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隔離開來的大廈裏到處都彌漫着血腥的味道,樓下的警笛轟鳴着,将人的耳膜刺得脹痛。
廁所最裏面的隔間裏,少女悠然坐在馬桶上晃蕩着雙腿,她不時從袋子裏抓出薯片往嘴裏送着,在望着對面牆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片血漬時,神色淡然。
“嗒、嗒、嗒...” 從走廊裏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正有節奏地在她耳邊回蕩着,愈發靠近這裏。
忍冬伸向薯片的手停頓在空中,在看到那雙黑皮鞋時勾起唇角,“好慢。”
狡齧慎也放下槍輕輕舒了口氣,面前的少女在命案面前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淡定,更确切地說是一種冷漠,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角的醬料,微微翹起的唇在陽光下紅得有些詭異。
“看來是結案了,殺人魔不就在我面前麽?” 狡齧慎也搖搖頭,輕笑着嘲諷地說。
“哪有,我只不過是案發時剛剛好在現場而已,去大廈樓頂看風景,正如之前跟你們說的那樣。”面對狡齧的嘲諷,忍冬也不在乎,将手中的薯片遞到狡齧面前。
狡齧搖了搖頭,看着忍冬說道:“過一會刑事科的大家都會過來,你順便認識一下。”他的話音還未落,幾個雜亂的腳步聲便從門外的走廊裏傳來。
“本來是臨邊省市的案子,結果相似的犯罪突然出現在了厚生省,呀嘞呀嘞,這樣下去整個案子會被徹底推到我們身上的,真是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老大叔抱怨的聲音響起,話落,忍冬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精明卻親切。
為首的老大叔嘴唇上帶有傷疤,機械化的左手也十分明顯,應該是一名身經百戰的老練刑警。
剩下的“獵犬”們都傲慢随意地湊到了狡齧前,沒有絲毫緊張感。
“這是新成員,霧隐忍冬。”宜野座伸元表情平淡地将忍冬介紹給大家。
“歡迎你,年輕的小姐,我是征陸智己。”為首的大叔友善地向忍冬眯着眼笑了一下。
“六合冢彌生。” 說話的是組裏除了忍冬外的另一位女性,她有着蒼白的膚色,利落幹練的黑色馬尾,淡淡的黑眼圈總給人一種沒有休息好的感覺。
在這時,忍冬突然感受到一道視線,便循着視線的方向定格在了一雙富有侵略性的黑眸上。
“厲害呀!你就是讓狡齧這家夥顏面掃地的那個少女吧?啧啧,明明就是可愛的女孩子...”黑眸的主人說起話來,眉眼上挑着。他在這時突然走近忍冬跟她握手,另一只手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向忍冬的屁|股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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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山!” 狡齧慎也出聲喝止,卻驚訝的發現忍冬以極快的反應掙脫佐佐山光留的手,并閃身躲開他的騷擾。
雖說忍冬被接納成為警力的一員、和大家一起行動,但沒有受過體能、專業知識的訓練大家也心知肚明,所以在場的人都對忍冬的反應之快有些意料之外。
“自重哦,執行官。”忍冬笑了。
又來了。狡齧慎也看着少女勾起的嘴角不由倒吸口涼氣,他每次見到霧隐忍冬這種笑容時都會感到後脖頸發涼,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時給他留下的陰影吧。
“好,我們來看一下資料。”宜野座及時打破尴尬,帶大家很快進入狀态,卷動着各自手中的情報終端。
“這次的受害者是一位叫渡邊松子的女性,27歲,單身獨居,是這所公司的普通職員。案發時被發現以耶稣受難的姿勢釘在這堵牆上,”宜野座停頓了一下,擡頭看了眼身旁的這堵牆。
“這是鑒定科傳來的現場資料。”
忍冬用手指切換畫面,在看到那個皮肉外翻、全身浸滿血污的女人時,捂住嘴幾乎要吐了出來。她馬上移開視線,試着将注意力轉移,這個世界的人真會玩,屍體都會被玩出這麽多花樣。比起他們,阿茲卡班的囚徒們在殺人創意上可實在應該加把勁,被“阿瓦達”死咒量産出來的屍體們總是安靜祥和地閉着眼,英國佬也是時候該創新一下了。
“大家看看,能找到這些受害者的共同點嗎?”宜野座的聲音将忍冬的思緒拉了回來。
“清潔工是随後被發現□□全身倒在庫房裏的,這個罪犯應該是…”狡齧慎也停住了嘴邊的話,注意力轉移到明顯缺乏興致的Sting身上,“霧隐,你怎麽看?”
