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騰和忍冬站在了西比拉系統的中樞面前,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站在一旁的是上次被槙島當做誘餌的義眼男,他顧不得忍冬和騰,拿着自制的槍呆立着。

“這東西就是,西比拉系統的本體。”義眼男像是從心底發出了愉悅的笑,“都用不着摧毀,只要公諸于世,這個國家就完了...”

義眼男的話被忍冬刻意隐去了,因為除此之外她感知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局長...”

話音未落,同樣感覺到異樣的義眼男在回身的剎那開了槍,裝着濃硫酸的子彈射進了禾生壤宗的身體裏。

不對勁。忍冬的眼睛瞪大成了圓形。全身機械化的局長,身上挂着殘破的皮膚,她的眼神空洞得像木偶,被濃硫酸腐蝕的地方還冒着煙和火星。

“對象的威脅判定更新,執行模式·致命·抹殺·請慎重瞄準。”禾生歪歪扭扭地舉起支配者,義眼男直接命中後當場死亡。

他的血和肉片被濺到了騰和忍冬身上。忍冬此時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地方是什麽東西?西比拉系統是什麽?而局長...又是什麽怪物?令人疑惑的事太多了,而她不能再想下去,因為禾生的支配者已經瞄準了騰。

本是麻醉模式的支配者竟突然變了形,沒有任何通告就直接變成了致死模式。

“等等!...局長!”在看到騰的表情時,忍冬鼻子一酸,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佐佐山的模樣。那家夥也是像現在這樣,被悄無聲息地掩埋在了一堆秘密下面吧?

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忍冬發現自己正展開雙臂擋在騰面前。

可是這樣有什麽用呢?沒有了魔杖的自己...難道要在這裏就死掉嗎?最起碼也要見到槙島完全消失的那天,最起碼也要确認,她的慎也好好活了下去才可以認輸。

像是聽到了忍冬內心的祈禱,局長的支配者遲疑了。

“來談判吧局長。”忍冬已顧不得思考局長為什麽會單獨對自己手下留情,眼下只要出現一絲希望也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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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标本事件二系簽了緘口協議那樣,騰和我也可以保證對今天的事緘口不提。”

支配者又恢複到了正常狀态。局長瞄準了忍冬——“刑事科認證監視官·犯罪系數·0·非執行對象·扳機鎖死。”禾生全身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她露出一個怪異的笑。

“一箭雙雕。”禾生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不過,慎重讨論之後,還是霧隐更适合。”

我...?更适合什麽?忍冬全身都在顫抖着,但還是保持着擋在騰面前的姿勢不變。

雖然不知什麽原因,但自己身上還有被局長利用的價值。在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後,忍冬決定要博一下。只要她配合,騰暫時就是安全的。

“任何事。我什麽都答應你,局長。”忍冬堅定地說。

“考慮看看吧,忍冬。”禾生開口了,“接替我,成為局長。”

忍冬瞪大的綠眸凍住了。

“抛棄現在這幅肉體,為西比拉獻上你的大腦。”

“...原來你是想找替代品。”忍冬絕望地發出一聲嘆息。似乎終于說得通了,一直以來局長都對自己青睐有加的原因。

“我同意,有何不可呢?”忍冬向後伸出手去安撫着騰,然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但是,你得保證騰的性命。”

“有何不可呢?”禾生學着忍冬的話回答。她在這時突然閉上眼,從身體裏傳來了電流以及數據運算的聲音,“聖護君,已經走投無路了哦。”

槙島?忍冬突然想起了樓上的慎也和常守。慎也還好嗎?槙島被殺死了嗎?

