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孫頻頻

“該死的, 孫頻頻到底在哪裏?”梅東來團隊的一個叫阿信的男人, 正揉着稍長的頭發,原地跳腳, 屋裏的人已經被罵了一通。

林小雨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孫頻頻沒來?”

“很好, 終于有知道內情的人來了。”阿信撥開擋在前面的人, 他大步流星沖到林小雨面前,嘶吼着喊叫,“現在幾點了?孫頻頻為什麽還沒有來, 你怎麽當經紀人的。”

“抱歉,我給她打電話。”林小雨連聲道歉,拿出手機要給許細溫打。

阿信哼笑一聲,“要是電話能打通, 我們還叫你來做什麽。她什麽咖位的,還沒紅呢就先擺起譜來了。”

此時的許細溫在房間裏,睡着。

昨晚郝添頌走後沒多久, 方琳應酬完帶着諾諾回去了,許細溫翻來覆去睡不着, 後來用水就着吃了點安眠藥,是她平時雙倍的量。

鬧鐘響了幾次, 許細溫還是沒醒。

還是門外如雷的砸門聲,把她吵醒的。

當她穿着睡衣打開門,看到門外一臉着急的林小雨時, 她知道她又一次和成功失之交臂了。

林小雨好話說盡,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再三保證這次是意外,一再強調孫頻頻是位有職業操守的藝人,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阿信一語中的,“我們要拍攝的是美為主題,而不是一個靠吃安眠藥入睡的病人。”

梅東來最讨厭別人的遲到,在他看來,再多的天賦都不足以遮蓋住這一缺點。

梅東來很遺憾地攤手,“很抱歉,她讓我很失望。”

林小雨苦口婆心,說了這段時間孫頻頻為了拍攝做了哪些準備工作,為了證明她是個努力的人,可她說得越多,孫頻頻的遲到,像是最大的反證。

許細溫站在陽臺上,能清晰聽到林小雨的說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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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在圈子裏這麽多年,又帶了那麽多出色的藝人,向來只有別人請求她的份,她是有資格傲氣的。就算後來她帶了許細溫,也不曾這樣低三下四,軟着态度溫和着聲音,好言好語地請求着。

房間與陽臺隔着一道門,門內有白色的窗簾,拖地長。

許細溫光腳走回房間,她蹲在牆角,手臂伸長搭在膝蓋上,頭低着,散亂的頭發遮住她的臉。

白色的光、白色的窗簾、白色的酒店睡袍,存在感弱到像是透明的人。

許細溫,你就是灘爛泥,怎麽都扶不上牆。

桌上不知是誰落下的煙,許細溫拿過來,抽出了一根、點燃。

無論林小雨怎麽說,許細溫失去這次的合作,是毋庸置疑的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孫頻頻遲到被梅大師趕走的消息,不胫而走。

希望她好的人沒幾個,等着看她笑話的卻有大把。

那天從梅東來那裏出來,林小雨很沉默,自始至終沒和許細溫說話。

估計是後悔了吧,應該的。

許細溫回了趟父母家,許順良和女朋友分手了,女方想要套一百四五平方的房子,許家買不起就分了。相比較父母的唉聲嘆氣和捶胸頓足的氣惱,許順良表現得很平靜。

“是我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許順良又問他姐,“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和一個有名氣的攝影師合作嗎?”

“黃了。”

“怎麽了?”

“是我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

許順良一愣,哈哈笑出聲。

許細溫覺得弟弟變得不一樣了,比以前成熟了。

她也不一樣了,比以前感情更少了,連自己都同情不起來了。

連續兩個女主角被解約,梅東來團隊急得團團轉,眼看時間越來越近,更是急躁不已。

梅東來卻是淡定得很,“沒有合适的,不參賽就是了。”

阿信最怕他說這樣的話,趕快打斷他,“多少人擠破頭想參加,只有你想着拱手相送的。”

“除非你能選出來一個,能讓我有靈感的女主角。”

“你的靈感,我怎麽知道什麽樣的人适合。”阿信想起一個人,遲遲疑疑地說,“要不找方琳,只是應急的……”

梅東來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阿信就沒聲音了。

團隊的人奔走在各經紀公司尋找合适的人,沒出去的,就在公司裏準備着随時開拍事宜。

梅東來的相機是由助理管着的,定期會清理裏面的照片。

今天閑着無事,就把照片導入電腦裏,一張張删減。

梅東來睡到下午才起來,醒來嗓子疼得厲害,端着水杯去外間倒水喝。

公司裏沒幾個人,外間只有助理在,正對着電腦,點鼠标。

“其他人呢?”梅東來聲音沙啞。

助理說,“出去找人了。”

“你在做什麽?”