原本發呆的忍冬回過神,淡淡看了眼牆上的血字,又粗略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情報,開口道:
“這個人挺有文化的。”
“我沒讓你誇犯人...”狡齧扶額。
“惡正猶如覆蓋在獨孤表面黴菌那樣繁衍,常會使整個世界覆滅。”忍冬嘴裏咀嚼着牆上的這句話,喃喃道:“阿倫納特、尼采、莎士比亞...這些話無一不出自名家之手,所以罪犯的文化水平應該很高,最起碼應該很愛讀書,喜歡看書的人會成為圖書館、書店、網上書店的常客,這些記錄我們用警署後臺系統就能拿到。”
六合冢彌生在忍冬說話間就已經調出資料,“這座城市有1330多萬常駐人口,而經常光顧書店圖書館的人有450萬。”
“頻繁浏覽訂閱包括三支伏流、英國文學的有多少人?”忍冬接着問。
“30萬!”
“30萬人裏登記在冊、有宗教信仰的有多少?”
“6萬。” 征陸智己盯着屏幕低沉地說,“日本并不是個信仰國家,所以教徒占很少比例。”
“不,讓我們回到30萬人口那裏,因為喜歡聖經與相關文化的人不一定是教徒。” 狡齧出聲提醒道。
“那這30萬人裏最近出現在各個案發地的有多少?” 忍冬微微皺眉問。
“根據交通、網絡票務系統數據,按照案發順序依次出現在不同省的,只有...” 六合冢彌生頓了一下,驚訝的擡頭道:“13人。”
“等一下,光是這樣判斷也太草率了...”說話的,是一臉愕然的宜野座伸元,他顯然沒能順利接受忍冬幾人的推理。
“可不是‘草率的判斷哦’,是獵犬的直覺。”佐佐山開口,他旁若無人地點起一根煙笑着盯着忍冬看,“狡齧,你這家夥還挺能挑,從大街上随意撿都能撿到一條獵犬。”
感受到忍冬抱怨的視線,狡齧低頭嘆了口氣,他皺了皺眉頭:“不要把煙吐到我臉上,佐佐山。”
“要抽嗎?狡齧?”
“說了多少次我不抽煙...”
“那就先到這裏,宜野帶着他們繼續追蹤這個案子,我去帶霧隐熟悉一下流程。” 狡齧收回手中的全息投影,出了大樓後便有自立機将幾人的支配者運了過來。
大樓周圍聚集了很多人,忍冬在見到陽光的一剎那瞳孔猛烈地收縮,然後,她看到被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把支配者。
“這把支配者,現在屬于你了。”狡齧将支配者遞到忍冬手裏時,看不到少女眼中的興奮,相反的,他能感覺到少女眼底厭惡。
“好重。”忍冬用手托着槍,這又大又重的東西幾乎要壓折了她那纖細的手腕,“我們去哪裏?”
“随便逛逛,主要讓你知道怎麽用這把槍。”狡齧和其他人都沒有拿支配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忍冬的衣着說:“下次你也要穿制服。”然後拿過忍冬的支配者別在了自己腰間。
二人和宜野座組分別後,穿過人群往地鐵站走去。
“像地鐵站、商場這種人流大的地方,最容易發生犯罪。”狡齧說着,随着人流擠上了地鐵。
“只讓我接觸到這種小偷小摸的犯罪是看不起我嗎?”忍冬擡頭看着狡齧小聲說。
狡齧目不斜視,靠在車廂角落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乘客,低沉的聲音緩緩道:“那種重大案件你不用太着急,以後多的是,到時候不要讓我看到你的軟弱就好。”
“切。”忍冬不屑地哼了一下擡眼漫無目的的看着頭頂的換乘路線圖,卻在這時看到身旁的狡齧有所行動,狡齧無聲無息地融進乘客裏,伸手摸向褲子口袋裏的冰涼手铐,他眼睛游移向別處,并不望向罪犯。
順着狡齧的視線縫隙望去,忍冬看到了一個背向自己的男人正肆無忌憚地将手伸到別人的包裏。
“...”他剛要低聲示意,卻不見忍冬的身影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狡齧将手铐的一頭铐在自己手腕上,看準了目标,迅速将那一頭靠在了對方手上,整個抓捕過程不到幾秒,幹練精準。
“請配合我慢慢後退,然後轉過身來。”耳邊傳來地鐵報站的聲音,狡齧以不被人注意的姿态趴在男人耳邊悄聲命令着,卻在那一秒對上了一張錯愕至極的臉。
幾乎在同時,他聽到女孩的一聲驚叫:“看看你幹了什麽好事?!監視官大人!!!”
