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07

自從許細溫決定走進娛樂圈,許爸許媽已經不再打電話給她,許細溫是住在戚好好家。周一要去欣榮報到,許細溫周日回了趟許家。

許細溫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聽到門裏面放着音樂,許媽嗓門嘹亮地和許爸說話,“老許,你怎麽又買了排骨,順良說吃夠了,不想吃了。”

許爸不知道在哪裏,揚着聲音回答,“先放冰箱,哪天想吃了再拿出來。”

許細溫打開門,“媽,爸。”

許媽忙把排骨塞進冰箱裏,并把音樂關掉,靠坐在沙發裏,有氣無力地說,“你怎麽回來了?”

“我周一去欣榮報到,提前回來看看你們。”許細溫隔着茶幾,坐在這邊的凳子裏。

“我們好得很,不用你看。”許媽哼了一聲,“你就鬧騰吧,看你能折騰出什麽來,別到頭來年齡大了還是一事無成,就真的一無是處,還要娘家倒貼着才能嫁出去。”許媽又說,“我和你爸辛苦半輩子,就攢下來這麽點家底,你上了學,其他的就是你弟的,別想再從家裏拿一分錢。”

許爸稍微寬厚些,圍着圍裙出來,聽到老婆的話,不悅地推了推她,“順良是你兒子,細細就不是你女兒,孩子好不容易回來趟,怎麽這麽說她。”許爸去開冰箱,“我上午買了排骨,你回來得剛好,煲了給你喝。”

許媽騰站起來,“這排骨是買來給我兒子喝的,怎麽能給她喝。”

“順良跟着我們想吃喝什麽方便,細細不是住在外面,吃飯不準時。”許爸接着說,“我聽說當了明星就不能放開吃飯,得提前給她補補。”

許媽不樂意了,趕許爸往廚房走,奪過排骨放回冰箱裏,“順良不喝,還有小惠,我們以後就指望他們養老了。”又指着許細溫說,“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指望她,只會把我們往墳裏推。”

許細溫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一千塊錢,放在桌子上,“我這個月沒有工資,只能給你們這麽多。”拿起放在地上的包,慢吞吞地說,“我先走了。”

“吃了飯再走,家裏的衣服要不要拿上?被子呢?夠不夠?”許爸拿着鍋鏟跟在後面問。

許細溫走出門,關上門,清晰聽到門裏的争吵聲,仍舊是關于她的。

許爸說,“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看看你這做媽的都說了些什麽,光顧着自己心裏舒坦,讓她難受。”

許媽說,“我說什麽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別人家養女兒是往家裏送東西,我們養女兒是掏空家裏的,別人家提起女兒就是嫁給誰誰,月薪多少房子幾套車子幾輛,她呢?除了讓我們跟着丢人現眼,她還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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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爸解釋,“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你怎麽又提起來,那件事情不怪細細,是郝家的小子不對,你別動不動就撒氣在她身上。”

許媽反駁,“一個巴掌拍不響,班裏那麽多女學生,郝家的兒子為什麽不欺負別人,只欺負她?我可是聽別人說了,她平時在學校不好好的就和郝家的兒子走得近,要不是她自己不檢點,怎麽會讓我們對別人解釋都張不了嘴。”

“普通工作不想做,想成明星,她倒是心氣高,怎麽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夢誰都會做,醒來就是鼻青臉腫。”

許細溫走出小區,她沿着馬路往戚好好家走。

以前,許媽對她并不是這樣的,視她為家裏的驕傲。據說許媽是學舞蹈的,家裏窮才沒有成為演員而是嫁給許爸,把出人頭地的希望都寄托在許細溫身上,可那一晚,粉碎的不只是許細溫的公主夢,還有許媽的希望夢。

從那以後,許媽變得暴躁,家裏大小任何事情,不論是不是許細溫的錯,她都要被說上幾句,時間久了,她就相信,真的是她的錯了。

要不以前溫馨的家,父慈母愛的家,怎麽會變成這樣。

許細溫走了一個小時到戚好好家,翻了一遍口袋才發現沒有帶鑰匙,打電話給戚好好,戚好好連連道歉,“細細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等到男神有時間,我回不去。”

