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孫頻頻

等了快兩個小時, 節目采訪剛結束, 林小雨就跑上臺,輕聲對孫頻頻說, “郝總來了,在後臺。”

“他來做什麽?”孫頻頻也是一愣,那天他帶走郝甜穎, 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林小雨說, “他身上有血,神情有些奇怪。”

“他受傷了?”

林小雨搖頭,“問他, 他什麽都不說,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林小雨補充,“做為朋友。”

“節目組說要聚會。”孫頻頻不太願意見郝添頌,每次見他, 她就至少幾天緩不過來情緒。

林小雨說,“這邊我幫你解釋,你去吧。”

張揚遠遠看到林小雨, 又見孫頻頻離開,林小雨不知在做什麽發呆, 他抿着嘴角走過去,故意伸着手臂去觸碰她身後牆壁上懸挂着的畫作, 把她自然地圈在胸前。

林小雨感覺到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靠近,如臨大敵地往後退,後背貼在牆壁上。周圍是正在走在走去的工作人員, 她覺得不自在,推張揚,“放開。”

張揚不但不離開,反而彎腰,和她離得極近,“晚上聚會,你也一起來。”

“我晚上有事情。”

“什麽事情?”

“要去超市買東西,要帶輕輕……”林小雨不知自己怎麽這麽沒出息,她稍微鼓了勁,推開張揚,态度強硬,“反正我有事情。”

“孫頻頻是不是走了,我剛聽到你和她說郝添頌?”張揚滿意地看着林小雨瞪他的樣子,他笑得得意,“孫頻頻不出現,你這經紀人代替也是應該的吧。”又說,“要買什麽東西,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女兒?我長這麽帥,她一定會喜歡我的。”

“……”

孫頻頻覺得林小雨形容是有些差別的,如果郝添頌真的受傷嚴重,他應該先去醫院,而不是來這裏找自己,所以她站在郝添頌面前,看着他身上的血跡的時候,覺得林小雨的确是誇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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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是有些多,可分部集中,只是手臂和前衣襟上,已經幹涸,顏色有些重。

“你找我?”孫頻頻鎮定地問,“什麽事情?”

郝添頌站直,明明只是隔着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那是永遠無法跨越過去的鴻溝,他想,如果他邁過去一步,她至少會後退幾步吧。

所以他沒動,只是說,“你有時間嗎?可以和我去趟醫院嗎?”

“為什麽去醫院?”

“我妹妹,她在醫院,她想見你。”

第二次,他來找她,還是因為郝甜穎。

孫頻頻記得他上次,把自己叫去後說的話和表現,以為他又是來奚落自己的,“你妹妹住院,我為什麽要去?”她冷冷地說,“據我所知,我弟弟這幾天一直在家,連門都沒有出過,應該沒有再去招惹你妹妹吧。”

“她懷孕了。”郝添頌說,“可能流産了,請你去看看她。”

孫頻頻完全可以說,那和我有什麽關系。可她到底沒那麽狠,“怎麽回事?在哪個醫院?”

車,還是郝添頌開,可他一直手抖,幾次沒能發動車子。

許細溫看不下去,說,“我來吧。”

郝添頌勉強笑了笑,讓開位置,坐到副駕駛位置。

許細溫綁安全帶時候,瞥了他一眼,“你臉色不好,哪裏不舒服?”

“沒有。”郝添頌搖頭,有些傻呆呆的,“血不是我的,是穎穎的,她摔下來……她流了很多血,醫生說她懷孕了……說孩子保不住。”

郝添頌說得斷斷續續又艱難。

許細溫沒吭聲,靜靜地聽着,心想,他應該是被郝添頌吓到了,才會這麽語無倫次。

沒想到,郝添頌又問她,“孩子沒的時候,你是不是也疼?”

許細溫一愣,怔忪了很久。

恰好有大貨車迎面過,她也沒反應,還是郝添頌幫她打方向盤閃開。

許細溫稍微穩定情緒,她甚至扭頭沖郝添頌笑了笑,“不疼,我是去醫院預約後做的手術,有麻醉有心理準備有……”

她說着,見郝添頌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裏是無邊際的疼痛,她知趣地住口,沒有再繼續描述,那個孩子是怎麽離開她的。

車子是許細溫開去醫院的。

許細溫見到了郝甜穎,旁邊是垂着的輸液的管子,應該是被拔掉了,臉色蒼白,唇色也是白色的。

郝甜穎見到許細溫,叫她,“姐姐。”

“為什麽不肯手術?”

“我不想失去他。”眼淚順着郝甜穎臉頰流下來,可她卻是笑着,“順良呢?他有沒有想我?”

“你不舒服要少說話。”許細溫有些無措,“你哥哥在外面,我叫他進來。”

“不要叫他,我不想看到他們。”郝甜穎說,“我哥哥做了傷害他姐姐的事情,我騙了他,他肯定生氣了不肯見我了,可你是他姐姐,見到你是一樣的。”

許細溫不知道她是什麽邏輯,“你想對我說什麽?”她頓了頓又說,“或者對順良轉達什麽?”