霧隐?狡齧低頭,看到了突然出現的忍冬,以及手腕上與自己這邊相連的手铐。
“......”狡齧無語,在瞬間反映了過來,低聲咒罵了句“可惡”,便瘋了一樣地跑出車廂,一眼看到了那個混進人群裏的狡黠身影。
“喂!你扯疼我了!”忍冬被他拷着,踉踉跄跄跟在這個瘋狂奔跑的男人身後,這一切情景都是那麽熟悉,讓她回想起第一天的時候。
“誰叫你輕舉妄動打草驚蛇,這個犯人太狡猾。”狡齧悶聲“嘶”了一下,手铐的邊緣摩擦着自己的手腕,兩個人的動作不同步,霧隐那邊好像和他對着幹一樣,總是将力往反方向拖着。
“站住!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狡齧也是踉踉跄跄地跑着,好像身後拖了個大拖油瓶一般,肢體變得極其不協調,跑起來西裝飛揚的樣子像一只被繩結捆住腳的燕子,看上去顯得很滑稽,“可惡,你是有多重,不會快跑幾步嗎?!”
“欺負我腿沒你長沒你跑得快嗎?!哪有把自家執行官拷起來的監視官?!說你可愛都對不起我良心!!!”忍冬實在跑不下去了,她大口喘息着,感覺肺都要炸了。
“磅當!”兩人腳步絆到了一起,一個狗啃泥跌倒在地。體重更重一些的狡噛慎也自然是更倒黴,先着了地,磕了牙,然後被當成肉墊,承受了少女的整個重量。
天,如果這就對于自己當初粗暴對待少女的懲罰的話,他寧願在當時放下自尊和她好好道個歉。
中央廣場,兩個人眼神呆愣坐在噴水池前,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土,狼狽至極,引得過往的行人向這邊投來各種目光。仿佛是為了增強喜劇效果,不時還有鴿子肆無忌憚地從他們頭頂飛過,然後撲扇着煩人的翅膀大方地落在狡齧和霧隐的頭上、肩膀上。
“喂,你別靠的那麽近。”忍冬狠狠瞪了眼身旁的男人。
“你以為我想?”狡齧也是沒好氣地答道,“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跟丢人。”
“要不是你丢了手铐鑰匙我們也不會被铐在一起現在還被路人當成雜耍動物看。”忍冬忿忿不平,卻又馬上唉聲嘆氣道:“大叔,你看,從我們遇到的第一天,就諸事不順,我們該不會真是冤家...”
Sting怨念頗深地盯着正落在狡齧頭上的一只鴿子,她是多麽想用奪魂咒控制那只鴿子,好讓它在這家夥頭頂拉一泡鳥糞呀。
“我今年才24歲,受不起你這句大叔。”狡齧慎也咬牙說道,心想這個女孩一定是自己的克星,自從她出現以後,自己總是很容易被激怒。
看來回去後有必要定期做心理維護了。
“大叔...”
“又怎麽了?”狡噛慎也不耐煩地回頭狠狠瞪着女孩,卻發現她的神情有些不對頭,“我想上廁所,很急。”女孩咬着牙,十分堅定的如是說着,語氣斬釘截鐵不容人提出質疑。
“啧。”狡齧的臉有些扭曲地糾纏成了一團,,整個人散發出陰沉的氣場,視線卻已經開始尋找附近的公廁。
“對對對,你蹲下來呀!”
忍冬他們看準了時機,終于抓了個沒人的時候溜進了女洗手間,因為手铐的原因,狡齧只能随忍冬一同蹲下,以一種別人看來極其猥瑣的姿勢全身緊貼在隔間的門上。
“好了沒...”狡齧慎也咬牙切齒,因為一只手被牽制,他不得不壓低脖頸,而這種不舒服的蹲姿開始讓他有些腦供血不足。
“就好啦~”忍冬在門的另一邊心情大好地偷笑着,卻與此同時聽到外面一個女人的尖叫,“流氓!變态!來人啊抓變态!”
“女士你誤會了,請你冷靜,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的,霧隐快出來!”隔間的另一邊狡齧的語氣已經帶着慌亂,不容分說,忍冬已經聽到了雜亂的拳腳重重地落在一個人的身上,以及狡齧那接連的吃痛的悶哼。
“嘶——”因為受力的原因,忍冬伸到外面的手腕也被牽扯而被鋒利的手铐摩擦的生疼,不過她還是咬牙忍住,并且裝出為難的樣子,輕輕對門外的人說,“哎呦我鬧肚子了,肚子好疼...”這麽好的報仇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步子奇快、陰沉着臉走進警署的兩人一路上引來很多人圍觀,不過他們已經不在乎了:優雅誠可貴、尊嚴價更高,若為手铐故,二者皆可抛。哪怕是0.1秒鐘,狡齧和霧隐連0.1秒鐘都不願意與對方铐在一起多待下去。
在看到手铐相連的二人時,辦公室的人們都愣住,以宜野座伸元為首,在看到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狡齧時,他表情尤為錯愕。
“喲,第一次合作怎麽樣?”佐佐山壞笑着看着兩人狼狽的模樣。
“糟糕透頂!”
“糟糕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