“沒關系,我剛好要去外面買東西。”許細溫這樣安慰朋友。

“細細,你錢夠嗎?你先找個地方坐着,等我和男神約會結束,過去找你。”

“夠了。”許細溫翻着口袋,找出來十塊錢。

許細溫用兩塊錢買了燒餅,三塊錢買了串烤面筋,吃着沿着路邊轉。

這片是夜市,多的是擺攤的,不少是出來逛街的,人挨着人十分熱鬧。走了二三十米,聽到隐隐的音樂聲音,夾雜在旁邊擴大喇叭賣飲水機的活動叫賣聲裏,像個新媳婦一樣扭扭捏捏的。

許細溫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認出了那人。

那人還是抱着把破木吉他,坐在矮凳子上,話筒有點遠,低着頭哼哼唧唧地唱着,還是伴奏比唱歌聲音要大。地上攤着一張布,上面寫着黑色的字,說是母親病重,賣藝救母之類的,還放着身份證和醫院開的證明。

人來人往,眼前的腳沒有停頓的,鄭馳文抱着吉他,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往前,離得話筒更近,聲音還是很小。

一張五塊的紙幣,落下來,掉在盒子裏。

鄭馳文心裏高興,擡頭看向那人。站在攤子前的是個女生,看起來年齡不大,紮着丸子頭個子很高,一手燒餅一手烤面筋,見他看她,她就說,“除了海闊天空,你還會唱什麽?”

鄭馳文認出她,那天晚上在橋上撒錢的瘋女人,他低頭,繼續抱着吉他唱。

許細溫吞下最後一口燒餅,她蹲下來,拿着放在路邊的病歷本看,“你媽真的病了?什麽病?在哪個醫院看病?”

“謝謝你的‘五塊錢’。”鄭馳文不悅地看着她,把本子奪過來,撫了撫封面,放回原位置,一分一毫都不差的位置上。

許細溫蹲着聽了會兒,她遺憾地說,“看來你真的是只會唱一首歌。”

“我唱這個歌最好聽。”鄭馳文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許細溫哂笑,她踩着地上的步走過來,拿過被鄭馳文緊緊抱着的吉他,“我教你怎麽唱這首歌。”

鄭馳文坐着不肯動,他的眉頭皺着,嚴肅得像個小老頭,“你別搗亂,我真急着用錢,我媽的病耽擱不起。”

“不是已經賺到五塊錢。”許細溫推他讓他往旁邊挪,她上身往前探,把音響聲音擰小一些,話筒調高一點,低頭調琴弦。

“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懷着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裏追趕,霧裏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多少次迎着冷眼和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海闊天空,郝添頌唱過無數遍的歌,在旁邊的同學喜歡周傑倫時候,郝添頌就一遍遍唱這首歌。雖然他抱着吉他唱歌的樣子很帥,而且唱得不錯,可許細溫還是覺得他太裝模作樣。

那時候許細溫總說,“只有男生喜歡這樣的歌,女生不會喜歡。”

郝添頌就問,“女生喜歡什麽歌?”

“揮着翅膀的女孩、童話……”

“幼稚。”郝添頌撇了撇嘴評價。

許細溫不滿地握着拳,反駁,“喜歡這種雞湯味歌的人才幼稚。”

“一剎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不知不覺已變淡,心裏愛,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被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初三那年元旦,班裏辦聯歡,每個人要參與節目,別的同學興致勃勃地讨論着是表演舞蹈還是小品時候,許細溫急得抓耳撓腮,因為除了學習她什麽興趣特長都沒有。

“你是木頭人嗎?怎麽什麽都不會。”興趣廣泛的郝添頌嗤之以鼻,“竟然連跳舞都不會,要不你倒立一個吧。好學生倒立,肯定很新鮮。”

許細溫急得冒汗,郝添頌還在說風涼話,她氣得掐他,“少揶揄我,你除了海闊天空還會唱什麽。”

郝添頌幫着想節目,最後說,“你聽得最多、最熟的是哪首歌?”