“已經在公安局的醫療室了,狡齧執行官。”禾生睜開了眼。

“那槙島呢?!”忍冬急切的話被禾生當頭潑了冷水。

“這就不是你所要關心的事了,霧隐副科長,不,三天以後就是霧隐副局長了。”

禾生的話并沒有讓忍冬太過絕望,畢竟最重要的是慎也安然無恙,而殺死槙島的機會有無數個。她拉着騰飛速逃離了現場。

“冬醬...”開了自動駕駛的警車,此時正疾馳在幽深的夜色裏。騰坐在副駕上,面無血色地看着忍冬。她正忌憚地撐着頭,陰晴不定的臉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麽。

“好些了嗎?”忍冬突然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去關心一下騰。

“謝謝,謝謝冬醬。”騰此時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表情也顯得遲鈍,畢竟剛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

“只要先活下來,一切都好說。”忍冬出神喃喃道,“話說回來,你剛剛,胡思亂想了吧?”

“诶?”

“想要到那個世界去找佐佐山嗎?一定也還想着要替慎也問好呢吧?”

忍冬的話讓騰愣住了。面前正雲淡風輕說着話的少女,竟然已把他的心思猜了個透。

“你哪都不許去,騰。”忍冬雖然是語氣柔軟地說着這句話,卻透着堅定,“替那家夥好好活着吧。”

出人意料的可靠,令人安心的堅定。望着忍冬的側臉,騰突然放松了下來。

“什麽嘛,冬醬帥起來的樣子簡直跟狡醬一模一樣。”

“诶?真的嗎?”忍冬有些害羞了起來。和慎也...像嗎?她垂下了眼眸,眉眼溫柔。

“對不起...冬醬。”騰低下頭,滿臉愧疚,“你和槙島那家夥不是一類人。”

“在知道你也是免罪體質者的時候,我...”

“你煽情起來可真惡心啊,騰。”

“诶?!冬醬好過分的說~~”騰突然有些鼻酸了,腦海裏浮現了那天在分析室裏看到的關于忍冬的記憶。他和那些對冬醬過分的人有什麽區別呢?而即使是這樣,這女孩還是用玩笑原諒了自己。

“怎麽回事?”忍冬在這時突然皺起眉來緊盯着終端和手機,從在諾那塔大廳分手後,慎也就一直沒有再回複過。

“霧隐?還好嗎?新聞...”伸元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知道慎也怎麽樣了嗎?”忍冬急切地問。

伸元那邊傳來了一陣沉默,半晌,他低低開口:“情況...不太樂觀,來醫療室這裏再說吧。”

在這一刻,忍冬的心髒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一樣,她眼底有着慌亂。

公安局,醫療室的觀察房。

“來了?”在裏面來回踱着步的伸元看到了趕到的忍冬二人。護士在看到忍冬時,露出了和最初的騰一樣的驚恐神色,像是躲着一枚定時|炸|彈一樣,她們從屋子裏逃一樣地溜走了。

“怎麽樣了?”忍冬透過窗看着隔離室裏的慎也,在看到他渾身繃帶插滿管子的樣子時,她深吸了一口氣。

“剃刀直接刺進了胸腔,離心髒只有0.2公分。”伸元緊皺着的眉頭像是用刻刀劃出來的一樣,“手術機器人會料理好的,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在注意到忍冬的表情時,他安慰着。

“真的?真的沒問題嗎?”忍冬回過頭去連着問了伸元好幾遍,“你跟我保證,伸元。”

伸元皺着眉低頭看着湊過來的忍冬,在凝視了忍冬片刻後,他垂下了眼眸,“嗯,他沒事,我跟你保證。”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趕上去的太慢了。”這時,站在角落的常守突然用很小聲音開口了。

忍冬看到了她腿上的繃帶。

“霧隐...?”常守帶着淚意擡頭,忍冬輕拍着她的肩膀對她笑了下。

“如果這種程度就輕易死掉的話,那就是他自己太弱的原因。”忍冬向常守溫柔地笑着眨了下眼,常守被她的語氣逗樂,破涕為笑。

“這麽多人在這裏守着也無濟于事,都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呢。”忍冬對所有人說。

“那我留下來。”伸元說。

忍冬還是不由分說地将所有人送了出去,她對再三堅持的伸元說:“伸元得替我休息好,你現在可是我唯一的支柱了。”

