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柳玉宛從竹雲苑回來,木着一張臉, 一句話不說, 直奔內室寬衣。

未讓丫鬟紫鳶進來伺候,柳玉宛站在花梨木花鳥屏風後頭,急匆匆脫掉外頭的一件蓮青色繡如意雲紋妝花褙子, 再寬下中衣, 最後将束在腰間的一圈用生娟囊做成的藥包布袋, 慢慢解下來, 置于檀木盒子裏,使藥氣不散。

明日起身時,再悄悄将藥包布袋束在身上,去竹雲苑,找韓氏一起談笑玩樂。

“此藥包是由麝香、紅花等一些活血藥物制成,是西域那邊的奇藥。你帶上此藥包,假意接近韓氏,不出十日, 韓氏必定滑胎, 到時我再想法子在她的藥裏下毒,除之而後快。”

那日在明霞寺的廂房中, 陳錦蘭對她說的話言猶在耳。

可也奇怪,這都十數天過去了,韓氏依然好好的,能吃能喝,精神頭也好的很, 一點滑胎的跡象都沒有。

她略通藥理,陳錦蘭給她的這個藥包,懷孕的人能滑胎,一般女子接觸多了也會不孕。

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損招,雖說隐秘,不易被人發現,但是接觸的天數越多,她越有危險。

要知道,離這害人的東西最近的,可是她。

藏好盒子,陳錦蘭曼聲喚了丫鬟進來,伺候換衣洗漱。

臨近飯點,提膳的小太監回來了,紫鳶接過膳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将裏頭的飯菜一一取出來,高興道,“今兒菜色不錯,足足六樣菜,有夫人愛吃的鹌子水晶燴,和糟香鴨肉,還有一道滋補養身的人參雞湯,點心是另外的,也有三四碟子,還配了一壺牛乳。看來啊,您多去竹雲苑走動走動,和韓氏打好交情,還是很管用的,連膳房的人都不敢怠慢了。”

柳玉宛聽後,秀麗的臉上并未浮現半分悅色,只淡淡道,“韓氏人不錯,沒架子,和她說話也很輕松,是個好相與的。”

如果沒有她和鄭昊的事被人發現,她犯不着去害人家。

柳玉宛來到桌前坐下,接過紫鳶遞來的象牙筷子,夾了一塊繪鹌鹑,送入口中,香酥肉嫩,做的十分入味。

想起每回去竹雲苑,看到滿園花開如雲的好景致,還有韓氏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樣都是精致講究,王爺真夠寵韓氏,什麽都給她最好的,無可挑剔。

王爺甚至為了哄韓氏,在府裏養了個皮影班子,就為了韓氏煩悶時,叫過來演兩場皮影戲,給她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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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能分得王爺一分寵愛,日子應該過得比現在舒坦。

所以,她心裏隐隐的,還是想要韓氏滑胎的。

翌日清早,柳玉宛洗漱過,用完早膳,就往竹雲苑去了。

身上還是帶着那個藥包的。

琉月剛吃完早餐,用茶水漱過口,就聽見外邊通傳,說是柳侍妾來了。

琉月出門迎接,“柳姐姐,你來了,今日還要看皮影戲嗎?”

柳玉宛帶了針線筐來,“我新學了幾個時興的花樣子,坐下來繡花如何?”

琉月其實對女紅沒多大興趣,但是柳玉宛都把針線筐準備好了,總不好說不想繡花,敗壞興致,便吩咐小荷備下針線,和柳玉宛坐在亭子裏,認真做了起來。

柳玉宛挨坐在琉月身旁,一邊繡,一邊打聽,“妹妹懷了身孕,近日可好?”

琉月眨眨眼道,“我挺好的,多謝姐姐關心。你給我做的藥枕,我一直用着,睡眠很好。”

其實,她根本沒懷孕,這幾日和王爺商量着,不小心摔一跤,裝作流産糊弄過去。

“那便好。”柳玉宛淺淺笑了笑,再繡花時就有些心不在焉。

正專心繡着碧荷葉子,突然聽到福安的聲音,“王爺駕到!”

“王爺來了。”琉月和柳玉宛立刻放下手中的團扇,起身行禮,“妾見過王爺,王爺萬福。”

“免禮。”蕭煊闊步走來,臉上笑意清朗,“琉月,你看誰來了?”

琉月往他身後看去,雙目忽而一亮,聲音裏添了喜色道,“杏婵姐,好久不見,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陸杏婵穿着一身煙紫色對襟衫子,風塵仆仆,一見到琉月就笑得合不攏嘴,“我來京城有事,順便過來看看你。”

“哦,原來是這樣。”琉月拉住陸杏婵的手,“既然來了,可要多住幾日。”

兩人親密說着話,柳玉宛識趣地道,“既然來了客人,妹妹好好招待着吧,妾先回了。”

“好的,回頭有空再找你玩。”琉月喚來小荷,“你去送送柳姐姐。”

柳玉宛向蕭煊又福了福身子,走到陸杏婵身邊的時候,卻被她叫住,“等等。”

柳玉宛看向陸杏婵,有些不解,“請問這位姑娘,叫我何事?”