助理回答,“删照片。”

梅東來站在飲水機旁,喝了一杯水,又倒了一杯,端着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眼神一晃,看到助理電腦上,一張照片,傾斜着的角度。

灰蒙蒙的天,飄動的窗簾蕩在半空,一個女人穿着寬松的浴袍蹲在牆角,她雙手抱着頭,手指間夾着燃燒着的香煙。

這是一張靜止的圖片,看着,卻仿佛能看到動着的窗簾,和女人手指上的香煙及味道。

頹敗。

“照片在哪裏拍的?”梅東來突然出聲,吓了助理一跳。

助理把照片返回來,“哪一張?”

“最後一張。”

“就是孫頻頻遲到那天,我在調相機,不知道怎麽把她拍進去了,已經删了。”

禍兮福之所倚,是種什麽感覺。

是一種中了五百萬,而自己根本沒買彩票,莫名其妙又興奮不已的感覺。

孫頻頻再次成為梅東來的女主角,只是這次的拍攝系列不再是原定的“美”,而是為孫頻頻量身定制的“頹”。

頹,一個出現在男人身上,會荷爾蒙爆棚的字,用在一個女人身上。

不合适,又挑不出來問題。

只是因為太合适了。

簡單的色彩,沒有濃妝豔抹的女人,蜷縮在牆角,擡手蓋在眼睛上,遮住太陽光,處在最俗的紅塵裏,卻又飄到半空去。

原來,女人頹起來,也是種味道。

梅東來憑借這幅照片,斬獲了攝影大賽的第一名,而照片裏的女人,也受到極大的關注。

孫頻頻這個名字,一夜之間,紅遍了大街小巷。

梅東來看中了孫頻頻身上與衆不同的特點,觀察越多越篤定自己的直覺。許細溫是勤勤懇懇的,可她絕不是看起來的那麽乖巧聽話,這個女人,有自己的主場。

梅東來再接再厲,又拍了一個系列照片,女主角仍舊是孫頻頻,這次的主題是《廢》,是他攝影展的準備作品。

昨天,你可能不知道孫頻頻是誰,今天,因為這個名字,你耳朵要磨出繭子來。

孫頻頻走紅了,用她的職業,光明正大地走入這個行業。

實至名歸地站在閃光燈下,感受着久違的稱贊和驚羨。

孫頻頻,找回了曾經屬于許細溫的那份榮耀和自信。

越來越多的廣告、平面、節目邀約,紛至沓來,孫頻頻的藝人事業,紅紅火火地開張。

四個多月的上升趨勢,熱度不減,大勢所趨。

一個普通人,對孫頻頻的了解能從默默無聞到把她的作品如數珍寶,更何況是身處在圈子裏的郝添頌,想不去關注都不可能。

自從郝添頌受傷,郝添慨再次接管欣榮的工作。

當一篇略帶吹噓的文章再次占據極大篇幅的報紙,放在郝添慨桌上時,他玩笑着對弟弟說,“你終于把這灘爛泥糊上牆了。”

郝添頌看着報紙,目光沉沉。

他話變得很少,人也不如過去那樣張狂,內斂、穩重,是他現在的樣子。

郝添慨圖了個沒趣,他摸着自己的鼻子,“梅東來很看重許細溫,已經連用她幾次,現在都傳着,許細溫成了他禦用模特。”

“嗯。”郝添頌應了一聲,沒什麽表情改變。

郝添慨輕點着桌子,“你們都放下了?”

“找我還有其他事情嗎?”郝添頌擰眉,不耐煩問。

“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郝添慨慢騰騰地說,“梅東來團隊的人,找我借了許細溫幾天。”

“?”郝添頌不悅地看着故意賣關子的郝添慨。

郝添慨輕笑着說,“員工能賺錢,我當然放行。以為是要拍攝新的照片,只是多問了一嘴,才知道,沒有其他人去。”

“……”

郝添慨解釋,“沒有其他人陪同,林小雨都沒能跟着去,只有梅東來和許細溫。”

“你是不是閑得慌。”郝添頌忍不住,揶揄他哥。

郝添慨點頭,坦然地承認,“應該是的,我還打聽到,這次的拍攝主題是《空》,拍攝地點在G市的南山,孤男寡女的,又起這麽一個令人遐想的名字,真是……啧啧。”

“無聊。”郝添頌聽不下去了,推開凳子走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聽說梅東來花心得很,和他拍攝的模特,不少傳出來緋聞的。”郝添慨再接再厲地善意提醒。

等門關上,郝添慨把報紙折疊起來,放在不顯眼的地方,他滿意地轉着凳子,“這麽優秀的人,被梅東來拐走,實在太可惜了。”

郝添頌晚上有應酬,陪人喝酒,幾圈下來,喝得都有些高,個個聲音洪亮面紅耳赤的,放松警惕就八卦起來。

其中一個問,“郝總,孫頻頻是你們欣榮的藝人吧?”