“...明白了。”伸元嘆了口氣最終妥協了,“有什麽情況電話聯系。”

在送走伸元他們之後,忍冬也離開醫療室去了慎也的宿舍。估計手術後要在病房住好久,她想着得替他拿些舒适的換洗衣服來。

話說回來,忍冬幾乎沒怎麽來過慎也的宿舍。回日本時被他問關于槙島的事是一次,那天被他按在床上吓到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她從櫃子裏拿了幾件衣服,然後視線落在了慎也的床頭櫃上。

給他拿幾本書應該也不錯。這麽想着,忍冬拉開了抽屜。在拿到書後,忍冬看到了那天在病房裏時被慎也握住的那張照片。她溫柔地揚起唇角。

這時,餘光一閃,視線又回到了抽屜裏。

“......”她斂眉,望着手中的兩張演唱會的門票。日期是一年前,自己回到英國沒幾天的時候。

Mouse on the keys啊。忍冬有次和佐佐山聊天時偶然提到的一個樂隊,什麽時候...?那個偷聽鬼。忍冬帶着些遺憾地笑了,全身被名為感動的暖流裹了起來。

2.

“醒了?”慎也醒來時,忍冬正笑吟吟地坐在床頭溫柔望着他。

“我...”慎也咳嗽着,因疼痛而皺眉。

“手術機器人已經把傷口都處理好了,不出三天就可以痊愈了哦。”忍冬輕輕牽起慎也的手,吻着。

“槙島...”

“已經被公安局收押了,接下來就等着處刑結果了。”

“這樣啊...”慎也閉上了眼,他的表情并沒有顯得輕松一些。

“這兩天你在病房好好休息,把想帶上的東西告訴我,我回去收拾。等處刑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就走。”

“出現任何意外的話,我會找機會殺掉他的。”忍冬讀懂了慎也的擔憂,她補充了一句。

“好。”慎也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笑意。

“不過,我們得帶上騰了。”忍冬向慎也聳了下肩,吐着舌頭。

“騰?”

“發生了一些事,你絕對想不到,以後有機會我慢慢和你講。”

“這樣啊。”慎也笑了下,然後突然怨怪地看了眼忍冬,“在諾那塔的時候一直在叫我狡齧執行官。”

“...诶?”忍冬有些驚訝。這男人倒是意外地會在小地方吃醋和撒嬌。“當時在執行任務,所以...”

“慎也,慎也,慎也,這樣可以嗎?”忍冬眉眼彎彎。

“嗯...我想想看啊。”慎也咂了下嘴,然後說:“你就叫‘你’吧,‘你’——a、na、ta。”

“你?好奇怪...為什麽?”

“這你個外國人就不懂了吧?anata啊,在日語裏除了你,還有...笨蛋的意思。”慎也眼中閃過頑皮。

“這樣啊,你喜歡人叫你笨蛋?”忍冬月牙形狀的眼裏滿是笑意,她突然湊近,然後将香軟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上,摩挲着、一字一句地蜜聲說:“a、na、ta。”她将舌頭探進了男人的口腔裏。

“......”這次扭捏的竟然是慎也了,他輕輕将忍冬推開,然後挑起眉,“...你想讓我傷口裂開?”

“不好玩。”忍冬鼓着嘴垂下頭。

“那個...十三。”慎也的話讓忍冬擡頭,在對上忍冬的視線時,慎也突然別過頭去,撓了下頭發,“再叫我一聲。”

“anata嗎?”

“對。”

“anata。”忍冬微微傾過頭看了下慎也,“是不是有些感冒?怎麽臉這麽紅?”