“……海闊天空。”許細溫抓狂地抱着自己的頭,“我什麽歌都不會唱,只會這個。”

“那就唱這個吧。”郝添頌拽她的馬尾,“我還沒聽你唱過。”

“我唱這個,你唱什麽?”

“那天就知道了。”

元旦聯歡,平時學習機器的許細溫開嗓子唱了首海闊天空,驚豔四座,同學們紛紛比手指。過了自己那關,許細溫坐在下面等郝添頌的節目,郝添頌還是抱着吉他,座位調得很高,他一只腳踩在凳子的橫杠上,熟練地調着吉他。

海闊天空是粵語版的,許細溫不會說粵語,郝添頌就教她普通話版的,所以她聽不懂郝添頌在唱什麽歌。吉他前奏不長,許細溫仔細聽仍舊聽不出來是什麽歌,只是覺得還不錯。

郝添頌頭發不長,今天不用穿校服,穿了件白色襯衣深色牛仔褲,腳上是運動鞋,很簡單的裝扮。他微微低着頭,撥弄吉他的模樣,認真、溫柔、專注。

所有人看癡了,包括許細溫。

第一次心跳加快,就是在郝添頌突然擡頭,看向她的那刻,不知道是歌聲太美好,還是他的表情太溫柔,許細溫是從那個片刻,開始喜歡上郝添頌的,甚至慶幸,他也是喜歡我的。

結束後,許細溫問他是什麽歌,郝添頌搖搖頭卻不肯告訴她。後來許細溫憑着僅聽懂的“偏偏”二個字,搜到那首歌的歌名,《偏偏喜歡你》,模仿的是張國榮版本的。

鄭馳文抱着手臂坐在旁邊,已經準備好長篇大論指責的話,只等許細溫開嗓子。可等她開始唱,他嘴巴大大地張着,卻說不出話來。

夜市燈光不亮,只有頭頂上的路燈。許細溫把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她低着的頭看不到表情,動作卻是專業認真的。

被許細溫的歌聲吸引,不少人駐足,鄭馳文看中機會,趕緊把放錢的罐子往前推了推,竟然真有人往裏面丢錢。

許細溫連唱了三首,全部是粵語歌。

“你去過廣東?”鄭馳文把罐子裏的錢拿出來,主動問許細溫。

許細溫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會說粵語?”

許細溫說,“我只會唱粵語歌詞,不會說。”

“你唱得挺好,是自學還是別人教的?”鄭馳文已經忘記最初對許細溫的愛答不理,熱情地和她聊天。

許細溫看着他手裏滿滿都是十塊五塊的人民幣,“你沒工作?你媽生病,你這樣賺錢什麽時候能賺夠手術費。”

“我白天要去醫院,正常上班時間的工作做不了。”鄭馳文突然說,“我是律師,挂牌上崗的律師。”

“哦。”許細溫應着,眼睛看着鄭馳文懷裏的錢。

鄭馳文有些猶豫,抽了張五塊的給她。

許細溫繼續看着,鄭馳文不情不願地又拿了張五塊的給她,并麻利地把其他的塞在錢包裏,鼓鼓的。

許細溫拿着十塊錢站起來,要走。

“你在哪個娛|樂城上班?明晚還來嗎?可以給你分成。”鄭馳文叫住她,他記得上次她說是賺皮肉錢的。鄭馳文雖然有些歧視她的職業,可是看在今晚收獲豐厚的份上,還是試圖挽留。

許細溫偏着頭,笑着說,“我以後會成為大明星,看不上你這點小錢。”

鄭馳文收拾好攤位,背着吉他手裏拿着卷起來的布,經過夜市要回醫院時,遇到了在小吃攤前排隊的許細溫。她一手拿着燒餅,另外一只手是兩根烤面筋,邊走邊吃,沒認出鄭馳文。

“這女的腦子有病。”鄭馳文嘀嘀咕咕地念,拐了個彎,離得許細溫遠遠的。

作者有話要說: 鄭馳文是男二,想必你們已經看出來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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