人多着呢。”

“杜撰!大哥這是杜撰!”皇甫轼狂笑着把酒杯往皇甫軒的嘴邊送道:“喝酒喝酒!”

見衆人笑亂成一團,皇甫軒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他用餘光瞥見初始帝似乎也在幸災樂禍,心中不由愈加憤懑,揮手去擋皇甫轼手中的酒杯道:“你走開!”

就在他的手剛要碰到皇甫轼的當間,皇甫轼突然微微松開了手指,酒杯便跌落地上,喀嚓一聲摔成了碎片,酒液四濺。

殿中的笑聲戛然而止,皇甫轼滿臉不悅道:“大哥,你想賴賬就算了,幹嘛要把酒杯打翻!”

皇甫軒自己心裏清楚,他壓根兒就沒碰到那酒杯,是皇甫轼自己松開的手!登時雙目噴火的怒視着自己的好三弟!

“好了,好了,軒兒不想喝就算了,轼兒你快退下。”夏侯皇後趕忙和稀泥道。

“那怎麽成!”皇甫轼的牛勁兒卻上來了,不依不饒道:“酒場如戰場,不尊酒令,如同違抗軍法!”說着看一眼皇甫轸道:“二哥,你這個酒令官說該怎麽辦吧?”

皇甫轸一臉為難的糾結片刻,嘆氣道:“游戲而已嘛,大哥不想喝就算了……”

“那以後,我也耍賴。”皇甫辁站在皇甫轼一邊,撇嘴嘟囔道。

“哎……”皇甫轸看着兩個弟弟,轉向皇甫軒道:“大哥,要不你還是喝了吧。”

“我沒有杜撰,憑什麽喝酒!”皇甫軒這時候哪能服軟,黑着臉道。

“混賬!”一直冷眼旁觀的初始帝,這時突然發作起來,怒斥皇甫軒道:“不學無術,厚顏抵賴,你就是這麽當兄長的嗎?!”

聽到父皇的斥責,皇甫軒眼淚在眼窩裏打滾,卻仰着脖子不讓淚水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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