“...沒事。”

“那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給你買些飯回來。”忍冬說着,起身離開了病房。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後,她往一個奇怪的方向走了過去。身影沒入了黑暗中。

“我就猜你一定會來看我的,忍冬。”公安局的特設病房裏,安然無恙躺在病床裏看着書的槙島擡起頭來,對忍冬莞爾一笑。

有半分鐘,忍冬僵立在原地沒有說話。她的記憶回到了幾小時在局長辦公室的時候。

“關于慎島一案的調查取證工作,由厚生省大臣組成的特殊隊伍進行,公安局失去了搜查權。”

“什麽?”忍冬歪着頭,似乎禾生說的并不是人類的語言。

“事态特殊,調查取證需要醫療人員時常伴随,也考慮到了調查的機密性...”

“您的意思是,這件事就此罷了,對吧?”忍冬尖刻地笑了。

沒關系,這些事,早已沒關系了。

“叫騰執行官去狡齧執行官的病房裏等我。”忍冬對終端裏下達了命令,然後又拜托了唐之杜換掉了屋子裏的監控。

“在看什麽書?”忍冬笑了下,若無其事地在槙島面前坐了下來。

“這本啊,忍冬原來是忘記了。”槙島突然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一年前的時候,你用在公安局的第一個月工資買來送我的《群魔》。”

他笑着輕輕摩挲着書的封面,那指尖一來一回的動作,竟然讓忍冬像是感覺到了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皮膚上一般。

“讀書給我聽好嗎?”槙島輕聲問。

“願望嗎?”忍冬笑了,然後接過了這本被槙島保存的很新的書,“當然。”

空蕩的病房裏,傳來了少女吟游詩人般的英文念白。那聲音純淨清澈,像是能洗幹淨人間的一切罪惡。

槙島聽得入迷了。他像貓一樣滿足地眯起了眼。

“白色,很适合你呢,聖護。”忍冬突然合上了書本,望着槙島。

“黑色也很适合你,忍冬。”槙島也回望她。與一身白的槙島相反的,忍冬一襲黑衣,像是站在深淵裏的倒影一樣。

槙島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金色的瞳仁,整個人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十分無害,像是宗教畫一般,神聖而潔白。

“在公安局的日子變得愈發不好過了吧?”耳畔傳來了槙島隐約的低低笑聲,在擡起頭來時,他已換上了另一幅表情。槙島高傲地揚起了下巴,看了一眼忍冬藏進口袋裏的手,“那麽,就分享給你兩個秘密吧。”

“雖然想不明白忍冬為什麽抛棄那麽好的機會轉而去了塔的下層,但你的選擇幫了我。”

忍冬皺緊了眉頭。她在此時又看到了槙島臉上那種熟悉的狡黠。

“那個男人啊,即使傷成那個樣子,還是在東張西望。”說着,槙島露出惋惜的神色,又因為沒能盡興轉而帶着些憤怒地看着忍冬,“你敗了興,忍冬。”

“那個男人為你分心了。”

忍冬的眼睛張大了,她的心髒突然懸了起來。像是被這雙金眸施了石化咒一樣,僵立着。

“明明在看着我,卻在想着其他事,還真是不爽啊——不過,拜你所賜,刀差一點就能插|進心髒裏了。”說着,槙島笑着向忍冬比劃了一個捅刀子的動作。

忍冬喘息着掏出了口袋裏的槍。槙島見狀,則只是笑了一下。這樣的笑,又開始讓她感到徹骨的絕望了。

“第二個秘密嘛。宜野座監視官。”

“...伸元?”

“對,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伸元’。他的色相一直在惡化,忍冬知道的吧?”

“前幾日在翻看他的信息時,可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哦。”

忍冬突然想到了幾日前,伸元杯子裏的茶葉。

“那麽,将會作何選擇呢?再次讓我驚豔一下吧,忍冬。”槙島話音未落,一個冰涼的槍口抵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無名的怪物嗎?

不,忍冬。你的殺意是十分美麗的東西,比之更出衆的,是你的大腦。

我很好奇,你的大腦裏此時在想着什麽有趣的事呢?

怎樣都好了,無論怎樣都可以取悅我。

取悅我吧。忍冬。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You'll never walk alone.”

"Freedom is the freedom to say two plus two equals four."

你不會獨行的,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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