陸杏婵抓起柳玉宛的手腕,兩指并攏,搭在她的手腕上,把完脈,自上而下打量她兩眼,眉心輕蹙,“你得了寒症,而且致使你得此症的藥物,就在你的身上。”

柳玉宛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逝,吞吐道,“姑娘何出此言?什麽寒症,妾聽不明白。”

“王爺,我要搜她的身。”陸杏婵請示道。

蕭煊的鼻子靈,方才也隐約聞見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轉身後道,“本王準了。”

陸杏婵伸手摸向柳玉宛的腰側,扯開她衣衫的結帶,将那個藥包拽了下來。

她拔下頭上的一根素銀簪子,戳破藥包,撚了一點藥粉,湊在鼻尖聞了聞,“王爺,琉月,此物乃是由麝香、紅花等藥配制而成,藥性極烈,發散的藥味很淡,常人不易察覺,孕婦長久接觸此物,便會滑胎,即便是一般的女子聞了,也會對身子不利。”

小荷捂着嘴,驚叫道,“柳夫人這些日子,頻繁來找夫人,她身上帶着這種東西,每回都和夫人坐得近,肯定是想讓夫人聞了這藥,從而陷害夫人腹中的胎!”

琉月側目看向柳玉宛,心已涼了半截,“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柳玉宛的臉色早已慘白,緊咬着唇瓣,身子也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我……”

蕭煊怒喝,“柳氏,你為何陷害琉月和她腹中胎兒?可有人指使?快給本王如實招來。”

柳玉宛理好衣衫,忙跪下,磕了個頭,“王爺,妾知錯,妾是嫉妒韓氏得寵,才會一時迷了心竅,做下錯事。”說完,又補充道,“一切都是妾一人所為,無人指使。”

陸杏婵神色疑惑,顯然不相信,“此藥來自西域,有錢也很難買到,你一個王府侍妾,出行不便,從哪裏得來此藥?”

柳玉宛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蕭煊神色不耐,“柳氏,你若照實招來,本王會網開一面,不殺你,也不會動你爹柳主事。否則,本王不會手下留情。”

“王爺。”柳玉宛面色灰敗,哭哭啼啼道,“是陳國公府嫡女,陳錦蘭,她指使我做的。那日我前往明霞寺上香,她威脅我,讓我用這個藥包除去韓氏的胎。等事成之後,她再想辦法在韓氏的藥裏下毒。”

“竟然是她?”琉月回想道,“我記得太後壽誕那天,我用一副蝴蝶壽字,搶了陳錦蘭的風頭。難道就是因為這個,陳錦蘭懷恨在心,想借柳玉宛的手害死我?”

這女人,好歹毒的心腸,而且瑕疵必報,真可怕。

“恐怕不止這個原因,等會再與你細說。”蕭煊冷聲吩咐,“柳氏,陷害本王未出生的孩子,罪孽深重,今已供認不諱,将其關押地牢,嚴加看管。”

“是,奴才遵命。”福安擺手,叫來侍衛,“把柳氏關入地牢。”

柳玉宛被人帶下去之後,蕭煊揮手,屏退所有下人。

陸杏婵拉她在漢白玉雕花石桌旁坐下,“來,我給你把把脈。”

“好的。”琉月伸出手腕。

陸杏婵細心為她把完脈,從随身帶着的錦囊裏,掏出一顆藥丸,送進她的嘴巴裏,“你接觸那個藥包好長時間,寒氣侵體,所幸并不嚴重,這顆藥丸專治虛寒之症,服下之後,好好休養個十天半月,便可無礙。”

“多謝杏婵姐。”琉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咽下藥丸,“對了,杏婵姐,我假懷孕的事,王爺跟你說了吧?”

“說了。”陸杏婵把錦囊紮口,收起來,“這次我來京城,也是王爺吩咐的,給你看看這裏。”

陸杏婵說着,指指自己的腦袋。

琉月一下子來氣,惡狠狠瞪蕭煊一眼,“你到現在還懷疑我腦子有毛病,幻想出那些話來騙你嗎?”

蕭煊讪笑,“本王也是為你好。”

琉月握緊小拳頭,沖他揮了揮,“我看你是皮癢找打。”

陸杏婵看這兩人打情罵俏,撲哧一笑,“我剛剛給琉月看過了,她這裏,無礙。沒有失憶,也不是什麽失魂症,放心吧。”

蕭煊颔首,“辛苦你百忙之中跑這一趟,對了,三哥的蠱毒怎麽樣了?”

陸杏婵回:“我正要說這個呢,我前日研制出解藥,給王爺服下,蠱毒已經解了,不日便可痊愈。”

“真是太好了!”琉月拍了一下手,驚喜連連,“這是天大的喜事,得開幾壇子酒,好好慶祝一下。我們等下,和杏婵姐一起去南秀山看望王爺吧。”

蕭煊搖頭,“你現在不能去。”

琉月噘嘴,“為什麽啊?”

蕭煊挑眉,似笑非笑,“因為你要坐小月子。”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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