“姐姐你好聰明。”郝甜穎竟然還能笑着稱贊別人,她笑起來眼睛是彎彎的,該是個甜美幸福的姑娘,而不是躺在蒼白的床單上,冷汗和眼淚一直流。

“你叫我姐姐,我就和你說些對你好的話。”許細溫想了想說,“手術還是早些做比較好,你又流了很多血,孩子……它只是一顆受精卵,還沒成形,沒了就沒了,你該為自己想想。就像我和……你哥哥,現在不是也各自過得很好嗎。”

“如果連孩子也沒了,順良更不會來見我的。”郝甜穎固執地說,“姐姐,你知道我多害怕嗎?害怕失去和他唯一的聯系,害怕再也見不到他,害怕以後的生活裏再也沒有他。”

許細溫想,我知道啊,我知道冰冷的器械在身體裏時候的感受,知道那是怎麽的心如死灰,知道硬生生的把那個人從心裏從生活裏從身體裏剝離,是怎麽的害怕。

可害怕又能怎麽樣,是愛,也是癌,早晚都要清理幹淨的。

“不知道。”許細溫說,“我會向順良轉達,會不會來見你,我也不知道,不過還是勸你手術要盡快做。”

郝甜穎像是自言自語,“哥哥們總是說,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把那個人留在夢裏,忘記就好了。可是和他在一起時候那麽快樂,我不想忘不想留在夢裏,我想一直記着他,就算死。”

“不值得,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更喜歡的人,那時候只會嘲笑現在的幼稚想法。”

“如果不是住在你的心裏,那麽到哪裏都是客死異鄉。”郝甜穎笑着,是那麽無畏,“姐姐,你有沒有不顧一切,豁出去命一樣的愛一個人?”

許細溫從病房裏出來,她有些怔愣,尤其是看到站在對面的郝添頌。

許細溫,你有不顧一切地恣無忌憚過嗎?

許細溫,就算愛的熱烈的時候,你有想過為他豁出命嗎?

沒有。

許細溫從來沒有,她從來沒有像郝甜穎一樣決絕過,為了一個不知道值得不值得的人,那般的決絕要用生命做籌碼。許細溫最讨厭賭,所以在要開局以前,她已經放棄了這個游戲。

如果過去,就算被誤會,她不是沒有機會解釋的,可她的卑微,讓她在郝添頌面前,開不了口,害怕他會嘲笑擔心他會不屑一顧。

就算現在,她足夠強大足夠有玩游戲的賭注,可她還是不敢,上一次的失敗記憶太過深刻。

和郝添頌在一起,想到的詞語就一定是傷害。

為了避免他傷害她,所以她主動出擊,傷害他,就是保護自己。

不知什麽時候,郝添頌走到她面前。

許細溫擡頭看他,眼神恍惚飄渺,她有些記不清楚和郝添頌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她又是為什麽喜歡上郝添頌的,又是為什麽這樣讨厭他的?

“細細。”郝添頌聲音沙啞叫她的名字。

許細溫撇開頭,沒有和他目光對視,“你還是勸她做手術吧,我也不知道順良會不會來見她,就算見了又能怎麽樣,他們沒有結果的。她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比這個更……”

郝添頌突然伸手抱住她,緊緊的,他埋首在她勁窩裏。高大的人彎着脊椎,把一半體重壓在她身上,那麽無助又那麽絕望。

“重要。”許細溫把最後一個詞補充完。她的手垂在身側,沒有推開他,也沒有給他安慰的擁抱。

“細細,對不起對不起……”郝添頌趴在她肩膀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重複着三個字。

許細溫覺得自己那一刻內心竟然可以那麽平靜,她擡起沉重的手臂,僵硬地拍着郝添頌的後背,“沒關系啊。”

許細溫不知道,郝添頌到底說的是對不起她,還是對不起那個根本沒有成形的孩子。

如果是前者,沒關系啊,因為現在他對她來說,只是有些過節的陌生人;如果是後者,更沒有關系啊,那只是一顆受精卵,連胎兒都不太算。

在回去的車上,許細溫額頭抵着冰涼的車窗,腦袋裏亂哄哄的。

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睡着前想到,剛才郝添頌似乎說:為什麽他沒有死,如果他用死做威脅,是不是就能為他和許細溫争取到一絲的希望。

“還好你沒有那麽做。”許細溫閉着眼睛嘟嘟囔囔地說,“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我還怎麽理直氣壯地說,我比你付出得多呢”。

許細溫覺得郝添頌今天失态地崩潰大哭,大概是看到郝甜穎,想到了過去幼稚的自己,流下的慚愧的淚水吧。

在那樣的年齡,他擁有那麽多,他怎麽可能會想到用死亡去威脅家裏人呢,争取到談判的機會呢。

其實不止他,連她也不能做到,所以當知道有一個孩子後,她是害怕是急于解決掉這個麻煩。

在那樣的年齡,她擁有那麽少,她怎麽可能會再用一個孩子去捆縛住自己本就乏味慘淡的人生呢?

原來他們都更愛自己啊。

“你說什麽?”開車來接她的是鄭馳文,聽到她口齒不清在說什麽。

趁着等紅綠燈,鄭馳文湊過去聽,聽到孫頻頻說,“郝添頌,再見。”

鄭馳文把垂在她臉上的頭發揮開,想更清楚看清她的臉,指示燈提示通行,他只得放棄。目視前方,心裏竟然前所未有的慷慨激昂,大概是看到郝添頌一動不動地看着,許細溫跟他走的樣子吧。

此刻在許細溫夢中的,卻是初認識時候郝添頌的模樣,他們正在揮手告別。

就像她剛才對郝添頌說的:除非時光倒流,否則她絕不會讓自己再受半分委屈。

她清楚看到她說這句話時候,郝添頌臉上的絕望表情。

是啊,時間怎麽可能會倒流。

她和郝添頌,怎麽可能還會有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呀,把兒子和兒媳婦拆散了,我咋這麽愧疚呢?

這文是HEHEHEHE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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