“是吧。”郝添頌情趣缺缺,“欣榮藝人太多,我不記得有沒有這麽一個人。”

“我可是天天聽這個名字,尤其是我女兒迷得不行。”另一人說,“這不聽說我今晚要和欣榮的郝總吃飯,非要讓我幫她要簽名。”

“我鮮少去欣榮,這件事情恐怕辦不到。”郝添頌推辭。

別的人深醉,嘴巴把不住門,“孫頻頻現在什麽價格?她和梅東來是不是有一|腿,要不梅東來怎麽專用她,說不定……”後面的話不用說出口,咧着嘴呼哧呼哧地笑,粗鄙不堪。

郝添頌抿了抿嘴,飲了杯六十度的白酒,辣的喉嚨火辣辣的疼。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郝添頌從烏煙瘴氣的包間裏出來,沒有去洗手間,而是在樓梯間裏,抽了幾根煙。

孫頻頻,孫頻頻,她現在是孫頻頻,不是許細溫了。

是不是換個名字就能換個人一樣。

那天晚上她怎麽說的,“為了他和一枚只是受精的卵子,不值得她放棄大好前途”。

現在,她成功了。對她來說,是值得吧。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有沒有想起過那個存在過兩個月孩子呢?

應該沒有吧。

可他有,郝添頌現在一天睡三四個小時,看到關于嬰幼兒的廣告會想,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會想,聽到孫頻頻的名字,會想。

煙抽完了,煙盒被捏扁,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郝添頌去大廳裏拿煙,時間晚,酒店人不多。

電視機裏的聲音就格外清晰。

“煙。”

“孫小姐你好,很高興您今天能抽空參加我們的節目錄制,不勝榮幸。現在,孫小姐和喜歡你的觀衆們打個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孫頻頻。”

“哇是孫頻頻啊,最近我超級喜歡她啊,超級漂亮和有氣質。”服務員激動地捂嘴驚呼,連臺子前站着個人都沒發現,只顧着激動。

“煙。”郝添頌又說了一聲。

服務員沒問要什麽牌子,随意抽出了一盒,推過來,眼睛都沒離開電視機。

郝添頌把錢拍在櫃臺上,如果不長時間坐着,他腰椎不會有明顯的不舒服,那次受傷,傷得最重的竟然會是腿。一年多的修養,最終還是沒能讓它恢複正常,走路始終是跛着的,走得慢倒也不明顯,只是轉身時候,往往不舒暢會停頓幾秒。

就是這幾秒,他看到電視機上那個笑靥如花的女人。

華服在身、榮耀是環,舉手投足間不見過去的局促和不安,落落大方地侃侃而談。

這個女人,他認識嗎?

郝添頌問自己,他不認識。

“今天的采訪很愉快,謝謝孫小姐的配合,最後一個問題,我們都知道在演藝圈毫無背景,從默默無聞到現在的實至名歸,您一定付出過很多的努力。在您的努力裏,最讓您記憶深刻的是什麽?”

長久的沉默。

郝添頌以為不堅守崗位的服務員被領導發現了,急忙關了電視機,咧着嘴角,正要笑。

電視機裏發出聲音,“失去過一個親人。”

啪嗒。

燃盡的煙灰掉下來會有多重呢。

郝添頌卻覺得千金,傷得他體無完膚。

“那位先生怎麽了?”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服務員,沖着跌跌撞撞跑出去的那個背影議論點點。

“不知道,剛才他也看電視看了很久呢。”服務員說,“可能也是孫頻頻的粉絲吧,他不就是因為孫頻頻的一句話才情緒激動的嗎?”

另一服務員附和,“應該是,孫頻頻好了不起啊,失去親人還能堅持下來,太讓人佩服了。”

到G有多遠,郝添頌覺得,像一輩子那麽遠。

像夢裏的距離,能看得到卻怎麽都到不了。

像他和許細溫的關系,明明有關系,卻毫無聯系。

作者有話要說: 情節縮減了點,看着跳的不要驚訝哈~

辭職了,新工作還沒找到,這幾天在家空閑有時間碼字,多存稿點。

下篇寫《他媽,要給她當後媽》,昨天試了下,手感還不錯,存稿多點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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